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在今天以前，拉菲爾一直都以為安德森做這一切純粹是因為他也是艾倫的歌迷，而他壓根就沒有想到，安德森竟然還與多年前按個傳奇的政治家梅森·帕斯摩爾有關(guān)聯(lián)。

    不過拉菲爾探知到的這些小秘密在今天注定是要藏在他自己的肚子里——他還沒有把話說完，薩基爾已經(jīng)冷淡地瞥了過來。

    拉菲爾閉上了嘴，安靜地繼續(xù)帶領(lǐng)著艾倫跟上了安德森的腳步。

    在經(jīng)過了好幾道嚴(yán)密的身份識別和權(quán)限確認(rèn)之后，艾倫終于在秘密通道的另一頭看見了另外一間房間。

    這個房間非常簡陋，而且還很凌亂。

    完全不曾錄入進電子系統(tǒng)的古董式紙質(zhì)文件密密麻麻貼滿了四面墻壁，而地面上也凌亂的散落著打印出來文字資料。

    文件夾和文件箱，則是在房間內(nèi)唯一那張歪歪斜斜的桌子上堆得冒尖。

    黃色的便利貼遍布整面墻和幾乎所有的文字檔案，而出了這些幾乎已經(jīng)在人類社會里絕跡的紙質(zhì)文件之外，房間里最顯眼的就是一個微型的立體投影。

    投影上有一根青色的石柱，佇立在沙漠之上。

    艾倫在進入房間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投影，他恍惚了一瞬，總覺得腦海里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然而當(dāng)他仔細去思考時，之前掠過腦海的想法卻像是游魚一般迅速地游走了。

    只不過安德森立刻就注意到了艾倫這一瞬間的愣怔，他側(cè)過頭來看了一眼艾倫，然后解釋道：“這是星歷2937的玩意，當(dāng)時當(dāng)局在一片混沌星域的亂流里捕獲到了一枚黑匣子，上面的各項信息表示它來自于有一隊早已失蹤的宇宙科考隊，我們有證據(jù)懷疑他們之后的遭遇或許與傳說中安雅人的遺跡相關(guān)——哦，不用想太多，你們不會知道那只科考隊的，他們的信息早就因為某些原因而被秘密抹去了。白神教團中的某些人擁有‘主母’系統(tǒng)的后門，這意味著所有儲藏在電子設(shè)備中的信息都會在第一時間被抹消或者被篡改……”

    安德森嘆氣道。

    然后他張開雙臂，做出了一個“歡迎”的姿勢。

    “所以在跟梅森商量之后我們決定用最古老的紙張來儲存我們這些年來搜尋到的資料——”

    在安德森說話的時候艾倫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些貼在墻壁上的紙張和文件前面然后看了起來。

    這些資料驟然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有一些甚至更像是三流媒體上為了博取眼球而胡亂編造的無聊臆想。

    比如說某條街上出現(xiàn)了一名“身份成迷，面容美麗”的高貴omega，高管顯貴們對這名omega表示出了無法抗拒的迷戀，他們交替前往這位夫人的府邸過夜一時之間引發(fā)了許多人的側(cè)目，然而這段混亂關(guān)系進行了不到一個月之后，所有曾經(jīng)去過這名omega府邸的高官們?nèi)慷茧x奇死亡。

    “‘……懷疑他們?nèi)慷妓烙谏衩氐幕鹦窃{咒?！?/br>
    艾倫緩緩地念出了拿著新聞的最后一句話，眼中閃過一絲迷惑，他不太明白安德森為什么會這樣鄭重其事地收集這種信息，接著他看向另外的信息：異星公主在太陽系進行度假時離奇失蹤懷疑與一名冥王星的復(fù)制人酒保私奔；海王星總督宣布在未來十年內(nèi)免關(guān)稅為地球中央政府提供充足的高性能離子生成器；出于預(yù)算考慮，中央科學(xué)委員會決定從2992年開始暫停所有通過混沌星域的科考活動……

    如果一定要說這些信息有什么特別的話，大概就是這些消息的年代跨度非常大，從星歷2937年一直到現(xiàn)在，似乎整個太陽系內(nèi)所有的小道消息都匯集于此。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艾倫忍不住問。

    安德森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這些都是白神教團在人類社會進行活動留下來的些許痕跡，哦，親愛的，不要用那種表情看著我，我真的沒有發(fā)瘋……總之，一切的開始應(yīng)該都是從2897年那次被嚴(yán)密抹去了所有記錄和消息的科考活動開始的。雖然沒有靠譜的證據(jù)，但是我們懷疑他們搞到了安雅人的遠古科技?！?/br>
    “安雅人的……遠古科技？”

    跟一直以來都十分沉默的艾倫比起來，反倒是拉菲爾對安德森說的這些內(nèi)容更感興趣一點。

    說起安雅人的時候他顯得有點不可思議。

    畢竟，要說起遠古和神秘的外星人，作為普通的地球人實在很難想到安雅人。畢竟安雅人從出現(xiàn)在地球人面前那一天開始，就是以一種彬彬有禮（甚至有些讓人討厭）的高等級文明生物來與地球人交流的。

    也正是這些人，在地球星際文明還十分落后的時候慷慨地提供了自己的各項高新科技，好讓地球人的文明等級更高一些。更不要說，安雅人如今還是銀河系文明聯(lián)盟委員會的常任理事民族。

    考慮到這些，不得不說，安雅人與他們現(xiàn)在正在討論的地球□□實在是格格不入。

    安德盛挑了挑眉，他瞥了拉菲爾一眼，然后他才開口解釋道：“……現(xiàn)代安雅人確實沒有什么謎團，他們只是單純的傲慢而且虛偽而已，但，我們之前的一些發(fā)現(xiàn)表面，現(xiàn)代安雅人實際上只不過是‘古代安雅人’的遺族，他們的文明程度甚至不及自己的古老祖先的千分之一……”

    “你說的這個，我，我好像有點印象了，就是那個什么‘生命傳播者‘，對嗎？’”

    拉菲爾忽然開口道。

    而拉菲爾也確實沒有記錯，在一個世紀(jì)以前，通過與其他外星人進行交流后一個奇怪的說法遍布宇宙。

    那就是其實古代安雅人來自于一個更高層級的世界，而人類存在的這片宇宙，在它們到來之前，不過是一片虛無的寂靜。

    古代安雅人憑借著普通人類完全無法想象的高科技，將生命的種子播撒在這片虛無的各處，這才有了現(xiàn)在人們所熟知的繁華宇宙。

    ——不過在遠古時期，‘古代安雅人’曾經(jīng)與一種可怕的文明進行過慘烈的戰(zhàn)斗，整個民族因此而覆滅，所以現(xiàn)代安雅人與自己的先民出現(xiàn)了非常明顯的文明斷層。

    而如果人類能夠得到古代安雅人的超級科技——他就可以成為這片宇宙中的“神靈”。

    當(dāng)然站在現(xiàn)在看來，這種帶著太濃傳奇色彩的傳言其實相當(dāng)可笑，但在當(dāng)時，整個太陽系都籠罩在探索古代安雅文明的狂熱之中……

    “我記得后來熱潮褪去之，其實很多學(xué)者都出面反駁了這種說法?！?/br>
    拉菲爾說道。

    安德盛開始揉自己的后腦勺，他的頭發(fā)變得比之前還要凌亂。

    “不，那種說法是真的?！彼吐曊f道，“至少白神教團的人確實搞到了一些古代安雅人留下來的……說是技術(shù)也好，說是‘力量’也行。他們非?？駸岬亻_始研究起了那些玩意。而且我們有理由相信，他們中的某些人也確實掌握了一些普通人類目前為止還不知道的特殊力量。而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們不惜在地球社會進行了大量隱秘和殘忍的試驗?！?/br>
    他點了點手邊一則消息的紙制版。

    “白神教團恐怕是這一百年以來整個人類文明中發(fā)展得最迅速也是最隱秘的勢力了，他們非?？膳拢瑖?yán)謹(jǐn)而守秘，幾乎沒有給我們留下任何多余的線索?！?/br>
    “而這些是……”

    拉菲爾此時也在津津有味地翻看著這么多年來安全局人員收集到的小道消息，聽到安德森的話之后他沒有忍住插嘴道。

    “是的，除了這些荒誕不經(jīng)的流言還在流傳，不過，流言需也需要‘真實’作為依托才能傳開。通過研究這些看似荒謬的流言之后，我們終于確定人類社會里確實盤踞著一只潛藏于在陰影之中的魔鬼。目前為止我們基本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這些人中幾乎所有人都是失去了理智的狂信徒，而且他們絕大多數(shù)都是權(quán)貴。而那種竊取到的安雅力量……我們姑且將其稱之為‘白神’?！?/br>
    “迄今為止，我們對這個秘密教團進行了長達20多年的調(diào)查，但是我們一直到它的存在實在是太晚了，這個教團已經(jīng)根植于整個政府和權(quán)貴的關(guān)系網(wǎng)之中。這么多年來，我們從未有任何調(diào)查員能夠安全地傳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們不知道他們究竟打算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從挖掘到遺跡開始，他們就在策劃一個非常巨大的陰謀，他們所竊取的那種外星科技，是人類目前為止，絕對不應(yīng)該擁有的力量。，總有一天他們會讓整個人類與他們一陪葬……”

    安德森的聲音忽然小了下去，因為他注意到艾倫似乎并沒有在意他說的那些話。自始至終，艾倫的表情冷漠，眼底甚至還有一絲淡淡的厭惡。

    而且艾倫是故意讓安德森知道自己的情緒的。

    “關(guān)于白神教團，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安德森貌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并不多……”

    艾倫一字一句平靜地回答道。

    他的聲音有一些干啞，然后他忽然反問了安德森一句話：

    “所以，梅森當(dāng)初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為你們一直在調(diào)查這個所謂的白神教團嗎？”

    安德森點了點頭，看到艾倫終于跟上話題他顯得有些欣慰，他正想說些什么，艾倫隨即又補充問道：

    “那么，當(dāng)初梅森之所以會對我如此關(guān)愛，就是因為你們早就已經(jīng)知道，我的母親與白神教團有重要聯(lián)系？”

    “艾倫，你怎么會知道——”

    安德森顯得非常吃驚，不過艾倫沒有被打斷，他自顧自地問了下去，看上去甚至都不需要安德森回答他。

    “瑪利亞是白神教團的重要人物，所以你們才會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你們覺得可以通過我找到更多關(guān)于白神教團線索，對嗎？”

    “……”

    這個房間里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安德森錯愕地盯著艾倫，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哦……艾倫……究竟是誰告訴你這些的？你為什么會這么想？”安全局長有些悲傷的說道，他朝著艾倫走了幾步。

    他企圖撫摸艾倫的肩膀，可在他抬起手之前，艾倫就已經(jīng)側(cè)過身體避開了對方。

    艾倫凝視著自己身側(cè)的那些資料，臉上毫無血色。

    他聽到安德森在不遠處解釋起來：

    “好吧，我必須承認(rèn)，在最開始，我們確實是因為那個該死的教團的緣故，才注意到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從未想過利用你來接近白神教團。梅森更是如此，他一直把你當(dāng)成他真正的孩子，只不過，白神教團實在是……”

    “我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個教團究竟有多邪惡，我也不想知道你們的想法?！?/br>
    艾倫忽然開口，直接說道。

    “我累了?！?/br>
    艾倫說。

    “關(guān)于這個教團的事情……你也許可以等我的身體完全康復(fù)以后再說?，F(xiàn)在我想去看一看烏劜雅達和貝利安……”

    艾倫面無表情地說，他看到了拉菲爾和薩基爾正在互相交換眼神，顯然就是這兩人也沒有預(yù)料到自己今天會聽到這么多事情，更沒有預(yù)料到，艾倫會對安德森表現(xiàn)得如此不客氣。

    恐怕就連安德森自己也不曾預(yù)料到這點——

    “烏劜雅達，還有貝利安，對嗎。那兩名域外之民還處于治療之中，他們身上出現(xiàn)了一些非常不好的畸形改變，所以我們正在對他們進行基因治療。艾倫，你不需要擔(dān)心他們兩個?！?/br>
    “我想去看看他們?！?/br>
    艾倫重復(fù)了一遍。

    安德森倏然停下了所有聲音。

    在場的氣氛一瞬間變得有格外僵硬。

    不過就跟艾倫所預(yù)判的一樣，安德森向來都不會魯莽地采用強硬手段，，不管他內(nèi)心究竟在想什么，但……既然艾倫已經(jīng)表現(xiàn)地如此強勢，安德森一定會在某種程度上妥協(xié)。

    之后，艾倫幾乎是逃一般地離開了那個秘密的房間。

    在臨走之前安德森忽然叫住了他，并且讓他在門禁上的權(quán)限系統(tǒng)中留下了自己的生理特征。

    “我想你之后會想來了解一些關(guān)于教團的事情的……”

    安德森沖著艾倫說道。

    艾倫并沒有理會他。

    僵持了片刻后，安德森也只能默默的嘆氣轉(zhuǎn)過頭去。

    不用多說，安德森已經(jīng)意識到他，已經(jīng)失去了艾倫的信任。

    接下來，在醫(yī)療中心的另外一間醫(yī)療室里，艾倫看見了正被浸泡在柱形培養(yǎng)皿中的烏劜雅達和貝利安。

    他們臉上和手臂上那些多余的黑色羽毛已經(jīng)消失了，就連烏劜雅達那原本無比可怖的面容，也恢復(fù)了之前的英俊模樣。

    蘇族人又一次回到了完整的人類形態(tài)。

    光從外表來看的話，他們似乎過得還不錯。

    艾倫凝視著身上貼滿了治療儀的域外之民兄弟，在心底想道。

    只不過那些淡藍色的培養(yǎng)液還是讓艾倫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zhàn)。

    他又一次的想起了自己在瀕死時候看到的那些記憶——那些實驗體。

    每一名實驗題都是他自己的克隆，而瑪利亞對待他們的時候，就跟對待一只實驗室里小白鼠沒有什么兩樣。

    在記憶中曾經(jīng)是溫暖所在的母親，實際上比任何人都要冷血——這個認(rèn)知折磨著艾倫的心扉。

    他再也忍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