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軟肋
“什么?燕太子丹是女的?!”一貫處變不驚、穩(wěn)如泰山的樊於期乍一聽到這個石破天驚的事實,也禁不住拍案而起,滿臉愕然。 “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我相信你也不會說出去的?!辟o自己添了半盞茶,神情自若。 看著對方仍舊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樊於期忍不住開口道:“可是小政,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蹊蹺了嗎?燕國出了個女太子,奔走列國、賢名遠揚的正是這個女太子,而現(xiàn)在質(zhì)秦的也是此人……你當真沒有起過半點疑心?” 目光轉(zhuǎn)向桌上擺著的一個食盒,嬴政輕輕托起那個盒子,打開盒蓋,只見里面已空空如也,卻殘留著一股淡淡的棗香。 “疑心如何,相信又如何。就像前段日子母后親手為我做的這盒棗泥糕,其中包含著多少真情與假意,誰又能全部看透呢?樊於期,我雖為一國之君,可真正擁有的東西并不多,我也不想因自己的疑心和顧慮再失去什么,至于丹兒……她究竟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只要確定她就是小時候那個救了我,對我好的孩子,這就夠了?!?/br> 內(nèi)心仿佛被擊中,樊於期錯愕地看著面前的少年君王,萬萬沒想到這樣的話居然會從嬴政的嘴里說出來。 他眼中的小政或許有脆弱的時候,或許會為一些事一些人而流露出片刻的感傷,但絕不會因此喪失冷靜,感情用事。 雪中送炭之誼固然可貴,可難道就因為那個孩子曾經(jīng)給過你溫暖,便蒙蔽了你的眼睛嗎? 想到這,樊於期愈發(fā)感到事情的嚴重性:“不是我多心,自從那個太子丹來到咸陽開始,這宮里宮外、明里暗里一直波瀾不斷。現(xiàn)在,你又告訴我燕國太子是個女人……小政,我并非不知你們兒時的情誼,可你畢竟是嬴姓子孫、秦國的國君,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的一言一行,覬覦你身后的王位。作為你的貼身護衛(wèi),保護你是我的天職,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哪怕只是一個微小的可能?!?/br> 將手里的食盒緩緩放下,嬴政起身踱步至他的面前。 一瞬間的恍然,樊於期忽然間覺得他的王長高了許多,已經(jīng)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踮著腳或者需要他微微俯身才能面對面說話的孩子了……原來并非少年突然間長大,而是時光荏苒,已過了悠悠六載! 剛滿舞勺之年便登臨王座,他就這樣持劍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那稚氣未脫的面龐一點一點褪去青澀,成長為如今的模樣,冷冽而孤傲,他甚至能從對方的劍眉鳳目中眺望未來的日月星漢,山河乾坤。 少年王者,即當劍指天下、意氣風發(fā),必將在漫漫史冊間信筆揮毫,畫出一筆筆的濃墨重彩。 這樣一個注定會開天辟地,成就一番千秋功業(yè)的君王,他又怎能讓其暴露于危機四伏,暗網(wǎng)叢生之下? 嬴政并未看出此時樊於期內(nèi)心激蕩又不安的心緒,他以為對方只是單純地擔心自己,便安慰道:“我明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你且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該做什么,也斷不會糊涂到將私人感情帶入國政大事。今后關(guān)于阿房宮的動向仍然由你負責,該監(jiān)視就繼續(xù)監(jiān)視,如有異常你自己看著辦就好,若有確鑿證據(jù)……便按律行事,不必因為我而有所顧忌。” 樊於期點點頭,說了聲“是”。 盡管心中百感交集,但嬴政的保證多少令他內(nèi)心稍安。 君無戲言,他自然相信他效忠的王斷不會出爾反爾,可若是小政呢? 他太了解這孩子了,外表越是冷心冷情之人往往心中留存著一片旁人無法觸及的柔軟,這份柔軟可以成為他溫情的一面,同時也會是其致命的軟肋……倘若有一天那太子丹真的做出了危害秦國之事,小政是否能真正狠下心來,當斷則斷? 這些,樊於期皆不得而知。 身為王的貼身侍衛(wèi),他的職責只有無條件遵從王的命令,即使本意再好,也不能自行僭越,亂了尊卑。 因此,他只能被動且消極地希望一切不過是自己想太多,是他小人之心,疑慮太重。 嬴政一行人在驪山一共逗留了整整三日,到了第四天的清晨,王駕終于預備返回咸陽。 行宮的兩名內(nèi)侍服侍嬴政在寢殿里穿戴完畢,便低首躬身退到一旁。 殿內(nèi),樊於期拆看完鴿信,唇角不禁揚起:“長安君怕是等急了。” “我早就料到按他那走馬觀花的逛法,不消半天就差不多逛完集市上所有的鋪子,不出一日便能騎馬游遍山下所有的樹林,估計這小子實在是無聊透頂了,也難為他想到用飛鴿傳書這一招?!辟驹诹⒅你~鏡前,由于剛剛打理過著裝與儀容,衣櫥里的幾件舊衣物還沒來得及被宮侍們收起來,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些半大不小的衣服是哪兒來的?”嬴政好奇地拿起一件中衣,指尖撫過上面的細密針腳,總覺得有種熟悉感。 “王上是否記得七年前,先王曾帶著太后和您來過驪山?” 樊於期話音剛落,嬴政立刻恍然大悟:“是了,你一說寡人便想起來了!當時一同前往的還有華陽祖太后,這衣服…這衣服應是那時候母后為寡人縫制的,難怪如此眼熟?!?/br> “王上當時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常常三天兩頭就要重新縫制新衣。” “是啊,母后心靈手巧,寡人小時候的衣物基本上都是她親手做的呢……”輕輕撫摸著手里的衣服,嬴政似是在感慨,“可惜,現(xiàn)在一件都穿不上了?!?/br> 少年唇邊笑意里透出的些許苦澀被樊於期捕捉到,他不著痕跡地安慰道:“宮里織工的手藝也很不錯。” 由于去驪山路上馬車因故棄之不用,返程時行宮特意將馬匹座駕等安排得一應俱全。 回程時,姬丹說什么也不跟嬴政同坐馬車了,嬴政對于對方的顧慮表示理解,便挑了匹良駒給她。 樊於期依舊騎馬并行于王駕之側(cè),其余侍衛(wèi)分成兩撥,護衛(wèi)于王駕前后。 隨后,一行人等便浩浩蕩蕩啟程返回咸陽,途中姬丹有意無意避著嬴政,嬴政心里雖急,可畢竟端著一國之君的架子,總不能死皮賴臉往人身邊湊。 樊於期裝作不知,倒是成蛟看出了一絲端倪,以為兩人鬧了些不愉快,偏偏他王兄啥也不說,只能干著急。 回咸陽時,正巧呂不韋前往蜀地巡視民情,嫪毐也調(diào)往了雍城,接駕事宜便由王叔公子涯安排。 不多時,兩排禁衛(wèi)軍列隊在前方開道,王駕一行隨之緩緩進入宮門。 樊於期著甲負劍,一馬當先,緊跟在后面的是他率領(lǐng)的幾十名親衛(wèi),個個皆少年英姿,目光炯炯。 秦王嬴政獨坐于隊伍中間那輛最華麗寬敞的車輦內(nèi),透過垂下的繁復珠簾,只能依稀看到其側(cè)影,成蛟與姬丹一左一右騎馬緊隨其后。 公子涯站在接駕隊伍的最前方,身后跟著一幫子宗室以及朝中要員。 此人乃秦孝文王之子,秦莊襄王嬴子楚的異母弟弟,排行十一,如今已近不惑之年,不過從面相上看,這位王叔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年輕一些。 車隊經(jīng)過時,姬丹忍不住對其多看了兩眼,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黃金臺搜集的關(guān)于此人的全部資料:不及弱冠便成為武安君白起麾下十八員大將之一,長平之戰(zhàn)時曾率軍兩萬五千人一舉截斷趙軍后路,阻擊趙括主力長達四十六天之久,為秦軍圍殲趙軍主力立下了汗馬功勞;后在與嬴子楚奪嫡過程中落敗,嬴子楚即位后被解除軍職,現(xiàn)任秦國大司寇…… “殿下您終于回來啦!”一回到阿房宮,青莞迫不及待地將姬丹拉到一邊,“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您!” “我也有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br> 誒……? 青莞極少見到她主子像此刻這般無精打采,很是詫異:“什么壞消息啊?” 姬丹咬了咬唇,最后仿佛是下定決心般地說道:“我,我暴露了?!?/br> ※※※※※※※※※※※※※※※※※※※※ 好心疼這一章的阿政啊! 玩家【小雞蛋】驪山戀愛副本結(jié)束,返回咸陽主線繼續(xù)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