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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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擱下了手頭的衣物,面露難色:“但是我這里還有好多衣服沒洗完,待會兒他們會派人來找的?!?/br> 小五道:“岳娘子,江郎君已經(jīng)知道岳娘子的事了,他說一切交給他,必會免除岳娘子的一切后顧之憂。” “行……吧?!?/br> 岳彎彎只好跟著小五上路。 他持劍走在前頭開道,一面迎著坡上去,一面道:“岳娘子,那老虔婆為虎作倀多年,方才我又將她打暈,她醒來以后必不會放過你的,你不要再留在陳家了?!?/br> “嗯?!痹缽潖澛犐倌暾f著,胡亂地應(yīng),滿腦子想著老歪脖樹底下的銀子的事兒。 飄飛的紅幔近在咫尺,董允與江瓚二人與帳外炙rou,見她回來,江瓚與她寒暄了一二句,在岳彎彎問起他是不是調(diào)查了自己以后,江瓚面露慚色地頷首:“實(shí)不相瞞,岳娘子,我是真心實(shí)意地欲為你排憂解難,這也是主公的意思。” 岳彎彎又是心頭一跳,“他……他醒了?” 江瓚感激地看著她,回以微笑肯定:“醒了。” 岳彎彎猶如石化當(dāng)場。 后來也不知是怎么,被趕鴨子上架,闖進(jìn)了紅幔之中。 男人仰臥在榻上,維持著昨夜里的姿勢,卻似乎仍然不能動,猶如深邃的青海湖般的湛藍(lán)雙眸,泛起了一絲波瀾,在聽聞動靜之后朝她側(cè)眸望了過來,雋秀無比、白皙如瓷的俊臉,美得巧奪天工。岳彎彎一瞬之間又紅了臉,想到昨夜種種,耳垂禁不住發(fā)熱。 明明心頭有畏,卻竟鬼使神差地朝他靠了過去,袖子底下的小手搓得仿佛快要起火了。 她咬住了唇rou,俯瞰著他,強(qiáng)迫自己與他對視。 “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恩將仇報。 元聿“嗯”了一聲,似是認(rèn)可,不辨喜怒。 “你……” 昨夜里他可是昏迷不醒,她才好硬著頭皮下手。 但這會兒人醒了……要怎么辦? “上來?!蹦腥撕鋈坏?。 聲音好似銀瓶乍破,碎玉相擊。 她便氣為之奪,神為之消,頓時愕然無措。 作者有話要說: 芋圓:我居然這么好看嗎?她好像要吃了我一樣。 小月牙:咳咳,就是……要吃你呀。 第5章 烏金西墜,飄飛的紅幔外躁鴉聲聲。 岳彎彎的手心都沁出了一層香汗,她回過了神,下意識地朝身后瞟了幾眼,這片紅帳之內(nèi),竟只有他和自己兩人。那么他喚的便不是別人。 岳彎彎偷偷地平復(fù)呼吸,想著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冷靜下來。 胸口仿佛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幾乎就要蹦到嗓子眼了。 要是不與這個英俊好看的男人對視也還好了,那雙猶如冰藍(lán)琥珀般的眼睛,既深邃又明亮,因?yàn)檠巯逻@不好說的狀態(tài),似蒙著一層淡淡的水霧般,但仍顯出了十分的冷峭疏離之感。 “你在磨蹭?” 他看起來像是惜字如金的人呢。 岳彎彎緊張不已:“我……你……你可以動嗎?” 即使是在眼下,他也依然沒有挪動的力氣。元聿皺緊了修長的漆眉,算是默認(rèn)。 岳彎彎不知怎的終于又松了一口氣,她見榻上隔著一條銀鞶,瞧著極是貴重華麗,佝腰越過他的上半身將銀鞶勾了過來,照著一旁的燭火試了下,遮光度是一等一地好。 于是她左右將銀鞶扯了開來,朝著元聿伸去。 他倏然面色微變:“放肆!” 他沉沉喝道,嗓音冰冷而威嚴(yán)。 岳彎彎的手已經(jīng)搭在了元聿的眼睛上,冰涼的鞶帶瞬間遮去了他眼中一切事物,元聿陷入了一團(tuán)黑暗之中。 真是,極為放肆。元聿暗暗地咬牙,額角也隨之跳了一跳。 這婦人是江瓚和董允兩個不靠譜的從哪里拾來的?就算是為他解毒而來,但她怎敢大膽至此? 但幸而方才,元聿以為那條冰冷的鞶帶是要繞頸而來,險些以為她是個女刺客。若當(dāng)真是女刺客,其實(shí)也完全不怕,他雖然不能動,董允卻不是死人。她得不了手,也跑不了。 岳彎彎被他一喝嚇得撒了手,但發(fā)現(xiàn)他確實(shí)動不了以后,便舒了口氣。 “我告訴你好了,雖然你看起來有些權(quán)勢,但我可不是什么隨便之人,我也是為了你解毒而來的,你就乖些,別再跟我犟了,拔毒以后,我拿了你的錢,自然就會走了,決計(jì)不會央求你什么名分的,放心好了,我知道像你們這樣的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不是我高攀得起的,我早就有自知之明了。況且你是男子,吃不了什么虧,就勉強(qiáng)閉上眼睛,這時受些委屈吧,我很快的?!?/br> 元聿聽她在耳旁絮絮念叨,她說只為解毒而來,不求名分,亦有自知之明,心頭感到莫名古怪之意,眉頭也有皺了起來。 又聽她說,她很快。 元聿的臉更黑了。 難道他……忽有什么落在了自己的耳邊,傳來沉悶墜地之聲,元聿打起精神,側(cè)眸試圖尋找銀鞶底下的一線燈燭光,然而徒勞無功,他忍無可忍,“你做了什么?” 岳彎彎又嚇了一跳,心也隨之砰砰砰,跳得急遽無比,再也沒有了章法。 “我……我脫衣服啊。” “先脫我的?!?/br> 元聿暗咬牙。 “你……” 岳彎彎見他額頭上似沁出了汗珠,想必他更是難忍。 于是沒有法子,只好先替他脫。 元聿身上本就穿著不多,這數(shù)九寒冬冰天雪地里頭,竟只著了身薄如蟬翼的絲紗衣,被褥掀開時分,他的前胸后背,包括脖頸、臉,全是汗。 岳彎彎緊張地手心發(fā)抖。 元聿雖看不見,但能感覺到,有一雙冰涼的手,如同在冬日的冷湖里頭泡過似的,凍得他脖頸子激靈,起雞皮疙瘩。但她笨拙至此,昨夜里他暈迷不醒,她到底是怎么做的? “快些?!彼滩蛔〈叽俚?。 岳彎彎昨晚就覺得這男人沒什么人情味,純是將她當(dāng)作一件解毒的工具而已,就這樣,人家還嫌棄自己配不上做這個工具,趁他不備玷污了他的玉體,動輒對她威脅警告,說話也半點(diǎn)不客氣。她早就明白了,也學(xué)著習(xí)慣了。 幾件衣裳被剝了出去以后,岳彎彎深深地呼了口氣,照著昨夜所習(xí)之法,炮制了接下來的解毒過程。 …… 元聿等她一開始就幾乎想立時暈厥,但偏偏整個人清醒至極,因此也憋脹得難受至極。 沒有一點(diǎn)快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全身又沒了力氣,就癱倒在他的旁側(cè),一動不動地大口呼氣。 元聿微微皺眉。那銀鞶厚重,壓在眼瞼之上,從眉骨至下全是被悶出的團(tuán)團(tuán)熱汗,這時一旦睜眼,汗珠便仿佛要流進(jìn)眼睛里,他幾次試圖令她扯開遮住他眼的鞶帶,她卻只顧埋頭苦干,渾然不理,元聿氣急攻心,這時再喊她幫忙,她卻好像在裝死一樣,元聿肺腑都快要?dú)庹?,抬起手便扯開了眼上的鞶帶。 視線恢復(fù)了明亮,也恢復(fù)了清涼。 他的手揉了揉眉頭,將眼上起的一層汗慢慢擦去。 但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手好像也恢復(fù)了知覺,竟能動彈了。 桃花骨之烈,從他中毒以后,便幾乎手足癱瘓,五感盡喪,但江瓚一開始說起解毒辦法之時,元聿還是黑了臉,額角直抽。 南明地處西陲,荒僻至極,魚龍混雜,少民與漢人混合在一處,民風(fēng)也未完全受到中原禮俗的洗滌,元聿當(dāng)時想,江瓚能找來什么人為他解毒。 他的頸部好像也能少許活動些了,元聿試圖掙扎了下,將臉偏了一個角度,正可見瞧見她仿佛擱淺的游魚兒似的,癱在岸邊一動不動地呼吸,美眸輕闔,鴉睫修長,白皙的鼻梁小巧精致,唇若櫻華,不畫而朱,細(xì)瞧之下這竟是個嬌嬌柔柔的小美人。 岳彎彎累得幾乎要暈過去,呼了幾口氣,才睜開眼。 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時把鞶帶摘下來了,正盯著自己,俊面近在咫尺,呼吸相聞,岳彎彎大驚之色,忙朝身后退去。這木榻不甚寬敞,元聿又占了大半,她便忘了自己的處境,這一退之下,竟直直地從榻上滾了下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哎喲?!?/br> “岳娘子!” 紅幔外傳來董允的聲音,帶了幾分焦急,一只手伸了進(jìn)來,岳彎彎大驚之色,左右唯一的遮蔽之物,便是元聿身上僅存的被衾,她慌亂地一把全扯了下來搭在身上,將自己裹成了只粽子。 元聿身上一涼,看了眼身上別無余物的自己,怒意攻心,怒氣到了頂點(diǎn),反而便發(fā)不了火了,他鎮(zhèn)定地呼了口氣,趁這時,董允掀簾而出。 元聿冰冷的藍(lán)眸與之對視上。 岳娘子裹著被子窩在地上,主公他……董允一怔。 “??!屬下不會長疔吧!” 元聿的臉頓時黑如鍋底。 那董允便扔下一句“屬下什么也未曾瞧見”便溜之大吉。 董允不但自己逃了,且將要掀簾而入一探究竟的江瓚等人一并貼心地?cái)r下,驚魂未定地想:我不會被主公惱羞成怒之下殺人滅口吧。 岳彎彎從被子里頭伸出一顆腦袋過來,在底下揉了揉摔得腫痛的臀,支起眼簾,偷瞄榻上氣極反笑,臉色黑得似要冒煙的男人,咬唇,伸出了一只手過去給他。 元聿眉間的皺褶更深了一些,他不明其意地盯著岳彎彎。 岳彎彎可憐地縮著脖子:“你要是覺得……就打我手板心……” 元聿冷笑:“有用?” “沒有……” “呵?!?/br> 元聿再度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往肺中汲入一口氣。 他從幼年時起,為保全自身,在皇后與厭太子的刁難和挑刺之間生活,早已學(xué)會了喜怒不形于色。竟會為了……罷了,不過只是清白而已,性命堪憂,那些東西丟了也便丟了,倒是面前這個,瞧著比他還小幾歲,不過是個沒什么見識的少女罷了。 昨夜里來時,江瓚說,她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在一戶姓陳的人家里過著下等奴仆的日子,陳家亦高攀了別的親事,不肯接納她。 元聿望著這么一雙清澈無辜的美眸,見她兩腮暈紅,風(fēng)嬌水媚,頓也起了憐惜,不愿再計(jì)較末節(jié)之事了。 “過來。”他又道。 又是生硬的兩字。 岳彎彎裹著小被子朝他靠近,腦袋往前湊了湊,但很快又縮回來,鴕鳥似的埋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