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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西立拍拍興致不太高的林見樊的肩,想和林見樊說說話讓他開心起來。拍照的混亂聲中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岑西立轉(zhuǎn)過頭。 尤鑫握著手機的手臂伸直,面容笑成標準的拍照笑容——尤鑫在自拍。 像是感覺到岑西立看向他的視線,尤鑫抬眸看向前方轉(zhuǎn)過頭來的岑西立,岑西立對上他的眼睛一秒,緩緩轉(zhuǎn)過頭去。 幻聽了嗎?可剛剛明明聽到尤鑫在叫他。 岑西立再回頭看一眼,尤鑫還是站在原地,手臂依舊舉著手機自拍。 是自己聽錯了吧,岑西立回過頭想。 岑西立回頭看過兩次尤鑫,兩次回頭都落進樓上關(guān)輝的眼里而不自知。 在教室里睡覺聽到有同學說高三的在樓下拍照,關(guān)輝噌地一下跑到窗邊。當時岑西立他們班還沒開始拍,關(guān)輝在教室窗口與好奇觀看高三拍照的同學融為一體,岑西立從未發(fā)現(xiàn)過樓上的他。 不是已經(jīng)不喜歡他了嘛,怎么還站在這?站在窗邊的關(guān)輝問自己。 從和顧朝明聊過的那個雪夜開始,關(guān)輝決定不再喜歡岑西立,他要重新找一個讓他喜歡的人。 半年的時間里他認識了許多和他一樣的人,他開始慢慢了解自己,開始慢慢地了解他們這一類人。 他也想慢慢地不再喜歡岑西立。 電視中播報過顧朝明的事,他們學校因此上了一次電視,學校家長各各互相傳播,高三二班的家長們更是人心惶惶。 再次聽聞到顧朝明這個名字,岑媽在客廳和岑西立聊過一會。 上次提到顧朝明這個名字,還是在高一喜歡尤鑫的事被陳海洋硬生生捅出來的時候,岑媽那時候像年級里議論他的那些人一樣,懷疑他身邊所有的同性朋友,沒想到再一次提起顧朝明是因為這件事。 雖然岑西立已經(jīng)畢業(yè),可岑媽對顧朝明這件事格外關(guān)注,岑西立關(guān)注顧朝明的事岑媽也不會說什么,有時候還會和他談論。 而林見樊,理應離顧朝明最近的人,理應最關(guān)注顧朝明的人,卻在法院聽過顧朝明的案件審理后前進的步伐有所退縮。 他害怕,他怕見到情緒激動的顧朝明,他怕見到因為他才犯下錯的顧朝明。 情人節(jié)的夜晚,顧朝明擺蠟燭讓他不用自責,可他好像做不到。 那太難了。 在法庭上顧朝明情緒一直不明顯,他認錯,他平靜的臉上沒有表情。 曹展的母親失去兒子,在法庭上嚎啕大哭,一直問顧朝明為什么要殺她兒子。 曹展的母親一直問,顧朝明一直沉默,直到后來。 顧朝明當著林見樊的面,說出他殺人的原因。 顧朝明看向臺下的林見樊笑起來。 我說出來了,我終于為你報仇,雖然用的是我也不想用的最極端的方式。 “他欺負你嗎?”曹媽問。 顧朝明搖頭,他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林見樊。他們的關(guān)系似乎不應該在這時被提起,提起后只會讓看客們的關(guān)注點引向別的地方。 顧朝明沒有獲得曹展的道歉,他在法庭上說出自己是因為林見樊而殺人,并非是想減輕罪行。他只是想讓林見樊知道,他絕不會讓他那個冬天所受的苦,就這么隨著消失的冬季逝去。 校園暴力不是轉(zhuǎn)學就能解決的,同樣也不是一句過去了就能解決的。 顧朝明對曹展開出的條件只是一句道歉,一句對不起。 道歉的成本太低,輕飄飄的一句道歉,連風也不如。 就算如風,那些人可是在他心上用尖刀利刃捅劃,一陣微風怎么可能撫平得了滲血的傷口? 顧朝明希望林見樊能夠快樂,只希望不再看到有人在最應該綻放、最應該發(fā)光的年紀去承受這種無法愈合的強加之苦。 林見樊已經(jīng)如此,顧朝明不希望再看到下一個。 不能提起的關(guān)系,顧朝明猶豫,他慢慢說:“他欺負我同學,他搶走我同學的手機,還打了他,還把人弄進河里?!?/br> 讓顧朝明不可思議的是曹媽聽完他的話后,問:“就這樣嗎?只是欺負一下,你就要殺掉他嗎?” 一直沒有太大反應的顧朝明頓時憤怒,他激動地幾乎是吼出來:“只是這樣?只是?這樣?欺負別人就只是這樣嗎?欺負別人只能稱得上只是這樣嗎?冬天推別人下水,威脅別人說要殺掉他,只能稱得上只是這樣嗎?將別人推向死地,隨意地蹂躪,就只是這樣嗎?原來這些就只能稱得上只是這樣???那我殺你兒子也只能稱得上只是這樣,因為你兒子和那些人一樣啊,也是殺人犯啊,無故使用自己的暴力,把別人往死亡里推的殺人犯啊!” 顧朝明在被法官打斷、讓他別那么激動的情況下說出一大段話,他無法抑制地心痛,他看向臺下的林見樊,他只想抱住他,他現(xiàn)在一無所有啊。 在有些人眼里,林見樊受過的苦不值一提,只是他人口中的“只是這樣?”。 顧朝明望著臺下的林見樊,他心痛到無以復加。 他看到林見樊在哭,林見樊的眼淚像是擰開的水閥,從他的心中流出。 顧朝明終究是為了他,還是為了他,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都是為了他。 林見樊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爆裂,眼淚無法控制地流出,淚眼朦朧中他看不清顧朝明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