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朝明盯著林見樊的眼睛愣怔幾秒才收回手，又從抽紙盒里抽出一張新紙巾。

    “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等你想說了，你再和我說也行。我剛剛說了，在我面前你不用遮遮掩掩，直接說就行，你不用怕，我不會(huì)說出去的?！?/br>
    顧朝明幫他擦干臉上的眼淚，一直輕柔地說著，他沒想到自己又觸發(fā)到林見樊的開關(guān)，剛擦干凈的臉頰又被眼淚覆蓋。

    眼淚從眼角流出，浸濕睫毛，林見樊越哭越兇，比剛剛哭的還兇，如果說剛剛只是下暴雨，那現(xiàn)在就是海嘯級(jí)別。

    林見樊幾乎痛哭出聲，肩頭顫抖，喉嚨中夾壓著嘶啞，惹得店長(zhǎng)都疑問地朝他們這桌看來。

    “這是失戀了吧，又一個(gè)失戀的，哎?！卑素缘牡觊L(zhǎng)感嘆到。

    林見樊的眼淚再次滑落，顧朝明更加慌亂，覺得自己有十個(gè)手也忙不過來。

    他前面說話說得重，林見樊哭，他現(xiàn)在說話說得這么輕，林見樊也哭，顧朝明不知道他怎么了。

    林見樊哭得像一個(gè)啼哭的嬰兒，卻壓抑著聲音，任眼淚流淌。顧朝明腰都彎累了，看著林見樊如此忍耐著的樣子心中嘆一口氣，扔下手里被眼淚浸濕的紙巾，拉開椅子走到林見樊身邊坐下，抬起手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背。

    林見樊整個(gè)臉都哭紅了，眼淚沒了顧朝明的擦拭落了幾滴落在灰色的外套上。

    顧朝明輕拍著他的背，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林見樊哭得可以說是狼狽。

    “哭出來就好了?！鳖櫝鬏p拍著林見樊的背說，心中不禁想這是遇到什么事能哭成這樣??？

    顧朝明安慰的手一下一下拍在林見樊的背上，哭泣的林見樊吸了一下鼻子，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紅紅的眼眶，紅紅的鼻頭，他微微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有話就說?！鳖櫝髡f。

    林見樊又張了張口，還是沒說出口，顧朝明猜他應(yīng)該是有什么不方便說的，便彎過腰將耳朵湊到他唇邊：“你說?！?/br>
    距離拉進(jìn)，林見樊吸鼻子、吞咽的聲音在耳邊放大，顧朝明聽見他開口后嘶啞的聲音說：“你能不能先結(jié)賬，帶我走，他們都在看著我，好丟人?！?/br>
    林見樊說的特別特別輕，還有哭過后口水黏帶的聲音，顧朝明聽著忍不住笑。

    顧朝明側(cè)著身，嘴角勾起：“你還知道丟人啊？等著啊我去結(jié)賬?！?/br>
    結(jié)完帳顧朝明拿過自己的手機(jī)又順帶多抽幾張餐巾紙備給林見樊擦眼淚。

    顧朝明拉著推拉門等身后的林見樊走出才放手，林見樊自己也拿了張紙胡亂擦著。

    夜里的氣溫驟降，從店里出來顧朝明還覺著有些冷，轉(zhuǎn)過頭問林見樊：“你冷不冷？”

    林見樊搖頭，顧朝明看他這衣服也夠厚，應(yīng)該不冷。

    夜里的小吃街人聲鼎沸，瓦罐湯店的位置還算偏，沒主街道那么多人，人群稀稀拉拉，剛來的、回家的都悠閑地慢著步調(diào)。各種五顏六色的燈牌閃爍，還有穿著校服的小孩在路邊蹦跶。

    林見樊擤了把鼻涕，跑到不遠(yuǎn)處扔垃圾，顧朝明站在人行道邊的牙子上等他。

    秋夜里涼風(fēng)起，顧朝明手插著口袋，目光跟隨著林見樊朝垃圾桶小跑的背影，林見樊扔完垃圾又朝他跑來。

    顧朝明看著他跑過一個(gè)又一個(gè)夜宵攤，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影在他身上滑過，夜里的風(fēng)吹揚(yáng)著他的發(fā)，他穿過夜色與人群朝他奔來。顧朝明不自覺眉眼彎起，站在原地抿著嘴輕笑，迎接朝自己奔來的少年。

    跑過來的林見樊有一瞬間晃神，腳下失了方寸，差點(diǎn)被自己絆倒。猛地往前一個(gè)趄趔，幸好顧朝明眼疾手快連忙從口袋里伸出手，跨前一大步扶住他：“你這是哭傻了吧，走路都走不穩(wěn)當(dāng)?！?/br>
    夜晚的風(fēng)中，林見樊像一個(gè)犯錯(cuò)的小孩低著頭，顧朝明看不到他的臉，又是那個(gè)蓬松到教導(dǎo)主任羨慕的頭頂。

    看他這個(gè)模樣，顧朝明心中忍不住嘆一口氣，抬手輕輕拍拍他的頭，與其說是拍，顧朝明的動(dòng)作輕柔得更應(yīng)該用摸來形容，去撫摸一只哭泣的小獸。

    顧朝明不知道這只哭泣的小獸經(jīng)歷了什么，不知道他在傷心什么，他們的生活圈重合的幾率并不大，不能給他猜想的可能。

    連猜想的可能都沒有，自己在安慰一個(gè)不知為何哭泣的同學(xué)，顧朝明心頭涌上一陣失落，喧囂夜市的吵鬧也蓋不住，它像藤蔓瘋長(zhǎng)，霎時(shí)籠罩住顧朝明整顆心臟。

    顧朝明猜不到，他只知道林見樊很傷心，他只能用磕磣到連自己都嫌棄的言語去安慰他。

    顧朝明忽然覺得自己離林見樊好遠(yuǎn)好遠(yuǎn)，遠(yuǎn)到隔著一片沙漠、一片太空，可林見樊明明就在他身邊，就在他眼前。

    顧朝明的食指和大拇指撩上林見樊的下巴，抬起他的腦袋，意料之中入目的是林見樊擤過鼻涕后泛紅的鼻頭，哭紅的雙眼，眼睛中一片迷離的紅。

    那一片迷離的紅滲入顧朝明眼里，心頭一沉，整個(gè)夜晚起起落落。

    撩在下巴上的手指冰冷，更顯得林見樊皮膚guntang，手指輕輕摩擦過他的皮膚，自指腹起燃燒一片。

    輕微的熱息鋪過手背，如微風(fēng)吹過空曠的原野，不出聲響卻又實(shí)實(shí)在在來過。

    那是林見樊的呼吸。

    微風(fēng)拂過，林見樊抬眸看向他，眼中載著水波星辰。

    顧朝明自下巴摸上他的眼睛，指腹擦過眼尾。有東西在眼前撫過，林見樊不免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