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是mama啊……”】

    仿佛沒有察覺到烏劜雅達的冷淡，貝利安又一次強調(diào)道。

    聽到貝利安的呼喚，烏劜雅達的眼神變得更加冷了，男孩口中的“mama”，當然不是正常人所理解的母親。

    在蘇族人的語言里，“mama”只代表一個事物，那就是傳說中的銀之星。

    哪怕早已經(jīng)在心底確定所有的傳說都是虛假的，但聽見貝利安將一名低等藍星人稱作“mama”，還是讓烏劜雅達感到極度憤怒。

    “在這個世界上，壓根兒就不存在所謂的銀之星，你之所以會對那個人類產(chǎn)生這種錯誤的情感，是因為那些藍星人用了卑劣的手段?！?/br>
    烏劜雅達一字一句地說道。

    “不過沒關(guān)系，等我殺了那個人……你就會正常了?！?/br>
    他隨后又補充道。

    第53章

    【痛苦……】

    【非常的……痛苦……】

    納迦人的皇帝站在狹小的起居室通風口的下方, 靜靜地看著自己的一部分, 那些曾經(jīng)被它分離出去的觸手, 一邊痙攣, 一邊發(fā)出無聲的尖叫，從狹窄的通風口簌簌落了下來。

    白皇帝沉默地凝視著那些好不容易從烏劜雅達的利爪之下逃回來的觸手，同時更多的觸手正擠擠挨挨地盤踞在這塊區(qū)域的管道和部件縫隙, 以隱晦地方式觀察著艾倫。

    艾倫正在門的另一邊, 那間區(qū)域辦公室內(nèi)。

    年輕的omega如今正在努力研究拉菲爾留在他手環(huán)內(nèi)的信息。雖然在雷蒙德面前他一直顯得相當冷靜, 但其實雷蒙德很清楚，艾倫對于如今的狀況其實相當擔憂。

    當然，對于白皇帝來說，人類對于雷蒙德·莫克姆的追殺其實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輕而易舉地在十分鐘之內(nèi)就讓環(huán)形區(qū)的那些脆弱的兩腳猴子全部死亡。

    但根據(jù)白皇帝的計算, 如果事情真的發(fā)展到哪一步, 過多的死亡還有過多的真實形態(tài)暴露，只會讓艾倫陷入惶恐與驚慌之中。這種狀況毫無疑問只會對祂們兩個人接下來的情感聯(lián)系有害——也正是因為這樣, 白皇帝不得不遺憾地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

    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 那些人類制造出來的小麻煩其實也不是那么糟糕，至少它們可以讓艾倫的注意力暫時分散，也讓白皇帝有機會在這個位置仔細地端詳起自己的殘肢斷臂。

    觸手的狀況非常糟糕。

    哪怕遭受了人類的武器襲擊，作為納迦人的一部分, 觸手也不曾表現(xiàn)的這么痛苦。

    白皇帝可以通過自己與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感受到那種痛苦, 在之前那間辦公室里, 所有的觸手都沾染上了一種rou眼難以看清的奇怪粉末，那粉末看上去有些像是鳥類羽毛下方的鱗粉，而也正是這種粉末……讓觸手們迅速地陷入了潰散狀態(tài)。

    白皇帝平靜地看著自己的觸手在短短幾分鐘之類全部死亡。

    潰散，失控，瘋狂，它們?yōu)l死前地所有感受也同時全部傳遞給了白皇帝。

    這讓白皇帝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種古怪的毒鱗粉，讓皇帝隱隱約約想起了什么，是的，這種東西讓祂感到了熟悉。

    忽然間白皇帝回憶起了過去。

    大概是幾百年前……又或者是幾千年前，在那個時候，后來兇殘到鎮(zhèn)壓了所有納迦人的白皇帝，還只是一只脆弱無比的小可憐。

    白色的軀體讓祂在漆黑的宇宙中顯得格外顯眼，祂必須時刻躲藏其他種族的捕獵才有可能活下去。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祂經(jīng)常游走在一些危險生物的領(lǐng)地邊緣，那些強大而傲慢的個體對于祂這么弱小的個體并不感興趣，但白皇帝卻可以憑借它們釋放出來的可怕氣息逃避某些自己的納迦同類……畢竟，白皇帝實在不樂意成為另外一只納迦的養(yǎng)分。

    而當時白皇帝正一如既往地游蕩在危險區(qū)域之間狹窄的平衡地帶，祂沐浴著冰冷的宇宙風暴和幾乎可以把身體撕裂的巨大引力場。也就在那個時候，祂聽到了一種非常特殊……非常奇妙的歌聲。

    那是死亡的歌聲。

    白皇帝比所有個體都更早趕到了歌聲傳來的方向，在那里，他看見了一只納迦的隕落。那是一只領(lǐng)主級的納迦，因為太過于古老，那只納迦已經(jīng)瀕臨瘋狂，所有靠近它的生物都難以逃脫死亡。

    不……這一次，似乎有什么不太對……

    白皇帝緩慢地擺動著自己的軀體，小心翼翼地滑入了死寂的領(lǐng)域。

    那一只納迦領(lǐng)主臨死前的痛苦以及它思維中逸散出來的瘋狂，讓白皇帝甚至感到了一陣刺痛，祂只能不斷地哼著自己睡夢中的歌謠，好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沒有過多久，在領(lǐng)地的中央，白皇帝就親眼見到了那只早已死去的長老納迦。

    對于白皇帝來說，那一天祂所見到的東西實在有些超出常理。畢竟，如果是徹底陷于瘋狂，那只納迦不可能留下任何一點尸體，它只會完完全全地迷失在黑暗之中，連一根觸手都留不下來。

    可白皇帝看見的這只納迦，顯然是死于外物，有東西襲擊了它——白皇帝冷靜地觀察著自己同類的身體。

    那只納迦的頭部已經(jīng)被某種巨大的東西徹底撕開。

    堅韌的皮膚，帶有強烈腐蝕性的粘液四散開來，因為腐爛而散發(fā)出特殊的臭氣。

    除此之外，這只領(lǐng)主的心臟和大腦都已經(jīng)被吞食殆盡，只留下了暗綠色的血液。

    雖然身體絕大部分都已經(jīng)死亡，但是領(lǐng)主級的納迦還有一部分軀體依然處于存活狀態(tài)，它們在這片巨大領(lǐng)地的邊緣不斷翻騰，痙攣，無聲無息的釋放著自己巨大的痛苦……

    【是，是龍鳥……】

    白皇帝伸出了自己的心靈觸手，竊取著死去同類的思維，祂在死去同類的記憶深處看見了襲擊祂的存在，。

    那是一種巨大丑陋且猙獰的生物，每一只都龐大得駭人聽聞，漆黑身體的表面遍布著猙獰的類似羽毛的東西，在細長而靈巧，布滿鱗片的長頸另一頭，是奇怪的頭顱。

    一直到很久之后白皇帝才想起來，那頭顱……竟與人類的頭部有些相似。

    在襲擊領(lǐng)主納迦時候，它們的喉中發(fā)出了尖銳的嘶鳴，那是一種似乎尖叫又像是歌曲的旋律。

    而當那些怪物吟唱起歌聲，即便是領(lǐng)主級別的納迦也沒有任何抵抗力，就像是遭遇了一場可怖的瘋狂之潮，身體還有觸手都開始潰散，rou塊與畸化后的身體開始了不受控制的自我吞噬……是的，那歌聲可以將某種巨大的瘋狂引來并且傳遞給納迦。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些可怕的生物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動手，便可以直接讓納迦自己選擇滅亡。

    當納迦的核心部分漸漸失去生機之后，這些長著長羽，蛇頸和人頭的猙獰怪物，便會猛然撲下來用自己那格外鋒利而畸形的巨大爪子，刨開納迦的頭骨，并且啄食祂的心臟。

    所有的怪鳥動作都非常兇狠，行動之間不帶任何的仁慈，看上去甚至不太像是為了獵食……反倒像是泄憤。

    白皇帝在那段記憶抵達尾聲之前，便猛然抽回了自己的心靈觸手。

    僅僅只是在已死去的納迦的記憶中窺視過去，那群記憶中的怪鳥所發(fā)出來的聲音依然影響到了祂。白皇帝感到了暴虐，狂躁和瘋狂，身體也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變形……

    好在在白皇帝的心底，自從遠方的星辰傳遞而來的旋律牢牢地壓制住了他所有的思緒，最終控制住了白皇帝的自我潰散。

    但即便是這樣，殘留在肢體內(nèi)部的恐怖感還讓白皇帝感到了本能的危險。

    祂迅速地離開了那只領(lǐng)主級納迦的殘骸。而又過了很久之后，白皇帝才知道，在遙遠的星域邊緣生存著一種特殊的龍舌鳥。

    它們會躲在陰暗的角落，補食那些落單，或者因為年紀太大而瀕臨瘋狂的納迦。

    而它們身上的磷粉，粘液乃至于它們的歌聲本身對于納迦人來說都是致命的。

    因此，在白皇帝最初發(fā)現(xiàn)的那只領(lǐng)主級納迦死亡之后，位于附近的納迦們破天荒地團結(jié)在了一起并且同時襲擊了居住在那附近的龍舌鳥。

    那是一場相當慘烈和殘忍的戰(zhàn)斗，只不過最終納迦們還是得到了勝利，于是在之后的幾百年里，白皇帝再也不曾見到過任何一只活著的龍舌鳥，只不過……

    為什么現(xiàn)在這種東西卻會出現(xiàn)在祂的面前？

    是那東西的幼崽嗎？跟祂一樣隱姓埋名潛入了人類的世界，還是說曾經(jīng)有人類得到了龍蛇鳥的殘骸，并且將其制成了武器……

    白皇帝的神色冷峻，情緒也很是惡劣，雖然很自信那些龍舌鳥和人類都不會給祂造成任何的傷害，但白皇帝還是感到了難以抑制的焦躁。

    而就在這個時候，白皇帝忽然發(fā)現(xiàn)隔壁房間的艾倫已經(jīng)許久都沒有動靜。

    白皇帝立刻憑借著自己的觸手窺視著自己的愛人，然后便發(fā)現(xiàn)，艾倫此時似乎正在發(fā)呆。

    他的神色恍惚，眼神迷茫，身體微微側(cè)過去，像是正在聽著什么東西似的。

    他的嘴角還含著一縷淡淡的，溫和的笑容。

    【柔和的光……溫柔地照射著自己周圍的一切生物?！?/br>
    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艾倫嘴角笑容的一瞬間，白皇帝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了奇異的畫面。

    那是浩瀚宇宙中一顆銀色的星星，而縈繞著那星星的則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納迦。

    ——在成為皇帝時，白皇帝走過的祭壇上似乎就繪制著類似的畫面。

    但當初看著那些古老的圖畫，白皇帝只覺得心情平靜淡漠沒有絲毫感覺。

    可現(xiàn)在，祭壇上簡陋的圖畫卻像是忽然間活了過來，在雷蒙德的腦海中不斷回放。

    白皇帝感覺到自己所有的核心都在一瞬間繃到了極限。

    “艾倫——”

    白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轉(zhuǎn)瞬之間，全身上下散發(fā)著血腥暴力氣息的納迦怪物，又變成了人類所喜愛的心靈純真，性格傻乎乎的大個子。

    白皇帝推開門，進入?yún)^(qū)域辦公室內(nèi)，然后伸出手拍了拍了艾倫。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嗎？！

    白皇帝帶著些許“迷惑”沖著艾倫問道。

    “噓——你聽到了嗎？”

    艾倫轉(zhuǎn)過頭來望了白皇帝一眼，神色還是有些恍惚，他伸出手指抵在了白皇帝的嘴唇邊，隨后又做出了側(cè)耳傾聽的姿勢。

    “有人在唱歌……”，艾倫輕聲說道

    那是一種非常溫柔，飄渺去，迷人的旋律。

    與艾倫之前聽到的幻聽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完整的，為人為創(chuàng)造出來的歌曲。

    但在這之前艾倫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歌聲，那歌聲甚至讓艾倫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懷念……

    翅膀，細小溫暖的生命……慈愛……還有回饋……

    艾倫的心底，涌現(xiàn)出了格外豐厚切，陌生的情感，？

    只不過，在白皇帝到來之后，那聲音便戛然而止，仿佛一切都不過是艾倫的幻覺似的。

    “我什么都沒有聽到?！?/br>
    接下來白皇帝的回答似乎也證明了艾倫的猜測。

    真的是幻聽吧……

    哪怕早有預(yù)料，但艾倫還是有些怔忪。

    他不知道為什么在來到這里后，自己的幻聽似乎換了曲目。

    中軸區(qū)的環(huán)境如此惡劣，艾倫怎么想也想不到，在這種地方會有人唱出如此甜美富足的歌曲。

    那是只有生活無比幸福，心滿意足的人才有可能唱出來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