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老師有什么過激行為，一定要攔住他”“穩(wěn)，求穩(wěn)，一切以求穩(wěn)為主”“脈象藥方什么的，都帶回來，大家一起商量著來”……

    這些話在那小藥童腦子里轉(zhuǎn)過一圈兒，他再看要上前診脈的呂厚，一時分外緊張。

    呂厚知道那些人的想法，他平時倒是懶得管那些。不過這會兒，他抬手一撥，那小藥童就被撥到一邊去了。

    他徑自上前，手在那腕上搭住，闔眸半晌，睜開眼睛。

    ——當(dāng)真是父子兩個，連病都病得差不離。

    見呂院使張口欲言，那小藥童嚇得背后都生出汗來了，生怕老師一出口就是什么“開顱”“剖腹”的兇殘之語。

    他手腳發(fā)顫，都做好了萬不得已撲上去捂住老師嘴的準(zhǔn)備了。

    卻聽呂厚開口，說的卻不是病情，“時小子……還好罷？”

    小藥童一愣，旁邊的李景信也怔了一下，不由看向時越。

    時越笑答：“一切都好，勞您掛心。”

    呂厚卻不知道該不該高興，那人的虛弱咯血之癥他研究了那么多年，也一直沒什么進(jìn)展，結(jié)果相別這么些年，對方卻一切都好。

    ——這不是說他醫(yī)術(shù)不精嗎？

    不過……

    呂老院使最終還是露出點笑，到了他這個年紀(jì)，早就過了意氣之爭的時候，得知故人安好，那便一切都好。

    “既如此，那我便不多做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是?！?/br>
    ……

    時越覺得，呂老大夫真心善解人意、體貼入微，連帶著當(dāng)年被硬逼著灌藥的陰影都散了不小，他利索地翻身起來，要送呂老。

    呂厚也沒有推辭，只是到了門口，卻看了李景信一眼，“你要選他？”

    時越眨了眨眼，無辜道：“您說什么呢？”

    目光清澈、一眼望到底，像是無憂無慮的少年人。

    呂厚搖頭笑了下。

    ——他的孩子，會這么單純？

    “老了、老了，不管你們年輕人的事兒了?！?/br>
    時越聞言，笑了一下，“您身體硬朗，還有的是年頭呢?！?/br>
    他說這話時，斂去了眉目間故作天真之態(tài)，幾乎與那人全然重合。

    呂厚晃了一下神，過了會兒才道：“西邊……你初到京城，有空去城西看看罷，那里你們年輕人玩的東西多。”

    時越一愣的工夫，呂厚已經(jīng)大步流星地走了遠(yuǎn)。

    那小藥童急急忙忙跟上去，可心里卻犯起了嘀咕。

    其實，有時候給貴人看病，也看不出什么來。只是些個小的毛病，放著不管、沒幾日也就好了?？扇羰遣婚_方子，免不得貴人心里頭犯嘀咕。

    這種時候，開點溫補的沒什么副作用的方子，是大家約定俗成的，太醫(yī)院里就流傳了好幾種這樣的方子。

    怎么也沒有呂院使這樣的，望聞問切完就走的。而且那一位明顯是有毛病??！

    ——吐血吐成那樣，顯然是病得不輕。

    想是這么想，但是他閉緊了嘴，不敢說話。

    呂院使什么也不做，總比說什么“開腹腔看看”、或者“抓點砒.霜試試”來得好，他這也算是完成了大人們的吩咐了罷？

    *

    另一邊，時越正想著呂厚嘴里的“西邊”，轉(zhuǎn)頭卻對上李景信打量的目光。

    李景信想到方才呂院使那熟稔的語氣，忍不住開口問道：“先生可是與呂院使相熟？”

    時越笑了笑，借口依舊，“不過是父輩的交情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