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粉筆的手指沾上一層干燥的粉筆灰，修長的手指在傾灑入內(nèi)的陽光中移動。粉筆與黑板之間綻開的粉筆灰在陽光中飛舞。

    顧朝明靜靜地看著，沒有留意蘇炳和岑西立去廁所怎么這么久還沒回來。

    欣賞好一會，顧朝明才記起自己的值日生職責(zé)，拿著拖把走過去，怕拖把拖地撞著林見樊腳下的凳子摔著林見樊，顧朝明走過去對填色的林見樊說：“我要開始拖這片了，你小心點(diǎn)?！?/br>
    “好?！绷忠姺皖^看了一眼回答。

    整個教室后邊值日生一般會從頭拖到尾，可顧朝明沒有先拖別的地方，而是拿著拖把走到林見樊身邊。

    濕潤的拖把圍著林見樊站著的椅子繞了個圈。凳子下顧朝明的動作讓林見樊停止畫畫，林見樊微低頭看著在他凳子旁拖地的顧朝明。

    林見樊嘴角含笑，目光隨著顧朝明的拖把移動。

    顧朝明并不是圍著林見樊搗亂。

    他一直在圍著林見樊畫圈。

    “你干嘛呢？”林見樊聲音中帶著蘇炳次次都想吐槽的甜膩。

    顧朝明停止用拖把作畫，一個用拖把畫出來的帶水的圓圈將林見樊的凳子圈住，像是一個魔法圈。

    那是顧朝明的杰作。

    “畫個圈你就是我的人了?！碑嬋Φ哪Х◣熖ь^說。

    顧朝明總是這樣，想到什么就說什么，總是給林見樊出乎意料的驚喜。

    一句話將椅子上的林見樊說得差點(diǎn)畫都不會畫了。

    始作俑者卻說完情話淡然地拿著拖把走到別的地方去拖他的地。

    一個教室，兩個互相愛慕的人，一句情話，兩顆為彼此跳動的心臟。

    站在椅子上的林見樊看看顧朝明拖地的背影，回頭面對著黑板偷偷笑起來。

    夕陽映入教室，顧朝明拖完地，蘇炳和岑西立都還沒回來，顧朝明也不急，反正回到家也是一個人，還不如在學(xué)校坐久一點(diǎn)，還能和林見樊呆在一起。

    拖完地顧朝明沒有急著洗拖把，想說等蘇炳回來一起。拖把擱在最后一排桌邊，顧朝明拿了張凳子反坐著，手臂交疊在椅背上，下巴閑適地擱在手背上，眼神溫柔地看向畫畫的林見樊。

    窗戶在夏日大開著，輕薄的白色窗簾無風(fēng)安分地垂在窗戶邊。

    畫畫的少年沒有轉(zhuǎn)身，反坐椅子的少年也沒有說話，連風(fēng)也沒有，可畫畫的少年知道身后的少年在看他，反坐椅子的少年也知道畫畫的少年知道他在看他。

    他們心照不宣。

    沒有話語的空氣并不冰冷，反倒更是粘稠，粘稠成一團(tuán)，分也分不開。

    空氣中流淌著一種名為心安的東西，不用話語的交流，只需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好像能夠放松自己，能夠任性，能夠變成弱小的我，也可以強(qiáng)大到盡管害怕也能將你保護(hù)在身后。

    從林見樊那獲取的心安與信任感是從他人那無法獲得的，也不是一蹴而就、一下達(dá)成的，而是潤物細(xì)無聲、一點(diǎn)一點(diǎn)滲進(jìn)雙方內(nèi)心的，也是顧朝明最為喜歡的默契。

    他靜靜地看著，林見樊靜靜地畫著。

    顧朝明唇邊帶笑，反坐在椅子上一扭頭終于發(fā)現(xiàn)窗邊兩個探出來的腦袋。顧朝明扭過頭時窗外的兩個腦袋立刻縮回去。

    還躲什么躲，我都看見了，顧朝明打開窗時想。

    站在窗內(nèi)的顧朝明看著窗外走廊上蹲著的岑西立和因?yàn)榭吹剿哌^來一急沒蹲穩(wěn)倒在地上的蘇炳。

    “沒想到你們倆還有偷窺癖好?！鳖櫝饕荒樀摹斑住薄?/br>
    注意到以前并不喜歡八卦的岑西立也跟著蘇炳蹲在窗外，顧朝明責(zé)怪站起身的蘇炳：“就是你把西立帶壞，帶他偷窺。”

    “嘿，咋又怪我？”蘇炳不服，“西立也很八卦好嗎？你別看西立矮矮純純的，其實(shí)他八卦的心思比我還強(qiáng)，不用我?guī)摹！?/br>
    岑西立：“？？？”

    一腳送給蘇炳，岑西立拍拍手留下一句“哼，老子一米九”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教室。

    以奮斗高三為主題的黑板報畫好，在放學(xué)后教室里的膩膩歪歪和不斷斗嘴，從放學(xué)后的教室轉(zhuǎn)移到顧朝明的新家。

    越是臨近期末考，蘇炳越是不想回家，每天都得拉著林見樊和岑西立在顧朝明家一起坐會，以此來逃避他的炸毛老爸。

    期末臨近，都在努力復(fù)習(xí)著，顧朝明沒想到林見樊還能趁著沒考試拿個作文獎。

    上次老陳在班上說過這個作文比賽，顧朝明忙著學(xué)習(xí)沒仔細(xì)聽，只知道林見樊被點(diǎn)名參賽。

    當(dāng)時顧朝明沒有過問林見樊作文比賽的事，當(dāng)時他正擔(dān)憂著顧濤會不會來找他，林見樊也不說，顧朝明也沒有故意記住，結(jié)果被淡忘的比賽在期末考之前，送給林見樊一本一等獎證書。

    顧朝明永遠(yuǎn)不會忘記林見樊站在學(xué)校大禮堂的領(lǐng)獎臺上、燈光全都打在他身上的模樣。

    那是天使，從他夢中飛出來的天使。

    那個點(diǎn)亮他夢的少年站在領(lǐng)獎臺上，站在他的眼中。

    顧朝明坐在大禮堂的座椅上，像坐在懸崖邊，耳邊風(fēng)聲呼嘯，身后涼風(fēng)催背。

    他站在懸崖邊。

    糟糕。

    臺上燈光照耀、拿著證書的林見樊對他一笑。

    他縱身一躍，躍進(jìn)身后的懸崖，躍進(jìn)林見樊的笑容里。

    當(dāng)林見樊這三個字從音響中傳出，顧朝明覺得這個名字在發(fā)光，散發(fā)著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