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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北小武很有眼力勁兒地幫曹向虎把煙點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回去。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呢?”曹向虎慢悠悠地吐出口煙,眼睛瞇成一條細長的縫,“我可不是什么好人?!?/br> “哈,”北小武笑笑,“都是同事相互幫幫不是應該的嘛?!?/br> “可是你圖個啥呢,我可沒有勞務費給你,只能多說幾句謝謝?!辈芟蚧⒆旖沁珠_,淡淡地搖頭。 北小武眉心細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而后輕聲一笑,“我也不是白對人好,說了不怕你笑啊哥,我們胡同有個會算命的顧老伯,他說我命里克人,克爹克媽克全家,唯有一個辦法可以改命?!?/br> “哦?”說起封建迷信這一套曹向虎似乎來了些興致,他問,“怎么改?” “多做好事?!北毙∥涔首魃衩氐卣f。 “哈哈哈,”曹向虎猛抽口煙,捂著肚子笑,“你個傻娃兒?!?/br> 曹向虎嘴上這么說,心里的戒備卻放下不少,以他閱人無數(shù)的眼光來看,他覺得北小武應該是屬于真傻得天真那一類。 北小武是本地人,阿苗現(xiàn)在又指望不上,能交到這么一個傻子為己所用,不失為一件好事。 曹向虎抽完一支煙,看北小武的眼神就完全變了,放松了許多甚至還溫柔了些,“你多大?” “快十七了?!?/br> “唉,我老家也有個你這么大的弟弟,你不嫌棄叫我一聲哥,我保你早日改命。”曹向虎把煙頭按進易拉罐改做的煙缸,笑。 北小武心下一沉,連忙乖巧地叫了一聲,“哥?!?/br> 曹向虎回店里工作之后,同事們都發(fā)覺他整個人變了一樣,似乎與人主動多了些交際,尤其是對北小武,到哪兒都帶著。 黃毛很看重曹向虎的個人能力,覺得他這個人分的清輕重看得懂客戶心里,只要跟著他一定能學到不少東西,也不干涉。 那個月,曹向虎和北小武合力搞定了不少訂單,成了首次超過黃毛的銷售,店里還給他發(fā)了一個金燦燦的當月銷售冠軍獎狀。 同事們忽悠曹向虎請客吃飯,這也算是老規(guī)矩了,扎賬那天誰拿了銷售冠軍必定要被宰一頓。 曹向虎第一次參加集體活動,提議去同事們常去的烤rou店。 推杯換盞間,隔著烤rou滋滋冒上來的煙氣,曹向虎笑臉盈盈地看北小武,他有點覺得這個孩子是他的福星。 北小武忍氣吞聲一個月,賣力幫曹向虎搞定不少訂單,為的就是對方這個贊許親密的眼神,當即給自己和曹向虎添滿了啤酒,“哥,恭喜你?!?/br> “咱們之間不說這個?!辈芟蚧⒑捅毙∥渑隽伺霰?。 當晚,聚餐結束后大家都喝得酒氣熏熏,北小武也喝了不少,卻因為心里裝著事情時刻警醒著。 “小武,明天見!”曹向虎喝多了,整個人熱騰騰地,趴住北小武的肩頭得意的笑。 “哥,明天見?!背隽丝緍ou店,北小武幫曹向虎打了輛車,給司機說了地址。 轉身的時候北小武腳底一滑,一個踉蹌順著人行道跌出幾米。他頭有點暈,索性坐在地上仰起脖子看灰蒙蒙的天。 已然入冬多時,陰霾中正醞釀著今年的第一場雪。 北小武苦笑,這么算來,北天貴離開這個世界已經快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可是他還是沒有抓住那個人! 北小武單手撐地準備爬起來,膝蓋和腳踝卻軟得毫無力氣。他正想再努力一下,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攫住,輕飄飄被人拎起來。 寒風灌進領子里,冰涼的雪片紛紛揚揚,一切都發(fā)生的太突然,剛才還干巴巴的天眼下突然被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雪片攪動著。 “姜萊!”北小武從喉嚨里艱難吐出兩個字,看著對面的人一時分不清是不是做夢。 姜萊被北小武渾身酒氣熏得頭暈,偏過臉去,又不忍地用眼角飛了他一眼,“叫哥。” “呵呵,”北小武抬手去抓姜萊,卻抓了個空,“不叫,我討厭叫哥?!?/br> “膽兒夠肥的?!苯R看北小武這個樣子,明顯是喝大了,心想多說無意,不如先提回家再收拾,便撐好車,讓北小武坐后座上。 車轱轆轉起來,他一遍遍叮囑“抓緊”、“扶穩(wěn)”,北小武卻只是傻傻的笑。 “姜萊,真的是你?!北毙∥湔f。 還有幾天姜萊就要去Q市參加藝考,最近在這邊找了一個專業(yè)課的老師最后幫忙看看畫。雖說他自己對畫畫是很有信心,可考試畢竟是考試,還是有一定的規(guī)則得知曉。 姜萊沒想到,剛從老師家出來就在樓下看到摔倒在地的北小武。明明那么大一只,卻被烏黑的羽絨大衣包裹著看上去孤獨又無助。 雪片大了起來,姜萊想趁地沒濕透前趕快回家,腳下越踩越快。踩著踩著,姜萊聽到身后的北小武已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呵呵傻笑變成了嗚嗚地哭。 他知道,一定是兩人在風雪中騎車的場景讓北小武想起了去年圣誕節(jié)的那個晚上。 那天他們也是這樣,騎著車不知不覺就下起雪,兩人鬧了一場小矛盾又和好,當晚回家沒多久就接到了北天貴去世的消息。 姜萊本來跟邵芳華說好25號去Q市陪她過圣誕順便收個生日禮物的,現(xiàn)在看來得推遲一天了。因為他沒辦法把小孩一個人留在這,那天還是北天貴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