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都想好自己等會兒要怎么在江知書面前揚眉吐氣了，在老師面前還是要謙虛一點的，江知書要是夸他了，他一定擺擺手說：“不敢當不敢當，秦某朽木可琢罷了?！?/br>
    秦戈迫不及待想看自己作文多少分，馬思睿提醒道：“這個排名沒加模塊?！?/br>
    這次統(tǒng)考完全按高考標準進行，為期三天。浙江是自主命題的省份，高考總分810，其中60分安排在第三天，考卷上有9門學科共18道題可選擇，每題十分，考生可任意選擇6題寫在答題紙上，模塊分數(shù)與前兩天考試的分數(shù)相加高于一本線，才能報考一本線上的學校；如果沒有達到一本線，報考二三本學校時則不需要考慮模塊分數(shù)。

    因此，不少普通高中和生源不好的私立高中甚至都沒有開設模塊教學，也就不存在參加第三天的模塊考試，這部分的分數(shù)也單獨列在另一個表格里，需要學生們根據(jù)自己的情況手動添加。

    兩個創(chuàng)新班都是理科班，奪回鼠標掌控權的馬思睿行云流水般將兩個表格的數(shù)據(jù)合到一塊兒、重新匯總，再點下決定性的“降序”，第一名不再是秦戈。

    秦戈的模塊只有56，新的第一名拿了滿分。

    全班全體發(fā)出聲聲唏噓，秦戈看著那個名字，卻緩緩綻開笑，越來越燦爛，怎么都收不回來，連眼睛都亮晶晶的。

    同一時間，隔壁（2）班教室里安安靜靜，所有人都看向陳棲葉，用一種重新認識他的目光將人打量。陳棲葉則直勾勾注視大屏幕里的新排名，他加上模塊分數(shù)后總分為706，排在第一。

    但第一名不止他一個。

    秦戈的總分和他一模一樣，因為首字母排序而排在自己后面。

    陳棲葉有下一秒就跑到（1）班看看秦戈的沖動，他也能想象秦戈會吊兒郎當?shù)馗约赫f什么。果不其然，秦戈在晚上送陳棲葉回寢室的路上特意強調：“我就讓你壓這一次！”

    陳棲葉笑得忍俊不禁，問：“你模塊為什么選了兩道英語？”

    模塊的60分雖然和一本線掛鉤，但理科的分數(shù)都很好拿，最終答案正確即可獲得滿分，反倒是文科有不少主觀題，總會被閱卷老師挑刺扣分。

    “誰讓監(jiān)考老師不允許我提前交卷。我閑著沒事就寫了更耗時的英語，寫完一想，我寫都寫了，不如看看能拿多少分……”秦戈聳聳肩，給出的理由挺莫名其妙，落在他身上又算不上違和。

    這讓陳棲葉久違地重憶起數(shù)學競賽沒能進省隊的失落。他原本以為自己是被迫接受另一種可能，人生從此地覆天翻，他看著坦然自若的秦戈，突然意識到自己真正懊悔的不是那一分之差，而是沒有試錯的機會。

    當他冒險做什么事，他肯定無法像秦戈現(xiàn)在這般淡定和自信。

    “……你怎么不開心啊?！鼻馗昴芸闯鲫悧~有心事，陳棲葉否認說“沒有”。秦戈聽著反而更不樂意，覺得陳棲葉對自己不夠坦誠。

    可當陳棲葉回過神，他看向秦戈的眼神又是毫不閃爍的。如果陸崇此刻在這兩個少年身邊，他就會再一次看到陳棲葉用一種近乎崇拜的目光仰視著秦戈，只是秦戈并不自知，所以沒給什么回饋。

    但秦戈能感受到那雙眼里有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熱烈又克制的傾心。他還太年輕，將這種矛盾的情感簡單地歸類到對安全感的訴求——他曾經(jīng)不明所以地傷過陳棲葉的心，他若是真心想要把人追回來，確實需要提供更多的誠意。

    所以他把聯(lián)考成績當成籌碼和證明擺在家人面前。外公很是高興，本來就舍不得秦戈出國的外婆更是表態(tài)道：“如果高考也能有這樣的分數(shù)，當然還是留在國內好。”

    她還用玩笑的語氣敲擊自己的丈夫：“你可就這一個孫子，他三五年后要是帶個洋妞回來，你能接受？”

    江浙人娶妻嫁女極為講究門當戶對和知根知底。秦戈的外公當年聽說獨女跟個在杭城的外省人未婚先孕氣得差點犯心病進醫(yī)院，但如今早已不是十八年前。

    “這都什么年代了，”外公思想開放又傳統(tǒng)道，“洋妞就洋妞，能跟我生個大胖曾孫就是好妞！”

    外公這話把旁人逗笑了，倒是秦戈和戚緲緲都有些尷尬。

    戚緲緲幫兒子解圍，讓他離開餐桌去廚房拿水果。秦戈自然沒去廚房，而是躲到陽臺喘口氣，片刻后推開陽臺玻璃門來看他的不是戚緲緲，而是陸崇。

    陸崇背靠著陽臺欄桿，掏出煙盒往與自己站姿方向相反的秦戈，問：“抽嗎？”

    秦戈瞅了一眼那包立群，并沒有抬手。他總覺得陸崇是在試探自己，陸崇便笑了一聲，用對待朋友的隨意語氣說：“別裝了，我知道你從初中就開始抽。”

    陸崇收笑，又說：“你也十八歲了。”

    兩個成年人一起在陽臺上抽煙，站姿雖然依舊相反，雖然都依舊沉默，但氛圍并不僵持。

    秦戈太高了，小臂若是想放在欄桿上得很明顯地弓下背，他在陸崇到來之后就直挺起腰，使得自己的肩膀在視覺上更寬闊，能承擔更多。

    陸崇吐煙的同時長長舒了一口氣，他轉過身，再一次主動開口：“我聽你媽說……你談戀愛了，就是不知道和誰?！?/br>
    秦戈波瀾不驚地看了他一眼，無需再言語，陸崇就知道秦戈的對象正是自己猜測的那一個，也是最不希望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