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最被忌諱說不行的，要放在平時，秦戈肯定要玩鬧著跟林記打一架，但他現(xiàn)在依舊有些魂不守舍，只是抱歉地說再來一遍。

    “別，你就算還行，我不行了?！绷钟浥e起敲鼓敲到酸脹的雙手作出投降的姿勢，示意自己累了，不想再陪狀態(tài)不佳的秦戈繼續(xù)毫無意義的練習。

    其他人也就漸漸散了，秦戈看了看時間，見距離下午第一節(jié) 上課還有二十來分鐘，就留在了音樂教室再練會兒。他坐在一張桌子上，林記懶散地敲打著鼓棒站在他面前關(guān)切地問：“你到底怎么了？”

    秦戈說了和沒說一樣，目光落在自己撥動吉他弦的手指上：“沒事?！?/br>
    林記嘆了口氣，拿著鼓棒的手垂在了腰側(cè)兩邊，盡管無奈，但沒有離開。

    “跟哥們說說唄，”他沒放棄，還是希望秦戈能對自己打開話匣子，“老子可是你的cp！”

    秦戈撥弦的手一頓，抬眼看向拍打胸膛的林記：“……”

    秦戈臉上終于有了笑意，林記見有戲，就坐到了他邊上。話說上個星期從度假區(qū)回來后秦戈就沉穩(wěn)了不少，不管是對同學還是老師都和和氣氣的，不復往日的鬧騰和跳脫，乍一看像是一夜之間完成了某種成長，可林記和他認識這么多年，把秦戈禮貌背后的冷漠疏離看得門清。

    林記也永遠不會忘記上個星期天早上，當他們等候在一樓客廳準備去那片亂子草里拍照，秦戈和陳棲葉卻遲遲沒有下樓，林記去敲門，無人響應(yīng)后進屋，聞到的卻是消散不去的酒精味，被捏變形的鋁罐啤酒散落在地板上，全都空空如也一滴不剩。

    房間里也只有秦戈一個人。

    林記喚醒宿醉后的壽星，問他陳棲葉在哪兒，秦戈說陳棲葉昨晚就回去了，然后側(cè)了個身繼續(xù)睡。

    林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想知道他和陳棲葉為什么不歡而散，秦戈干脆鉆進了被窩里，聲音很悶：“他自己想走的。”

    那聲音帶著點鼻音，好像陳棲葉再也不會回來了。那片即將枯萎的粉色亂子草最后誰都沒去成，陳棲葉沒拿秦戈送的iPhone6，那張用了很多年的sim卡被剪后不能再放回諾基亞磚塊機，陳棲葉也不要了。

    兩人回到學校后也形同陌路，到了晚上，秦戈乖乖待在教室里寫作業(yè)而不是去階梯教室，晚自修結(jié)束后也不會再陪陳棲葉回寢室。

    “你們倆到底怎么回事啊……”林記憋不住了，欲言又止地問，“又分了？”

    秦戈沒表現(xiàn)得多錯愕，繼續(xù)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弦：“什么叫‘又’，說的跟復合過好多次似的?！?/br>
    林記嘟囔：“可不是好多次嘛?！?/br>
    秦戈一直以為自己把這段戀情隱藏的很好：“你以為我和他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林記聳聳肩：“不知道，反正他撿到那顆費列羅還給你的時候啊，你的眼神就不一樣了?！?/br>
    秦戈彈吉他的手又懸在了空中，良久后他問：“這么明顯嗎？”

    “不是我先發(fā)現(xiàn)的?！绷钟浱岬今R思睿的神奇小相機，里面捕捉了無數(shù)任課老師和班里同學的日常瞬間，他每過一段時間都會讓馬思睿把有陳小鴨的照片發(fā)給自己，給出的理由是要給陳小鴨做表情包，他的眼神卻出賣了他真正的意圖。

    馬思睿私下跟林記說，秦戈和陳棲葉在一起的時候，眼里也有一種口是心非的喜歡。

    秦戈上上下下打量林記，像是要重新認識這位朋友：“你真的是直男嗎，怎么知道的比我都多？！”

    林記特意往旁邊挪了一屁股，快一米九的大高個雙手護在胸前弱小無助道：“人家當然是啦，嚶嚶嚶……”

    林記這反應(yīng)還挺出乎秦戈的意料之外，林記有板有眼道：“時代變了，現(xiàn)在真男人就要干男人！”

    秦戈：“？？？”

    “神經(jīng)病。”秦戈輕輕踢了林記一腳，林記繼續(xù)“嚶嚶嚶”：“那你別再彈《董小姐》了，我不是你的陳同學，不要gay我啊大哥……”

    秦戈聽他這么一提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方才反復撥動的旋律是什么，他得多爛熟于心，才條件反射到擁有肌rou記憶。

    兩人隨后一起回教室，林記感慨，不覺得秦戈像那種刻板印象中的同性戀，秦戈路過（2）班的走廊，余光里看見陳棲葉挺直著背在一眾趴睡的學生中奮筆疾書，沒說自己其實并不知道，只對陳棲葉有感覺算不算同性戀。

    秦戈這段時間勤快到反常，按時完成所有語文作業(yè)，在班里的風評從“秦戈鴿了”搖身一變?yōu)椤安圾澋母辍?，下課鈴響后其他人一溜煙兒跑去食堂，他還坐在位置上做題，等吃完飯的同學三三兩兩回來了，他才錯峰去就餐，一路都在腦海里反復檢驗?zāi)硞€答案的正確性，總覺得π前面的分數(shù)不應(yīng)該那么復雜，肯定是哪一步出了錯，導致無法化簡。

    他校服里穿著件連帽衛(wèi)衣，冬日的潭州天黑得早，毛毛細雨也多，他出門時雨剛好停歇，就沒帶傘，一路避開水坑來到小食堂二樓。

    潭州濕冷，秦戈今天沒什么胃口，來這兒只是想喝碗熱乎的湯，萬萬沒想到平日里熱銷的羊rou湯居然沒賣光。他盡管不餓，也還是點了一碗，端到餐盤之際還覺得自己運氣不錯，他剛走到隔壁，就看到就餐區(qū)的盡頭坐著的那個人。

    然后秦戈佇在了原地，也就是就餐區(qū)的入口。這是一個左右各擺著八張四人桌的隔間，人流量大的時候能一次性容納四十多個學生，但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人都結(jié)束了就餐，隔間里只有他和陳棲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