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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7月27日

    第二十五章·荒原六

    轉(zhuǎn)眼到了暑假。

    放假這一天湊巧下了大暴雨。曉薇mama安排小虎抱些柴火進(jìn)屋，小虎就從柴

    火垛的中部用力抽出兩捆看上去很好燒的柴火拖進(jìn)了屋。曉薇mama又喊曉薇關(guān)窗

    戶別讓雨潲到炕上，曉薇本坐在木凳子上看書，聽了招呼趕緊去關(guān)窗。雨點(diǎn)兒隨

    風(fēng)飄進(jìn)屋一些，炕席都有些被濺濕了。

    土狗眼見下了雨，就事先躲到了屋里，雞鴨也各找地方避雨。豬本就躺在圈

    里雨淋不著的地方，此時懶得起來得動彈，它們只關(guān)心下頓飯什么時候開始。只

    有圈里的馬很安靜很淡然的樣子，慢悠悠地嚼著嘴里的青草。

    待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大顆的雨點(diǎn)兒就狠狠地砸到了院子里的干土上，只砸得

    地面都起了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水汽和土腥的混合味道。

    姐弟倆都呆在屋里，趴在窗戶前興致勃勃地看外面雨簾成幕。又過了會兒，

    趁著雨暫時停了，兩人就穿著褲衩沖出去踩水坑。

    這個時候的曉薇，原本的少女形象消失無蹤，看上去就是個野孩子，還是個

    半個男孩兒樣的野孩子。記得某個導(dǎo)演曾在電影里讓一個小女孩兒扮演淘氣的小

    男孩兒，唬得觀眾一點(diǎn)兒都沒看出來，讓曉薇去演大概也沒問題的。

    雨后的院子里，到處都和平時不一樣了。特別是洋井附近，因?yàn)槭巧车?，?/br>
    勢也有些高，水存不住，曉薇發(fā)泄般地在地上蹦跳了幾下后，就蹲下身來，拿根

    細(xì)樹枝在沙土上面刻字，上書：「弟弟是笨蛋！」

    小虎沒有看見jiejie的誹謗，他看旁邊的小水洼里存了些水，就拿攪豬食的木

    棍在水洼那里劃出一條溝來，很快一條人工水渠就成形了。水洼里的水順著大運(yùn)

    河流走了不少。有一只蛤蟆不知從哪里跳了出來，小虎把手里木棍丟出去打它，

    沒打著，蛤蟆快速蹦跶兩下，跳進(jìn)了菜園子里不見了。

    鄰家也有孩子跑了出來，遠(yuǎn)處傳來了童謠聲，「大雨嘩嘩下，京里來電話。

    叫我去當(dāng)兵，我還沒長大。等我長大了，是個小撮把（四聲）！」

    第二天雨仍未停。

    中午的時候，一家人正在吃飯，忽然一滴泥水落在了餐桌上，抬頭看去，原

    來房頂水了。

    全家趕緊行動起來，爸爸mama把飯桌挪了個地方，曉薇拿來盆放炕上接水，

    小虎在屋里各處尋找。果然外屋鍋臺那里也了一處，同樣拿盆接住了。還有一

    處是貼著墻往下流的，暫時沒有辦法處理了，幸好那處流得不太嚴(yán)重。外屋那處

    卻得厲害，不到一個小時就接了半盆。

    弟弟擔(dān)心地問房子會不會塌掉，曉薇就安慰他說不會的。

    說話這里的農(nóng)村大多數(shù)人家都是炕桌，就是一個大約三四十公分高的長方形

    桌子，吃飯時要先搬到睡覺的炕上放好，人皆坐在炕上圍著桌子吃飯，吃完后再

    把桌子搬下去，搬來搬去的有些麻煩。前兩年小虎還小時，都搬不動這桌子。有

    的人家用的是能折疊起來放到地上的桌子，俗稱靠邊站，這是在少數(shù)富裕人家里

    才會有的東西。

    雨后，村子里到處都是明晃晃的水洼，道路幾乎斷絕。道路兩側(cè)往往就是農(nóng)

    家的院墻，水直接漫到了墻根下，人想要干干凈凈地走過去幾乎不可能。甚至有

    一家人的院墻都被雨水沖垮了，露出里面的菜園子來，倒是長得很茂盛的樣子。

    有的人家菜園子里因?yàn)榈貏莸?，壟溝里全是水，那些黃瓜什么的都泡在水里

    了。

    此時雨過天晴，水也在迅速地滲到地表以下。有的人家畜圈弄得不是很干凈，

    豬就睡在泥水和糞便混合成的屎湯子里，馬圈里水沒過馬蹄子，大量的馬糞漂在

    上面。為了把積水弄走，有的人家就弄了條排水溝，積水會順著院墻下的孔洞流

    出去。一部分糞水跟著排到了外面的馬路上，人經(jīng)過時，那路面上骯臟的樣子令

    人不忍直視。

    曉薇家還算好。地勢較高，水都流走了；畜圈里也較為干凈；菜園子里的菜

    經(jīng)過大雨的洗禮看上去都很精神，再加上太陽的暴曬，瓜果什么的很快就能成熟

    了。實(shí)際上就在這幾天，有一根黃瓜剛剛長開一點(diǎn)兒就被小虎摘走了。用洋井壓

    出點(diǎn)水來沖洗后，再一掰兩半兒，姐弟倆兒分著吃了。

    雖然只是一根黃瓜，但這可是今夏的第一枚新鮮果蔬，姐弟倆吃得津津有味。

    當(dāng)然隨著盛夏的到來，很快就會有西紅柿、香瓜、西瓜、甜桿兒、紅薯、姑

    娘（三聲，兒化音）兒等陸續(xù)上市，這些都是孩子們的最愛。村子的孩子們個個

    迫不及待，有的把剛變紅一點(diǎn)點(diǎn)的西紅柿摘下咬了一口，還有的把剛長出來的嫩

    茄子直接生吃了。

    雨一停，孩子們就都跑出了門。小虎有時會和小伙伴們一起來到稍遠(yuǎn)離村口

    地方，這里沒有屎尿糞等各種污物。

    經(jīng)過大雨沖刷后的野外處處透著靈性，村外水洼里的水看上去很清澈，水里

    會有蛤蟆和蝌蚪，水邊的草上會停著不同種類的蜻蜓，當(dāng)然也會有討厭的蒼蠅、

    蚊子、瞎眼兒蒙蒙等物。

    瞎眼兒蒙蒙是一種比蒼蠅還大的昆蟲，會叮人。但它們沒有蚊子的本領(lǐng)，飛

    起來有聲音，所以一般時它只叮牛馬，馬會用尾巴甩來甩去地抽它們，還會用局

    部肌rou的劇烈抖動來嚇走它們。但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馬的臀部，腰部就被叮

    出一些很大個的包。

    夏日里時最令人討厭的要數(shù)蒼蠅和蚊子了。

    蒼蠅還好，它只惡心人。白日里它會在屋里亂飛亂停，人睡覺時就會往人的

    臉上落。做好的飯菜，要是一會兒沒人看著，它們就會落到上面，兩只觸角在飯

    食上搓來搓去的。豬圈里和馬圈里的蒼蠅更多，簡直一片一片的。

    到了晚上，蒼蠅都休息了，這時是蚊子的活動時間。這些小害人蟲會無聲無

    息地落到人的身上，專挑嫩rou來叮。往往早上起來時，孩子們的臉上、胳膊上、

    屁股上都有好多包，有一次甚至小虎的雞雞上也被咬了一口。這些蚊子從門口、

    從窗縫、從一切有縫隙的地方飛進(jìn)來，防都防不住。夏日里天氣太熱，晚上關(guān)窗

    子會悶得人睡不著，只能開著窗戶，這樣就更方便蚊子進(jìn)出了。

    趕走蚊子沒有什么好辦法，一般就是燒干艾蒿，燒出來的濃煙能熏走一些蚊

    子，但艾蒿總有燒完的時候。直到又過了幾年，村里才有人買了花露水，涂在身

    上可以防蚊，又過了幾年，蚊香出現(xiàn)了，有些家里甚至有條件安了紗窗，防蚊效

    果更明顯了。

    還有一種在夏日常見的昆蟲是小咬，這是一種比蚊子還小的飛蟲。小咬在傍

    晚時最活躍，會在院子里抱成好幾個大團(tuán)，在空中呈球狀飛舞不停。曉薇拿衣服

    抽過它們，抽散了過一會兒還會聚在一起。但這東西其實(shí)很少能咬到人，人們也

    就不太在意它們。

    雨過之后是連著幾天的烈日暴曬，所有植物都各有長勢。曉薇家的馬圈里因

    為不缺水份和肥料，長出了幾叢狗尿苔，看著和普通蘑菇?jīng)]有大區(qū)別。房前屋后、

    柴火垛、墻根兒樹根兒底下也都有可能長出各色蘑菇來，只是很少有人摘來吃。

    放假一周多后，曉薇全家去了趟曉薇姥爺家。

    小虎爸爸去牽馬，小虎幫著遞過馬車全套裝備——馬嚼子、馬籠頭、套包、

    架板、鞭子等等。小虎爸爸把馬套在車轅上，把車趕出了院門。曉薇mama、曉薇

    和小虎在車廂板坐好后，就出發(fā)了。

    馬車慢悠悠，隨著馬向前走整個車身一晃一晃的，要是遇到路不平，車子就

    顛得人很難受。可是姐弟倆并不抱怨，一路上看看這里看看那里，還不時斗一下

    嘴，很興奮的樣子。在農(nóng)村小孩子看來，出門是很新鮮的事。這種放假時去外村

    親戚家的活動，就相當(dāng)于城里孩子的假期旅行了。

    姥爺家在北面，離曉薇家的村子有十多里遠(yuǎn)。到了地方，老頭老太都出來迎

    接，曉微姥娘（音濘，讀輕聲）看見外孫子和外孫女都很高興，連連說，「都長

    高了！」

    曉薇爸爸把一小袋面粉提到屋里，曉微mama給自己的父母親帶了些手做的東

    西來。大家都進(jìn)了屋。

    中午吃過午飯后，又呆了會兒，眼見時候不早了，曉薇爸爸就要往家返。來

    的時候就商量好了，曉薇要在這里住一段時間過暑假，只把曉薇弟弟帶回去。其

    實(shí)姥姥很想留小虎住在這里的，老人雖然兩個都喜歡，但老輩子人都有些重男輕

    女。

    于是小虎跟著爸媽回了家，留曉薇在姥爺家住下了。

    曉薇隨身帶著暑假作業(yè)，但前幾日在家時已經(jīng)做了大部分，她又把上學(xué)期發(fā)

    的教輔書帶來了，準(zhǔn)備有時間的話就做做里面的練習(xí)題。

    作業(yè)做累了，臨近傍晚，曉薇走出屋在院子里閑逛。曉薇走到豬圈前，圈里

    的豬努力用最刺耳的聲音嚎叫著，以提醒人類自己餓了；走到馬圈前，馬不安地

    挪著蹄子，也噓溜溜地叫兩聲沖她要吃的。

    姥爺姥姥正忙碌著為牲口準(zhǔn)備不同種類的吃食，豬吃泔水野菜加苞米面兒，

    雞鴨鵝吃野菜和苞米面兒，馬吃青草，有時也要加些苞米面兒。

    姥姥家有個專用的泔水缸，比曉薇家的略大些，就放在院子里，里面泔水的

    主要成份是刷鍋水和雨水以及熬煮過的野菜。阿東特意湊近了看過，缸邊上圍了

    一圈蒼蠅，缸里面冒著酸泡泡，想來這種食物味

    道會很糟糕。因?yàn)轲B(yǎng)了豬，曉薇

    姥姥家和曉薇家一樣，也有兩個灶臺，一個給人做飯，一個是專門用來熬豬食用

    的。

    姥姥往豬槽子里倒了一大盆食，豬立刻不叫了，兩只豬把頭全塞到了槽子里，

    還有一只把蹄子也伸了進(jìn)去。姥姥把雞食倒到槽子里，所有的母雞爭搶著把槽子

    填滿，搶不到的就上下翻飛，大公雞則很矜持地在外圍踱著步子。一群鴨子嘎嘎

    地在旁邊圈里表達(dá)不滿，脖子一上一下地晃動著，就像是人類在口沫橫飛，那叫

    聲聽了也挺讓人煩。姥爺給馬加了一捆割來的青草，馬銜起一縷草愉快地吃起來，

    看上去滋味兒還不錯。

    姥姥家的房子比曉薇家稍大一點(diǎn)點(diǎn)，只是更老舊一些。也有個園子，里面種

    些瓜果蔬菜。園子里靠近房子的一側(cè)有個葡萄架子，四五株葡萄秧苗長得還算旺

    盛，上面一串串的葡萄剛有黃豆粒大小。

    來到姥姥家的第二天，曉薇就跑出去玩了。

    曉薇姥姥家也在村子邊上，村外和曉薇家的不同，這里有一大片草原。一般

    來說，村莊的四周全是農(nóng)田的，曉薇姥姥的這個村子的東面則是一大片鹽堿地，

    這種土地種幾乎種不了糧食，所以只能任由它荒著。草原上面長滿了各種生命力

    很頑強(qiáng)的野草，常有人把牛馬趕到這里放牧。

    孩子眼里的大草原，其實(shí)面積很小的，向草原深處走大約三四十里地就是另

    外一個村子了。這片荒地閑在這里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它是一片泄洪區(qū)。就

    是在發(fā)大水的年份，洪水會漫到這片草原上分流。洪水過大時周邊的村子甚至都

    有可能被淹。但實(shí)際上最近幾年都沒有發(fā)過那么大的洪水，但每年夏秋季少量的

    洪水還是會流進(jìn)來，在草原上星羅棋布留下許多水泡（音拋）子，有些泡子里甚

    至還有魚。

    曉薇一路上看著新奇的植物，蹦蹦跳跳地往遠(yuǎn)處走，高興極了。阿東在后面

    跟著。

    「叔叔，你看這朵花！紫色的，好漂亮！」曉薇大聲叫嚷，阿東拿眼去看，

    面露微笑不言語。

    「叔叔叔叔你快看！那是什么？我家那邊都沒有。」曉薇指著一些長得高高

    的奇怪植物問道。

    「這個應(yīng)該是蒲棒草，曉薇你小心點(diǎn)，前面可能是泥坑?！拱|倒認(rèn)得這個，

    就回答了一下。

    「叔叔你幫我弄一個來，我夠不著?！箖蓚€相識日久，曉薇大大方方地吩咐

    阿東干活。

    「叔叔抱你，你自己去夠?！拱|借機(jī)抱起女孩兒的小身子，讓曉薇自己去

    折了根蒲棒。

    「哈哈，好好玩！像棉花?！箷赞卑哑寻舫渡㈤_了，里面的白色絮狀物隨風(fēng)

    飄散，還有一些沾到了她的身上。剛開始覺得好玩，但很快就弄得曉薇有些煩了，

    「叔叔你看！都粘到我身上了。」

    「叔叔幫你摘掉。」阿東可是找到了個好活計，開始在曉薇身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

    摘毛毛，從頭到腳摘了個遍。

    又過了一會兒，「叔叔，這個東西好討厭，扎得我好癢癢。」

    「這個是鬼針草，這個是老蒼（讀三聲）子，曉薇你先別動，叔叔再幫你摘

    掉?！拱|說著蹲下去，一手按在曉薇的小屁股上，一手把曉薇褲腿上針狀的野

    草種子一根根地拔掉。

    曉薇今天穿了襪子，小襪子上也沾了不少。阿東弄得不太方便，就讓曉薇靠

    在自己肩上，他挽住曉薇的一條腿，把鞋子脫下來，把針刺摘掉后，再把鞋子穿

    上了。

    曉薇看著阿東幫她弄，小女孩兒完全不覺得這樣的親密姿式有什么不妥，反

    而很快就放心地全交給阿東處理了。她把手里的一只成熟的蒲公英用嘴一吹，一

    堆小雨傘就被吹得飛遠(yuǎn)了。

    阿東終于處理完了，看著乖巧的女孩兒，好想在她臉蛋上吻一下，又強(qiáng)行忍

    住了，怕太突兀嚇到她。

    曉薇繼續(xù)往前走，此時已經(jīng)離村很遠(yuǎn)了，眼前的草地上長了一大片狗尾草和

    虎尾草，曉薇采了一大把，「叔叔，我給你編個帽子吧！」

    「好?。　?/br>
    于是曉薇忙碌起來，不一會兒一個簡陋的花環(huán)編好了，阿東彎下腰，讓曉薇

    給自己戴在頭上，心里美美的。

    曉薇也給自己編了一個戴在頭上，上面還插了一朵小花兒。

    「曉薇，我的上面怎么沒有花兒？」阿東問。

    「曉薇是女生，才有花兒。叔叔是男生，沒有花兒的?！箷赞睘樽约憾藗€

    特權(quán)，很驕傲地說。

    漂亮的小花似乎真的只適合戴在女孩頭上，曉薇此時看上去嬌俏惹人喜，阿

    東沒有忍住，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嘻嘻嘻！」曉薇憨笑著。

    這是阿東第一次抱曉薇，曉薇絲毫沒有抗拒，嘻

    笑著任由阿東抱著往前走。

    「叔叔，再把我舉高一些?！箷赞毕Ｍ曇案_闊些，就提了新要求。

    阿東就讓曉薇騎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把小女孩兒的胯部安放在自己的后脖頸

    處，再用雙手扶住女孩兒的兩條小腿，邁步帶著她一起往前走。

    阿東心里開心極了，好想叫曉薇一聲女兒呀！可是目前來看不太合適，他就

    只在心里把曉薇當(dāng)成女兒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