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早挑眉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歡？”

    “我……”燕惇愣住了。

    陳絳晨以為岸早這反問是反諷，便解釋說：“大表哥不喜歡別人給他夾菜——”

    陳絳晨的話音未落，岸早就把那塊茄子放進嘴里吃了。陳絳晨閉上了嘴，開始懷疑人生。

    燕惇想了想：岸早確實是不喜歡別人給他夾菜的，但和混熟了之后，岸早對自己就沒這個忌諱了。

    見陳絳晨有些尷尬，燕惇趕緊找補說：“我這筷子還沒用過呢，所以早老板不介意?！?/br>
    岸早笑笑，沒有回答。

    這飯桌上的氣氛越發(fā)古怪起來了，燕惇這個身份地位的打工仔決定安靜吃飯，降低存在感。

    三人吃完飯了。陳絳晨又像拉著燕惇去飲茶聊天，卻聽得岸早說：“練習(xí)冊的題寫完了嗎？”

    陳絳晨這乖巧少年也忍不住想叛逆地回一句：題是寫得完的嗎？

    岸早給他布置的功課，簡直就跟宇宙一樣沒有盡頭。

    岸早大概看出來陳絳晨瀕臨在發(fā)火的邊緣，便軟下語氣，柔然一笑，道：“絳晨，我和你燕哥哥還有正事。你先去溫習(xí)功課吧?！?/br>
    陳絳晨到底是個好脾氣的，那剛剛起的火氣便被岸早滅了下去，只垂著頭答應(yīng)著回書房了。

    看著陳絳晨那落寞的小背影，燕惇也不忍心，對岸早說：“會不會把絳晨少爺逼得太緊了？”

    岸早心想：還不夠緊，居然還有心思想不該想的。

    岸早笑答：“我也是為他好。”

    這一派用心良苦的家長模樣，讓燕惇無言以對了。

    岸早頓了頓，又說：“我?guī)闳ノ曳块g吧。”

    燕惇一怔：“去哪兒？”

    “我房間?！卑对缯f，“讓你看個寶貝?！?/br>
    燕惇：……？

    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成功收集霸總臺詞“來我房間給你看個大寶貝”√

    燕惇忍不住問：“是個大寶貝？”

    岸早想了想，說：“是挺大的?！?/br>
    第34章 是主角就一定要被冤枉

    大寶貝，還真是大寶貝。

    岸早把燕惇帶到了自己的臥室里，給他看了自己的大寶貝——一個青花海水異獸紋四足香爐，確實是挺大的一個，有半米多高，口徑得三四十厘米。雖然燕惇不懂行，不知道什么成化什么元青花，但估摸那么大一個青花瓷器必須價值不菲，確實擔(dān)得起岸早一句“大寶貝”。

    燕惇暗道：真是富貴公子啊。

    像岸氏這樣的人家，收藏一個青花瓷好像也沒什么問題，算不得什么。讓燕惇覺得岸早太富貴了的是，岸早的這個青瓷香爐就真的是用來做香爐的、該燒就燒，沒啥保養(yǎng)的。燕惇能看到爐子里還殘留著一層香灰，想必是時時在用，而不是供起來珍藏的。

    燕惇忍不住夸贊：“早老板真是有生活情調(diào)的人?！?/br>
    “說起來啊，是之前看到老太太拿它來洗腳……”岸早搖頭。

    “……”岸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燕惇又想，岸老太太可是會噴著高級香水偽裝成清潔工到公司里瘋狂打翻水杯的女人，那么一想，她拿青瓷洗腳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燕惇只說：“那岸老太太為什么要用香爐洗腳？”

    “她好像不知道這是香爐?！卑对绱?，“后面我告訴她這是香爐，她就去買了一個乾隆年間的銅鍍金琺瑯盆回來洗腳了?！?/br>
    燕惇：……岸老太太這是什么神仙腳？

    有錢人的世界他真的不懂。

    聽著岸早說完了四足香爐的故事，燕惇才將目光從這個“大寶貝”上移開，轉(zhuǎn)而打量起岸早的臥室來。

    臥室的色調(diào)比較簡單，是深藍淺藍和白色的搭配，有種地中海風(fēng)情。配色相當(dāng)經(jīng)典，因此帶著平整的自持冷靜，沒有絲毫雜亂感，一如岸早給人帶來的感覺。燕惇深深吸了一口氣，發(fā)現(xiàn)空氣中果然流動著一股熟悉的氣味：“這是您天天熏香的成果嗎？不但是衣服上，就是房間里都是香氣。”

    岸早頷首：“你不說，我也沒身上有什么香氣。大概是聞久了，就不易察覺了?！?/br>
    “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燕惇搖頭晃腦地說，“您這屋子，就是‘芝蘭之室’，而早老板您也‘久而自芳’了！”

    岸早笑笑：“你倒是很會說話?！?/br>
    燕惇不好意思地笑笑，默認(rèn)了自己是在拍馬屁的事實。

    岸早也沒說什么，從做舊風(fēng)格的斗柜里拿出了一個竹紋香盒。盒子里放著幾個梅花狀、深紫色的餅狀物。

    燕惇問：“這是什么？”

    “這是香餅?！闭f著，岸早像是示范一樣，拿出一塊，放到香爐里燃燒。

    這一燒起來，便是香霧繚繞，清醇的芳香很快溢滿一屋。香爐旁放著一個衣架子，架子上晾著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經(jīng)過一晚的熏香，第二天衣服上自然就熏染上香氣了。

    燕惇好奇望著，說：“原來這就是‘香餅’呀！”

    燕惇從前看書時，聽說過“香餅，石炭也，用以焚香，一餅之火，可終日不滅”，今天也算是見著了。

    燕惇深吸一口氣：“這是什么香？”

    “我也說不上來，”岸早答，“是取沉香、黃熟香、黃檀香、廣木香各四兩；茉莉花瓣、玫瑰瓣、乳香、金顏香、 欖油、蘇合油、水安息各二兩，冰片一兩，調(diào)和而成的。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名頭?！?/br>
    燕惇笑問：“那你怎么知道配方？”

    岸早也疑惑了：“我也不知，只是信手取的，調(diào)起來倒正正是我想要的氣味?！?/br>
    燕惇便想：這大概是岸早記憶里的東西，輕易抹不掉的。

    燕惇猜測的也不錯，岸早聞慣了的香餅，是從前外婆親手和的?，F(xiàn)實世界里，岸早小時候是外婆帶著大的。外婆從老中醫(yī)那兒知道這個香，說是能明目通竅，對小孩子特別好。外婆便愛在岸早床頭點這個香，讓孩子聞著睡覺。久而久之，岸早也習(xí)慣了這個香氣，聞不到還睡不著。

    這個是外婆自己做的配方，也只有她做了。等她老了，岸早便從她那兒學(xué)了技藝。旁的他也不會，只懂得做這個香餅。這種經(jīng)驗性的記憶是系統(tǒng)清除不了的——打個比方，一個人失憶，大概會忘記自己什么時候?qū)W過騎自行車，但他不會忘記怎么騎自行車。你把自行車送到他跟前，他也是能輕易騎起來的。

    和香餅就是岸早這樣的變成一種“本能”的記憶。

    而和燕惇的親近也是。

    沒有這個香餅，岸早睡不著覺。

    岸早盈盈雙眼看著燕惇：“你喜歡，我可以送你一兩個，你回去點著，對身體也是有好處的?！?/br>
    燕惇卻擺擺手：“我家也沒有那么大一個香爐?！?/br>
    岸早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沒過兩天，岸早就送了燕惇一個香爐，看起來也沒岸早臥室里那個那樣大，倒是個小巧的，可以放在手掌的大小。

    燕惇拿在手里，覺得輕飄飄的，但仔細看，卻精致得很，便問：“這可不貴吧？”

    岸早答：“不貴，我隨便拿的。給你用正好，放著也是積灰?！?/br>
    燕惇拎著香爐去岸遲那兒問他：“你認(rèn)識這個東西嗎？”

    岸遲看了一眼，說：“這不是我哥新拍回來的那個銅鎏金纏枝牡丹手爐嗎？”

    燕惇一驚：什么鎏金什么纏枝牡丹……為什么岸遲能一口氣說出這么復(fù)雜的名字？

    客服君在線答疑：這是小說人物的基本技能。比如一般人會說“你看到那個穿著綠色衣服、頭戴珠釵的女孩子了嗎”，而小說人物會說“你看到那個穿著綠色緙絲蝶紋棉衣、頭戴金鑲珠寶二龍戲珠釵的女孩子了嗎”。

    燕惇愣了愣，只說：這可能是古代人物才這樣吧……現(xiàn)代人物也這樣？

    客服君回答：現(xiàn)代人也一樣，比如一般人會說“她今天穿著綠色連衣裙、戴珍珠耳環(huán)”，霸總小說人物就會說“她今天穿著el新款湖水藍綠粗花修身短袖收腰翻領(lǐng)連衣裙 、戴著一對雙c水鉆珍珠吊墜經(jīng)典款耳環(huán)”。

    燕惇才發(fā)現(xiàn)自己水平不夠，沒法像淘寶描述一樣描述一樣事物。

    岸遲并不知道燕惇心中所想，只看著燕惇手里的銅爐半晌，才說：“怎么到你手上了？是我哥送你的？”

    燕惇回過神來，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便問道：“這個東西不貴吧？”

    “不貴?！卑哆t說。

    燕惇放心了。

    岸遲說：“還不夠三百萬呢。”

    “……！”燕惇深吸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這還不貴？”

    岸遲擺擺手：“這貴什么?。磕阋荒旯べY不也兩百萬了？”

    燕惇也不知該說什么。

    但其實，首先燕惇還沒有自己已經(jīng)年入兩百萬的實感，其次，他就算是年入兩百萬，也不會舍得花三百萬買個巴掌大的爐子回來燒炭。

    燕惇有些苦惱地掂了掂手上的用油紙包著的香餅。

    他已從岸早手里拿了香餅了，要是還回去好像也不好。畢竟，他自己私心希望在家也能感受岸早的香味。

    唉，算了，這個香爐先放著，找個機會換給岸早，香餅就先收下吧！

    燕惇正打算將香餅放好，岸遲卻開口了：“你這餅子看著有點眼熟？”

    燕惇說：“這個是岸董的香餅?！?/br>
    “哦，我記得，是他自己調(diào)的那個，是吧？”岸遲摸摸下巴，“好像里面有一味什么奇楠沉香，一兩四五十萬的……”

    “……”燕惇的手一抖，嚇得差點把香餅給扔地上了。

    燕惇努力回憶一下，記得岸早說過配方的，一個香餅里光是沉香就要四兩，還沒算別的香料呢……

    燕惇忽然覺得這個香餅好燙手啊……

    怪不得要用幾百萬的爐子去配！

    幾百萬的爐子才配得起這個香！

    可燕惇覺得自己配不起！

    他不配！

    一想到這個香餅的價值，燕惇怎么下得去手燒？

    然而，燕惇也覺得不通啊，現(xiàn)實世界里的岸早一開始也是普通創(chuàng)業(yè)者，怎么有錢去燒幾十萬一兩的沉香？

    說實話，現(xiàn)實世界里的岸早確實沒那么多錢燒。所以，岸早當(dāng)時燒的也是普通的香料、一般的香爐。等后來岸早富貴了，自然就開始燒比較高端的香料了、用比較昂貴的香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