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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瓶里的藥水只剩一點,病房里安靜得像是只有他一人。顧朝明慢慢坐起身,看到坐在床邊椅子上也能睡著的林見樊。 顧朝明拍拍林見樊的手臂叫醒他:“林見樊,林見樊……” 還未清醒的林見樊往前一個栽頭,顧朝明連忙扶住。林見樊甩甩腦袋,見暈過去的顧朝明已經(jīng)坐在床上,眨眨眼睛頭腦一下清醒:“你感覺怎么樣?” “我怎么在這?”顧朝明反問。 記憶如鳥兒歸巢,一點點回歸,他好似迷糊著被人扶住,再迷糊著被人搬進車里,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你發(fā)燒了,我們在路邊遇見你就送你來醫(yī)院?!绷忠姺f。 “謝謝?!鳖櫝魑⑽Ⅻc頭道謝。 林見樊輕輕笑一下說:“沒事,你感覺怎么樣?” “現(xiàn)在幾點了?”顧朝明沒回答林見樊的問題,拿過床頭的手機一看,手機上充斥著顧濤的未接電話和信息。 再看一眼時間已是半夜,坐在床上的顧朝明一下慌了神。說給顧濤買酒,半夜還沒回家,顧濤不知道在家里會怎樣發(fā)瘋。 顧朝明看完信息連忙掀開被子對林見樊說:“謝謝你,我有事得先回家。” 林見樊不解顧朝明為何看完手機后這么急著回家,勸他說點滴還沒掛完讓他別亂動,顧朝明依舊說要回家。 林見樊不讓,顧朝明還想拔針頭走人。 兩人意見不統(tǒng)一,林爸正好打完電話從外邊走進病房,見床上顧朝明醒來,關心地問:“醒啦,感覺怎么樣?” 林爸進來顧朝明才放棄拔針頭的想法,沒亂動,對林爸說:“謝謝叔叔,我好多了?!?/br> “打完這瓶就可以了?!绷职挚聪虼策吙齑蛲甑狞c滴。 顧朝明不好意思:“麻煩叔叔了,弄得這么晚,讓你們一起等……” 林爸笑笑:“沒什么,身體是大事。” “這么晚了,你們要不要先回家,我一個人可以的?!鳖櫝髋骂櫇l(fā)瘋,還是想先走。 林爸沒理解他的意思,對床上一心想走的顧朝明說:“沒事,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醫(yī)院,反正明天星期六,不用讀書。醫(yī)藥費已經(jīng)結(jié)了,你還是先通知一下你的父母吧,這么晚了,他們會擔心?!?/br> 顧朝明委婉地拒絕:“不用了,沒事的?!?/br> 沒人會擔心我,我也沒人可以打電話通知。 林爸還是問:“你家住哪?吊瓶快打完了,我待會送你回家。” 顧朝明忙說不用,詢問到這是什么醫(yī)院,顧朝明對林爸說:“我家離這很近,不用送的,我自己走回去就行,沒多少分鐘,謝謝叔叔。” 顧朝明撒謊,他并不熟悉醫(yī)院邊的路,顧朝明只是不想接受別人的好意。 林爸看起來還是有點不放心讓顧朝明一個人半夜回家,但顧朝明再三堅持,林爸也不好再說什么。 “那你路上小心點。”林爸囑咐。 顧朝明點點頭:“嗯,那醫(yī)藥費我……” “不用了,我已經(jīng)付了,沒多少錢,哦對了,見樊,藥?!?/br> 林爸一說,林見樊從桌上把藥拿給顧朝明,一樣一樣細心地告訴他吃法:“這個飯后吃,一天三次,一次吃兩片,這個……” 顧朝明只想快點回家,林爸卻說:“再躺會,點滴馬上打完了,這樣的天溫差大,注意多穿點衣服。” 林見樊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一直默默擔心著,拿過一瓶水問顧朝明:“想不想喝水?” 顧朝明搖搖頭,林見樊又問他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打完點滴,夜色已濃稠到最深的黑。到醫(yī)院門口林爸還問:“真的不用送?幾分鐘也可以送的。” 顧朝明笑著搖頭:“不用了,今天已經(jīng)很麻煩你們了。醫(yī)藥費我星期一會給林見樊,謝謝叔叔?!?/br> “醫(yī)藥費就不用了,你路上小心啊?!绷职终f。 林見樊上車后也囑咐顧朝明說:“記得吃藥?!?/br> 車輛開向更深的夜,顧朝明看著車輛離去的方向,再看看空蕩的路邊,一個人也沒有。 這里的路顧朝明不太認識,手上提著林見樊給的藥在路邊邊走邊攔車。好不容易攔到一輛出租車,顧朝明坐進車后座,在車上發(fā)信息問林見樊醫(yī)藥費多少。 林見樊和當初的他一樣不肯說,只說一句“不用了?!?/br> 顧朝明說不用,林見樊會追著他問醫(yī)藥費多少,而顧朝明的性格擺明他不會像林見樊一樣跟在他人身后。林見樊說不用,顧朝明沒有回復,直接按著自己心里的估算價格給林見樊匯過一筆款。 匯完款警告林見樊不準還回來,還回來的話他下次就匯更多,直到他不還為止。顧朝明關上手機看著窗外非黑即亮的夜景,他不知道這樣的生活還要持續(xù)多久。 也許是一輩子吧,顧朝明想。 眼前永遠是沒有星光的黑夜,是無止盡的烏鴉叫喊,是一條荒涼沒有盡頭的路。 就算已是半夜顧朝明還是沒有忘記給顧濤買酒,在路邊看到一家超市,讓司機停一下車,進去給顧濤買了幾瓶啤酒。 回到車上,司機不停從后視鏡中偷看顧朝明手中的塑料袋,聽到塑料袋中酒瓶碰撞的聲音。 見他年紀不大,大半夜的還在外邊游蕩,進超市買的也是啤酒,司機有點擔心地勸他回家。 顧朝明抱著給顧濤買的啤酒謝謝司機的好意,啤酒瓶碰撞的脆響與司機關心的聲音合在一起,顧朝明只覺得鮮明又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