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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了,鳥唱得很好聽?!庇嵩L云說。 “沒你唱得好聽。”嚴奚如輕笑,“本來想讓你聽聽我們學校的夜鶯,可惜離得太遠。那就聽聽樹葉的聲音,聽聽刮風的聲音,再聽聽……我的聲音。” 俞訪云舉著手機坐到窗臺邊,今日天陰霾深,什么都蒙上層灰。 “你昨天問我的問題,我不知道?!?/br> “……什么?”嚴奚如夢中胡話,他自己都記不清。昨日醉酒一樣伏在俞訪云耳邊,逼問他能改變周遭些什么。 俞訪云自顧自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能改變什么,但幾十年前要是沒有你mama,我mama可能逃脫不了那場臺風,也遇不到我爸爸,也就沒有我。也許因為你mama的犧牲,才會有我?!?/br> “所以,你至少改變了我的人生。” 嚴奚如被說得滯了呼吸,這邏輯毫無道理,似乎又極有道理。 俞訪云篤定:“所以,沒有什么付出是得不到回報的。別著急,慢慢來,慢慢走,我都陪你等。” 一小團月光這時突破烏云,投射到了嚴奚如手上,淡得和水一樣。時間洪流冷酷,可走遠了再回望,也不過指間這溫柔的一捧水。 他喊一聲:“訪云?!?/br> “嗯。” “自從遇見你之后,我一直想,要是我們早點認識多好,明明我們有那么多機會早點遇見??捎窒氲?,即使你早一點出現(xiàn),我早一點喜歡上你,那時候的我年輕氣盛又沖動,未必能妥善處理好這段感情?!眹擂扇缒缶o拇指,攥住了手里的流水,“所以,你出現(xiàn)得正好,沒有早一點,也沒有晚一點?!?/br> 俞訪云的呼吸淺淺,與嚴奚如此時的聲音貼切。 “……謝謝你跋山涉水,來替代我的月亮。” 第41章 滾草地 嚴奚如連續(xù)頹喪了幾日。 他不是個容易消極的性格, 不然也撐不起如此厚的一張臉皮。但意外一樁接一樁,總讓人心悸, 連擁抱俞訪云的時候都提心吊膽,唯恐身在夢中。 嚴奚如搓了搓停不下來的清鼻涕,那天學?;貋硭烷_始感冒,沒完沒了地咳嗽。自說自話地吃了幾粒藥片, 一點兒也不見好。今日站在手術臺上的時候就頭暈昏沉, 下來一測體溫竟然發(fā)了低燒,三十七度六。 護士問他要不要吃一片退燒藥,嚴奚如擺擺手, 一吃藥就想睡覺, 胡扯了一句是被暖氣吹的。 最后一臺他實在有些站不住腳,讓江簡替自己收尾。這么久來嚴奚如第一次準時下班, 還去食堂打了飯菜帶去俞訪云家等他下班。和壽壽兩眼一對呆坐了半天,才想起來俞大夫今天晚上還有個門診。 嚴奚如蹲到水盆邊:“干岳父,你兒子餓了嗎?” 壽壽兩嘴一張,表示干兒子不知道,但當爹的餓得很。 俞訪云推開家門,只見兩條長腿架在自己沙發(fā)的靠背上——嚴奚如正倒趴著,頭枕在座墊上,拿著蝦干罐頭喂壽壽??伤? 手里的蝦子撒了滿滿一水盆,把烏龜殼都淹沒。 俞訪云先去救起來不知所措的壽壽,再把這雙腿從沙發(fā)上弄下去, 好沉,笨重得不似個活人。一探他的鼻息,有是有,就是又急又熱,額頭也是燙的。 嚴奚如睜眼便看見俞訪云的臉,和夢里連上了。但這夢中羞紅了臉的人張口便罵他:“嚴奚如!你一個外科大夫,連感冒吃什么藥都不知道?!這是抗過敏的!” 他手敲一敲茶幾上那板藥片,教訓病人似的,可嚴奚如幾乎感動得想哭。生病之后他好幾天沒敢碰這豆蔻了,不見他在身下對自己急赤白臉,心都空了。 “我沒吃,”嚴奚如去拉他的手,“我去你床頭藥箱里翻了翻,沒找到什么能吃的藥?!?/br> 俞訪云抓起鑰匙:“等一下,我出去買?!?/br> 嚴奚如翻身坐起來:“不著急,你吃飯了嗎,我?guī)Щ貋砹?。?/br> “看到了,你的魚湯?!庇嵩L云見他兩眼通紅,不知病的還是累的,又忍不住坐下來碰他熱烘烘的額頭,什么情緒都化作心疼。 嚴奚如鼻子塞住了,聞不到廚房的香味,俞訪云早就把冷飯冷菜挪到廚房上去加熱了,等藥買回來,正好開桌吃上熱飯。兩碗白飯,四個食堂淡而無味的菜,但熱氣騰騰的,也有些團圓味道。 嚴奚如沒什么胃口,落了筷子安靜看俞訪云吃飯,看他嘴角漏了一顆米,看他又把那顆米舔進去,腮幫子一鼓……光這么靜靜看著他吃飯,都覺得世上其它所有事可以靠后排一排。 對面也心不在焉的。雖然他不說,但俞訪云敏銳察覺,不止是身體難受,還有因為廖思君的失落。 今晚月亮又圓又大,看不見星星,夜空似湖面浮著輪圓盤。俞訪云讓他晚上睡在這兒,嚴奚如自覺抱了被子就要挪去沙發(fā)。感冒還沒好,他不敢碰他,這位醫(yī)生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俞訪云卻扯了他的被子:“你別走。” 嚴奚如松松垮垮的腳步被這聲一絆,本來就邁不動步子,更跨不出一步了。但他的原則還在硬撐:“……不走能干嘛?” 燈光迷眼,俞訪云扇了扇睫毛,聲音顫的仿佛他才是那個發(fā)著燒的?!澳阌H親我?!?/br> “……”這豆蔻眼神一繞,是要勾誰的魂。 ——角色不知怎么就天翻地覆,他嚴奚如有一天也有機會被人扯著被子,寧死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