一束暗黃色的燈光破開了濃稠的黑夜，溫衍跟著黑二站起身來，走在最前面，半掩在袖子下的，就是輕輕一扣扳機就能見血的槍支。

    當(dāng)車終于駛進視線的時候，本是暗黃的車燈忽的開始閃爍，比遠方留著的燈塔更甚，在黑霧白浪間輕易地將夜色撕成碎片，將融未融，成了唯一的光亮。

    身后的人下意識伸手去擋，這是慣有的“見面禮”，但本能依舊占了上風(fēng)，唯獨黑二和溫衍不動聲色。

    車上陸陸續(xù)續(xù)下著人，然后貼著車門兩側(cè)排開，低垂著頭不說話，直到尾車“嘩——”的一聲開了，才緊步跟著走了上來，在溫衍他們眼前形成一堵人墻。

    黑二轉(zhuǎn)著佛珠的手一頓，用拇指往后一頂，佛珠順著他的動作滑回腕間，也跟著邁了一步，看著這排場，溫衍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意味著什么。

    交易的主角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怕！抱緊我！??！白白這么辛苦！一定吃糖不吃刀！

    第23章 破曉

    來人穿著一身黑色素衣，逆著光，溫衍看不太分明，只能大致看出背有些微駝，待人在跟前站定，才勉強看清的模樣，那是一張瘦長干癟的臉，眼窩很深，凹成一個有些夸張的弧度，半閉半睜著，看著不太精神。

    “這孩子看著眼生啊，”那人瞥了溫衍一眼，明明笑著，卻透出一股濃郁的陰鷙。

    黑二順著他的視線也看了溫衍一眼，朗聲道：“跟了我很久了，趁這個機會帶著開開眼，阿公覺得怎么樣。”

    那人久久沒有說話，在黑二開口的瞬間，便目不轉(zhuǎn)睛看著溫衍，在刺眼灼目的光中，尖銳的像是一柄出鞘見血的冷劍，比黑二更甚，戰(zhàn)栗貼身而起，溫衍第一次感覺到這種徹骨的壓迫，只能咬牙撐住。

    良久，那人才冷笑著點了點頭，輕飄飄說了一聲：“是個好苗子。”

    黑二跟著走過場似的笑了一下，然后收斂了表情，扭頭對著身后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新貨，也是原貨，純度比上一批上了一個檔次。”

    黑二話音剛落，身后的小馬仔便舉著一個黑色的金屬皮箱，低著腦袋小跑上前，那箱子分量不算輕，黑色皮質(zhì)，融在夜色里，只有四邊的金屬發(fā)著冷銳的微光。

    那人站定，開鎖，“砰”的一聲，箱子應(yīng)聲而開，黑二口中的“阿公”往前邁了一步，抬手隨意撥了撥，漫不經(jīng)心道：“試過貨沒？”

    “試過?！?/br>
    “阿公”慢慢抬起眸子來，視線在黑二和溫衍之間來回流轉(zhuǎn)，然后“啪”的一聲將箱子牢牢蓋上，喑啞著嗓子開口道：“急什么?！?/br>
    “阿公這是什么意思?！焙诙櫫税櫭?，沉聲道，對方把交易地點定在倉陽這種地方，本就不大順心了，聽這話還想一層一層盤剝下去？

    “驗個貨罷了，”那人冷聲道，“該是你的，一分都不會少?！?/br>
    黑二不愿多說什么，擺了擺手，請便。

    “那就他吧?！卑⒐噶酥笢匮埽案四氵@么久，這點本事都沒有的話，說不過去吧。”

    黑二手一頓，被指名的溫衍也跟著有些怔神，跟這種亡命徒做交易，性命架在槍口上，危險是免不了的，上了膛的□□隨時能打破這種虛浮著的平衡。

    但溫衍卻沒有想到還要走這么一遭，若是之前就罷了，即便真的以身試貨也沒什么大不了，可現(xiàn)在不行，因為沈澤看著。

    當(dāng)著那人的面把這些東西注射進去，溫衍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就好像將以前的方白與現(xiàn)在的方白再度分割開來，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于他。

    溫衍在心里長嘆了一口氣。

    他沒得選擇，方白也沒得選擇，在荊莽叢中走了這么久，所有的決定權(quán)都已經(jīng)讓位給了僥幸，終是將手慢慢抬起，然后不發(fā)一言地取出被調(diào)配好的一只，極其嫻熟地貼著自己的靜脈。

    就在溫衍推動注射器的前一刻，一聲槍響撞碎了死寂。

    黑二身后的小馬仔應(yīng)聲倒地，一邊捂住自己的肩膀，一邊痛苦的嘶吼。

    “媽的，有條子，老大快撤。”

    “這些狗娘養(yǎng)的東西?！?/br>
    “別上車，輪胎已經(jīng)廢了?！?/br>
    “黑二，這筆賬我會跟你清算的?！?/br>
    耳邊是接連不斷的槍聲，在這個偌大的空間里幾經(jīng)盤繞，濺起濃重的血氣，連呼吸都變得粘膩。

    在一片混亂中，溫衍閉了閉眼睛，這些歸加在方白身上的負(fù)重，是命運給他留下的淤血，緩慢持久的疼著，只有散開了才能痊愈。

    他閃身一個躲避，跨步向前，把黑二腰間的□□卸了下來，然后從背后架住了黑二，槍口抵上他的額間。

    “是你?！焙诙а篱_口，他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以為自己有足夠的籌碼，以為方白全憑自己掌控，卻忘了再襯手的武器都會有走火的時候，更何況這武器原本不屬于自己。

    “我們做個交易怎么樣，”黑二輕聲道，“只要你放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他們能給的，我可以，他們不能給的，我也可以?！?/br>
    溫衍沒有回答，只是死死扼住黑二喉嚨，然后朝著黑二的大腿和手臂“砰”的開了一槍，直到槍口發(fā)出一片低沉的嗡振聲才重新抵回額間。

    這一槍是替方白開的。

    黑二悶哼了一聲，血順著他的大腿往下涌著，瞬間打濕了那素色的褲子，他看不見方白的表情，眼前有的，只是穿著黑色衣服魚貫而入的警察和四處逃竄的逃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