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昏黃的壁燈壁燈泛著幽幽的黃光，整個房間里靜悄悄的。

    劉小悠動了動身體，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熟悉的房間，熟悉的陳列，被子上是熟悉的味道。

    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被處理過，被磨破的手腕也用紗布包扎整齊。

    黑色的大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床上另一側溫度冰涼，回到別墅之后，陸嚴臻并沒有陪她一起睡下。

    幾個小時前，陸嚴臻抱著她坐在床邊，看著醫(yī)生替她包扎傷口，涂好藥膏。陸嚴臻全程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沉默地抱著她。

    處理好傷口之后，傭人端上來一碗粥。聞到熱粥的香甜氣味，她才發(fā)覺自己早已饑腸轆轆，在修爺手里的那幾天，她幾乎沒有吃什么東西。

    陸嚴臻拿起碗，舀了一勺粥送到她的嘴邊。

    其實她身上的傷多是皮外傷，只是看起來觸目驚心了一點，其實不嚴重。劉小悠自然也覺得她還沒有虛弱到需要人喂，他大可不必如此。她眨了眨眼睛，說道：“其實我可以自己吃的……”

    陸嚴臻不為所動：“張嘴。”

    喂她的時候，陸嚴臻一直面沉如水，臉上沒有絲毫多余的表情，在冗長的沉默中，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

    放下碗具，陸嚴臻又用毛巾替她輕輕地擦著嘴。

    劉小悠在他異常的的沉默中覺得有些怪異，但又說不上來?？傊?，陸嚴臻現(xiàn)在情緒不對。

    從他一直微微緊皺的眉心就可得知。

    他手下力道很輕，但是在擦過嘴邊一處破皮的地方時，劉小悠忍不住為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她的動作很輕很小，但是陸嚴臻依舊敏銳地看到了她細微的動作。他眉頭皺地更緊了：“很疼？”

    “不疼?！眲⑿∮铺鹛鸬匦Γ骸耙稽c也不疼?！?/br>
    “明明弱的一碰就會碎，卻還要逞強?！?/br>
    劉小悠怔怔看他，她聽出了陸嚴臻話里的深意。他指的不僅是現(xiàn)在她故作輕松地說不疼，也在指當時她擋住他槍口的時的凜然。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會去擋住指向修爺?shù)臉尶凇Ｄ且豢?，心里有個念頭滋生瘋長——修爺不能死。如果陸嚴臻開槍，真的殺了他的父親，他這一生可能都會留有遺憾。

    陸嚴臻最終還是沒有開槍。

    腰上一緊，她已經(jīng)被按入他的胸膛。她回過神，在他的懷里抬頭，輕松地笑著：“我真的沒事?！?/br>
    陸嚴臻的指腹一寸寸地劃過她的身上的傷口，在劃到她肩膀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那里是她第一次為陸嚴臻擋槍的傷口，已經(jīng)完全好了，但還是留下了淡淡的疤痕。

    肩膀一片柔軟的溫熱。

    劉小悠微微側頭，看著陸嚴臻輕輕吻在她肩膀的傷疤上，氣息溫熱。

    她聽到他說。

    “對不起?！?/br>
    第41章 真相

    思緒被拉回。

    劉小悠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怎么也放心不下陸嚴臻，穿好拖鞋就出門去找他。

    才推開書房的門，濃郁刺鼻的煙味就撲鼻而來。劉小悠忍不住皺了眉頭。

    書房內沒有開燈，一室的昏暗中，只有筆記本的屏幕發(fā)出淡淡的光亮。而陸嚴臻就坐在桌前，目光深長地看著屏幕。手上的煙靜靜地燃著，煙霧裊裊升起。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吸煙。還記得上一次陸嚴臻吸煙，是為了莫雅的事情。

    陸嚴臻對著屏幕怔怔出神，香煙在指尖燃燒，根本沒有注意到劉小悠進來，直到她走近站在他的面前，他才身形一愣，回過神來，幽幽抬眸望著她。

    隨后他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

    劉小悠看了一眼煙灰缸，里面被摁著許許多多的煙頭——他這是抽了多少煙！

    “這里煙大?！彼粗f，“回去睡覺?！?/br>
    劉小悠抿了抿唇，看著他略帶疲態(tài)的臉龐，怔怔開口，“別抽煙了?！?/br>
    “嗯。”陸嚴臻應了一聲，沒有動作。

    劉小悠沉默了幾秒鐘，“我不要一個人睡，我要你陪我睡?！?/br>
    “好?！?/br>
    陸嚴臻從沙發(fā)上起身，聲音很淡：“我去洗澡，身上有煙味?！?/br>
    下一瞬，劉小悠已經(jīng)過去抱住了他的腰身，把頭埋進他的胸膛里。

    陸嚴臻身形微動，環(huán)住她，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又重復了一遍：“有煙味?！?/br>
    “你為什么不開心？”她趴在他的懷里說，聲音有點悶悶的。陸嚴臻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沒有。”

    “你有?！彼龔膽牙锾痤^來，看著他的堅毅好看的下頜線，問道：“是因為數(shù)據(jù)芯嗎？”

    她忽然想起來，那天從瑞瑞的波板糖里找出來的數(shù)據(jù)芯。她藏在舌尖下偷偷給了陸嚴臻，沒有讓修爺發(fā)現(xiàn)。也不知道最后他拿到了沒有，這個數(shù)據(jù)芯又是不是真的。

    陸嚴臻說：“數(shù)據(jù)芯已經(jīng)拿到了?！?/br>
    劉小悠心頭一喜，又問道：“真的？那里面的視頻文件也拿到了？”

    “拿到了?！?/br>
    拿到數(shù)據(jù)芯里面十八年前的監(jiān)控視頻，找到他母親死亡的真相，是陸嚴臻一直以來的愿望，如今終于得償所愿找到了，然而劉小悠卻聽出陸嚴臻的聲音里并沒有什么喜色，甚至嗓音都有點喑啞。

    她有些不解地看他，抬頭就看到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望著辦公桌前的筆記本屏幕。

    她也順著他的目光往那邊看去。屏幕上是幾個視頻文件，但是沒有打開。

    “你沒看嗎？”

    “嗯。”

    她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瞬間又似乎明白了什么。當真相就在陸嚴臻眼前的時候，他卻不敢去面對了，起碼現(xiàn)在他還沒有做好去面對真相的準備，因為未知，所以恐懼。

    他的母親死了十八年，他也恨了修爺十八年，如果真相不是他以為的那樣，他又該如何面對，他的內心應該是從未有過的煎熬。

    思及此，劉小悠踮起腳尖，在他的下巴上輕輕吻了一下，柔聲說道：“不管真相如何，我都會陪著你。”

    陸嚴臻深深地凝視她，忽而笑了：“是啊，我等了那么久，不就是等這一刻么？”

    “等著真相大白的一刻?！?/br>
    ——

    屏幕上視頻畫面徐徐播放著。

    雖然是將近二十年的監(jiān)控視頻，但是畫面也還算清晰。陸嚴臻摟著她坐在沙發(fā)里，看著屏幕上的畫面。

    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得他冷峻的臉龐寒意更深，目光緊鎖畫面。劉小悠從他的臉上收回目光，也看向屏幕。

    這是俄州博覽會里，大劇院內多角度監(jiān)控視頻。隨著畫面徐徐播放，她看到了畫面中出現(xiàn)了一個小男孩，男孩的身邊是一位身材窈窕勻稱的女人，紅色的連衣裙明艷動人。

    那是小時候的陸嚴臻和他的母親。

    畫面中的女人眉眼含笑，彎腰和男孩說著話，又蹲下幫他整理了衣服，不知道說了什么，女人捂著嘴笑了起來，靈動溫柔。

    劉小悠下意識地看向陸嚴臻，只見他的臉上一片柔和，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光，隨著熒幕的光線忽明忽暗，細光流轉。

    這是他隔了十八年后第一次看到母親在世時的畫面吧。

    劉小悠的心頭也軟了一下，繼續(xù)看下去。

    溫馨的畫面沒有持續(xù)太久，他的母親將他安頓在座椅上之后，獨自出了門，隨后鏡頭中出現(xiàn)了幾個身穿黑色西裝，帶著墨鏡的男人。

    隨著畫面慢慢播放，她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心跳越來越快。殘忍的真相也一點點地被揭開。

    原來，在他的母親出門之后，就遇到了修爺?shù)膭艛?，他們的目標就是陸嚴臻，原因就是為了報復修爺，那是他們的籌碼。

    而年幼的陸嚴臻依舊等在劇院的內場，完全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母親和仇敵周旋了很久終于脫身，她沒有告訴陸嚴臻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再叮囑他，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離開這個內場。

    自己出門去引開仇敵，不讓他們發(fā)現(xiàn)陸嚴臻。

    然而，陸嚴臻因為等了太久都沒有見到母親回來，于是，他沒有聽母親的囑咐。

    獨自離開了劇院內場。

    他來到休息室，被櫥窗里的槍械展覽區(qū)吸引。也就是在這時，正在尋找他的仇敵往這邊找了過來。

    他們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找，馬上就要推開他所在的休息室。

    也就是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陸嚴臻的母親沖了出來，想要再一次引開他們。

    可惜這一次卻沒有那么順利。

    她被男人們按到在地，下一秒，男人們已經(jīng)撕開了她的紅色連衣裙。

    一門之隔。他在里，她在外。

    休息室內，男孩一臉開心興奮地趴在櫥窗上看著展覽品。而門外，女人滿臉淚痕，裙擺被推到胸口，男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匍匐在她的身上。

    她明明可以呼救，但是她沒有。因為她只要呼喊出聲，門內的男孩就會開門出來，就會暴露他的行蹤。

    于是她緊緊咬著嘴唇，任憑眼淚縱橫，她始終都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劉小悠看著播放的畫面，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心跳似乎徹底亂了，甚至忘了怎么呼吸。

    陸嚴臻的母親，被男人們一個接一個地侮辱——只為了保護門內的他。

    這就是十八年前她自殺的真相嗎。也是修爺苦苦阻止陸嚴臻知道的真相嗎。只是，真相未免太過殘忍。

    陸嚴臻一直以為監(jiān)控視頻里，會是修爺對母親所為的罪證，沒想到，會看到這樣晦暗苦澀又殘酷的畫面。

    劉小悠情緒復雜地看向陸嚴臻，他能接受這個殘忍的真相嗎。

    然而，她看到陸嚴臻出奇的安靜。

    他眼睛定定地看著屏幕，沒有任何波動。緊接著，他輕輕地笑了。

    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悲慟。

    劉小悠握住他的手，難過地心臟一抽抽地痛：“陸嚴臻，你別這樣……”

    陸嚴臻慢慢地靠在了沙發(fā)的靠背上，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