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見不到了。

    見樊。

    “還有高考那天的太陽你也見不到了?！?/br>
    高考？

    他將所有逃離期望寄托的那天。

    “還有曲盈逸、蘇炳、岑西立，都見不到了哦?！?/br>
    掐緊顧濤的手臂在顫抖，顧朝明沒有用盡自己的全部力氣將顧濤提起來。

    “想想你的未來吧，還有愛你的人，你真的舍得嗎？”

    “你真的不會后悔嗎？”

    “我聽到你心里的慌亂了哦?！?/br>
    顧朝明望著墻面里自己的倒影，呼吸慢慢急促，手掌的力量漸漸一點點消退，手臂在顫抖，顧朝明的眼睛一下充滿血絲。

    “你到底是誰？”顧朝明怒吼。

    “我說過我就是你。”

    這是倒影說過的最后一句話，倒影的最后一句話像是加上音效，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顧朝明手臂顫抖，像是洗澡時耳朵進水，一時聽不到聲音，倒一倒耳朵，世界的吵鬧聲如潮水般涌來。

    “松開啊，孩子，有話好好說?！?/br>
    “什么事啊，這么沖動?！?/br>
    “來，松手。”

    不知什么時候周邊圍上一群人，都在拉扯著他的手臂讓他放手。

    顧朝明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圍上來的，可能是正義路人吧，顧朝明回頭環(huán)顧四周，看到一張張陌生的臉，陌生的臉上嘴巴開開合合都在勸他放手。

    看過一張張陌生的臉，眼睛再回到自己抬起的手臂上方，顧濤正拉扯著掐緊他咽喉的手臂。

    顧朝明內(nèi)心驚嚇，他內(nèi)心混亂不堪，如戰(zhàn)敗的戰(zhàn)場，碎甲遍地。

    “有什么事好好說，別沖動，孩子?！币宦暽n老帶沙的聲音傳入顧朝明的耳蝸。

    一個白胡子的老人勸他。

    顧朝明望向那名老人，他忽然想起那天和林見樊睡在一起做的那個孤獨終老的夢。

    老人和夢中垂老的自己一點也不像，卻還是讓他想起那個夢。

    顧朝明手臂突然松懈下力量，放開顧濤的脖頸，顧濤才得以喘息。

    樓上的人聽到樓下的喧鬧，走到窗邊朝下看，圍成圈的人群被扒拉出一個口子，一個少年沖出重圍快速朝馬路邊跑去。

    馬路邊一輛出租車正好有乘客下車，沖出重圍的少年立刻上車逃走。

    圍攏的人群中有幾個路人還追上幾步，看出租車已經(jīng)開走追不上又回去關(guān)心被掐的男子，卻只見大家關(guān)心的被掐男子站起身和逃跑的少年一樣要走。

    “我們報警了，120也馬上來了。”

    “沒事，沒事，那是我兒子不聽話。”顧濤解釋著匆匆躲開關(guān)心的人群跑走。

    見義勇為的路人們一頭霧水，當(dāng)事人都已離開，人群漸漸散去。

    “砰?！?/br>
    巨大的關(guān)門聲。

    黑暗的客廳里電燈打開。

    玄關(guān)處逃走的顧朝明互踩鞋跟，以最快的速度脫掉鞋子跑進客廳。

    客廳的落地窗緊閉，窗簾敞開，顧朝明跑過去像怕被他人發(fā)現(xiàn)一樣趕忙拉上窗簾。

    他像一個逃跑的犯罪者。

    顧朝明拉上窗簾，走到沙發(fā)前坐下，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卻發(fā)現(xiàn)茶杯里沒有水。

    他的胸膛因為跑上樓而起伏，他放下茶杯，他像是忽然地平靜，大步走到房間衣柜里拿出換洗的衣物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隨便擦擦頭發(fā)，帶著還未干的頭發(fā)直接倒在床上睡覺。

    顧朝明閉上雙眼，企盼著睡意降臨，他沒有等到睡意降臨，他先等到的是一陣特殊的鈴聲。

    特別為林見樊定制的鈴聲。

    特殊的鈴聲在黑暗的房間響起，手機屏幕亮起，映亮沒有潮濕痕跡的房頂。

    顧朝明縮在被子里，手指在未干的發(fā)間穿過。

    “喂?！?/br>
    “嗯，我早就到家了，都睡覺了?！?/br>
    “我忘記和你說了，信息沒看到，對不起嘛?！?/br>
    “嗯，好，晚安?！?/br>
    掛斷的電話，安靜的房間，手機未暗下去的亮光照亮一雙含淚的眼。

    第99章

    窗外月光很亮，大地一片銀白水色。窗簾緊閉，水色的月光無法從窗外流淌進室內(nèi)。室內(nèi)是顧朝明熟悉的黑，在以前的家他經(jīng)常午夜夢醒看到黑夜中月光偷偷潛入。

    他無心關(guān)注，他只關(guān)注讓他驚醒的夢。

    就在今天以前的夢境變成現(xiàn)實，他掐住顧濤的脖子，夢中圍觀的人群圍成一團。

    他倉皇驚醒逃走。

    現(xiàn)實的結(jié)局和夢境是不同的，顧朝明想自己是否應(yīng)該慶幸？

    現(xiàn)實出租車內(nèi)的他沒有沾滿鮮血的手掌。

    新家房間的黑夜中，含著眼淚的雙眼閉上又睜開，望著手中掛斷電話后即將要暗下去的手機屏幕，顧朝明像做下一個決定，從床上爬起，拿過吹風(fēng)機插上電源將濕潤的頭發(fā)吹干。

    吹干后才打開房間的燈，點開手機通訊錄。

    撥號聲在亮起燈的房間中響起。

    回應(yīng)他的不是冰冷的機械女聲，電話那頭很快就接起。

    是林見樊平時接他電話的速度。

    “喂？”

    顧朝明沒有應(yīng)答。

    “朝明？”林見樊感覺有點不對勁地小心叫他的名字。

    依舊是無人應(yīng)答的安靜，顧朝明在醞釀，他在想該如何開口。

    他只是、只是很想和林見樊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