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為什么像是雷蒙德·莫克姆出生普通而且資質(zhì)庸俗的人，竟然會成為一名上校。

    又比如說，這樣一名普普通通的上校，為什么可以那么輕易地篡改聯(lián)邦的配對系統(tǒng)，以非法的手段讓艾倫成為了他的伴侶。

    還有……為什么有人，會忍心對艾倫施加暴力，而艾倫又為什么會默默的忍受這一切……

    更加可怕的是，沒有人真的知道，為了報復(fù)，在當(dāng)初那段短暫的婚姻里了雷蒙德對艾倫究竟做了什么?，F(xiàn)在他們卻依然在強(qiáng)迫艾倫親近這樣一個混蛋——

    回想起之前自己在監(jiān)控里看到的場景，拉菲爾打了一個寒顫。

    “薩基爾！”

    他低呼了一聲，緊追著自己的同伴而去。

    ……

    “滋——”

    伴隨著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薩基爾強(qiáng)行扯開了雷蒙德病房的金屬門。

    艾倫回過頭，直直地看向門口。

    “你在干什么！”

    薩基爾沖進(jìn)大門然后吼道。

    艾倫眨了眨眼睛。

    “……什么？”

    艾倫平靜地問道。他正端坐在雷蒙德的病床前，氣息平和而淡定。雷蒙德依舊如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聲息地靜靜躺在床上。

    驟然看上去，這對夫婦之間仿佛一派平和溫馨。但偏偏就是這種平和，讓趕到這里的薩基爾和拉菲爾都感到背后一寒。

    薩基爾臉色鐵青。

    他沖向了雷蒙德，開始檢查起這位重要人士的狀況。而在一系列的檢查之后，薩基爾的表情變得有點(diǎn)兒僵硬。

    雷蒙德還活著。而且活得還很不錯。甚至在艾倫到來之后，他有好幾項(xiàng)數(shù)值有了顯著的好轉(zhuǎn)。再三確定了這一點(diǎn)之后……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抱，抱歉，艾倫，我們只是……”

    拉菲爾看了看站直了身體沉默不語的同伴，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艾倫，額角滲出了些許冷汗。

    他下意識地想要解釋，可話說了一半又不得不噤聲。

    他不知道該怎么說。

    是告訴艾倫，自己和薩基爾就像是變態(tài)狂一樣一直躲在一邊偷窺？還是說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雷蒙德的真實(shí)身份和與他之間的糾葛，以至于光是看到艾倫把手停在雷蒙德身上就覺得艾倫要?dú)⒘怂?/br>
    在短暫的凝滯后，拉菲爾忽然聽見了艾倫的一聲輕笑。

    “你們該不會覺得，我會對你們重要的雷蒙德·莫克姆上校做些什么吧？”

    拉菲爾差點(diǎn)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心底隱藏的話語說出了口。

    他愕然地抬頭望向艾倫，正對上那個人平靜……不，應(yīng)該說冷漠的凝視。

    “不——當(dāng)然不——”

    拉菲爾下意識地否認(rèn)。

    艾倫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他站了起來，然后攏了攏自己的衣襟。

    “也許我應(yīng)該暫時離開這里？這樣的話你們可以更好，更詳細(xì)地檢查一下雷蒙德·莫克姆的狀態(tài)，然后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對他做了什么?！?/br>
    “艾倫·莫克姆先生，我很抱歉，這只是一個誤會?！?/br>
    薩基爾硬邦邦地開口，發(fā)出了一聲生硬到極點(diǎn)的道歉。

    艾倫偏過頭，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稍縱即逝的冷笑。

    也就是在這一刻，拉菲爾才忽然間察覺到……一直以來，他在艾倫身上所看到的平靜，順從與溫和，都不過是假象而已。

    艾倫的平靜不過是冷漠的另外一種表現(xiàn)。

    “我該離開了?！?/br>
    艾倫說道。

    然后轉(zhuǎn)身便打算離開。

    可就在這個時候，某種冰冷，細(xì)長而潮濕的東西，用力地縛住了他的手腕。

    “艾……艾倫……”

    緊接著，艾倫聽到了一聲含糊而沙啞的呼喚。

    他的身體一僵，然后猛然轉(zhuǎn)過頭。之前還宛若死人一般一動不動昏迷在床上的男人，竟然在所有人都不曾察覺的時候，蘇醒了過來。

    他甚至還抬起了胳膊，用比正常人細(xì)長許多的手指，死死地拽住了艾倫。

    ……

    祂是被那種強(qiáng)烈的情緒所喚醒的。

    在那之前，祂一直在沉睡，雖然……祂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渴望能夠清醒，但祂還需要時間。

    將自己龐大的軀體凝結(jié)成記憶中那些生物的模樣并不容易。納迦人原本就是一種隨著時間流逝而不斷長大的生物，越是龐大，就越是強(qiáng)大，祂們沒有體型的限制，更沒有力量的限制……唯一能夠終止祂們的，只有時間彼端的黑暗與瘋狂。

    而祂……祂已經(jīng)在那片混亂的時間里滯留太久了。

    祂已經(jīng)無從得知自己如今的真正模樣。但祂知道自己應(yīng)該變成什么樣子。

    漂亮的，脆弱的，細(xì)小的軀殼。

    能夠被艾倫接受……能夠被愛著的軀殼……

    祂還需要練習(xí)，練習(xí)才能自如地使用自己如今的擬態(tài)。

    除此之外，他還需要繼續(xù)消化人類的心靈，并且開始運(yùn)用人類的方式思考。

    祂的學(xué)習(xí)受到了一些干擾。

    因?yàn)槟呐率窃诔了?，祂依然可以清楚地察覺到艾倫的到來。就跟遙遠(yuǎn)的過去一樣……艾倫的存在本身就能讓祂感到興奮和愉悅。

    祂心靈上的每一根觸須都因?yàn)榘瑐惖牡絹矶`開，祂的精神縈繞著他，然后感知著他。

    當(dāng)艾倫回憶起名為雷蒙德的人類時，祂的觸須們不受控制地開始挖掘起艾倫對那個人類的惡意與厭惡……

    來自于艾倫的殺意讓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興奮與快樂，但當(dāng)這份殺意落在祂的擬態(tài)上時，祂的心靈觸手因?yàn)闃O大的痛苦與悲傷蜷縮了起來。這就是人類的心靈帶給祂的痛苦。

    有的時候祂覺得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雷蒙德……一個全新的，炙熱地愛著艾倫的雷蒙德……

    可是艾倫恨雷蒙德。

    這份恨意回饋給了祂本身。

    混亂開始產(chǎn)生。

    不……不……

    祂無聲無息地沖著艾倫哀鳴起來。

    艾倫的手指離開了。

    祂開始哭泣和抽搐，每一根心靈的觸手都纏繞在了艾倫的身上……祂企圖控制住自己的心靈，但那些觸手卻開始不聽使喚。一股特殊而甜美的氣味讓祂觸手的本能變得更加桀驁不馴和蠢蠢欲動。祂必須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才免于擬態(tài)的崩塌。

    緊接著到來的……是讓祂感到無比厭惡的另外兩名人類。

    他們正在靠近祂的艾倫。

    祂感到厭惡。

    祂想要?dú)⒙尽?/br>
    祂……想要蘇醒。

    然后……

    “雷蒙德”醒來了。

    第18章

    雷蒙德確實(shí)醒了過來。

    就跟之前在另外一間“病房”里一樣，他的蘇醒毫無預(yù)兆，也完全沒有任何規(guī)律。

    “艾倫……”

    作為一個剛昏迷中清醒過來的人來說，雷蒙德的力氣簡直大得不可思議，他用力地拽著艾倫，差點(diǎn)兒將艾倫直接帶到他的懷里去。

    只不過在那之前，醫(yī)療小隊的人已經(jīng)魚貫而入。

    他們本來是因?yàn)樗_基爾的吩咐而急匆匆地到來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卻正好趕上了雷蒙德那充滿了驚喜的蘇醒。

    起碼有三個人同時伸出了手，將艾倫從雷蒙德的懷里帶走。

    “艾倫……”

    混亂中，艾倫聽見雷蒙德沖著他急促地喊叫著。

    雷蒙德的音調(diào)有一些古怪。

    在那一瞬間，艾倫忍不住這么想道。

    可這一刻他所處的環(huán)境根本容不得他思考太多。

    他之前所在的位置很快就被好幾名訓(xùn)練有素的醫(yī)療官占據(jù)了。

    醫(yī)療官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雷蒙德的身上。

    艾倫認(rèn)出了作為領(lǐng)導(dǎo)者的那個年輕人，那名灰眼睛。

    他直接來到了雷蒙德床邊，然后擺出了之前那副淡定且理智的模樣問詢道：“雷蒙德上校，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你已經(jīng)——”

    那名灰眼睛醫(yī)療官的話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說完，便被某個人格外粗暴地打斷了。

    動手的人是雷蒙德。

    無論是醫(yī)療官還是在場的薩基爾和拉菲爾，都沒有想到之前曾經(jīng)在“病房”里上演過的一幕竟然又重復(fù)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