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走進(jìn)小區(qū)，顧朝明習(xí)慣性地走到小賣部問問成姨顧濤在不在，今天有沒有見到他。

    夕陽在樓道里徜徉，顧朝明踩上滿是灰塵的樓梯。身后拖拽著一條長長的影子，影子被樓梯分割成鋸齒狀。顧朝明走到自家門前，成姨說今天上午顧濤來買了一包煙就朝小區(qū)外走了。

    鑰匙插入鎖孔，門鎖轉(zhuǎn)動，隔著一扇鐵門顧朝明感覺到門內(nèi)的寂靜。

    顧濤應(yīng)該沒在家，顧朝明猛地拉開門，拉開的門板帶起一陣風(fēng)。

    門內(nèi)空無一人，沒有關(guān)上的窗戶夕陽偷翻入內(nèi)。

    顧朝明松一口氣，轉(zhuǎn)身帶上門，放下書包先去上個廁所。

    吃完飯洗碗洗澡，窗外偷翻入內(nèi)的夕陽又悄悄逃出窗外，夜色趴在窗邊湊熱鬧。

    窗外夜色引來陣陣夏夜的風(fēng)，顧朝明躺在沙發(fā)上玩手機不知不覺已到九點。時間迷茫，顧朝明不知道自己一天都干了些什么，好像每天都在重復(fù)。

    吃飯，洗澡，睡覺，玩手機，上課玩手機，下課抽煙……匆匆過完一天，沒有實感，只有手機上不斷變化的數(shù)字告訴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你人生幾點，你今天已經(jīng)度過幾個小時，你還有多少個小時會失去今天。

    顧朝明刷著手機無聊地拿過書包，打開林見樊給他的家庭作業(yè)記錄本。雖然筆記本上的作業(yè)顧朝明都沒有做，但給林見樊寫留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林見樊太過正經(jīng)，有時候的回答也令人生笑。

    顧朝明躺在沙發(fā)上，家庭作業(yè)本靠在他弓起的雙腿上，手上拿著一支水筆給林見樊留言。

    茶幾上手機亮起，拿起手機一看，顧朝明立馬合上正寫著的家庭作業(yè)本，整個人騰地坐起身，將筆記本放在擦拭過的茶幾上。

    “喂，媽。”

    顧朝明臉上給林見樊留言的笑容因為曲盈逸一個電話瞬間洋溢滿臉。

    “吃飯了吧，這么晚了?！鼻輪?。

    “早就吃了?！鳖櫝髡f。

    “顧濤今天回來了嗎？”

    “沒有?！?/br>
    顧濤昨天半夜回來，睡夢中顧朝明隱約聽到他在吐，顧朝明沒理他。

    曲盈逸說：“最近都在忙一些事，所以有很多事耽擱下來?！?/br>
    顧朝明不問她在忙什么，他只擔(dān)心老媽的身體：“身體怎么樣了？”

    “一直在修養(yǎng)，你別擔(dān)心?！?/br>
    顧朝明又問：“媽，你在新家怎么樣？他們對你還好嗎？”

    顧朝明看起來說得輕松，只是隨口一問 ，但開口前顧朝明一直在斟酌篩選用詞，反復(fù)選擇，最終選定新家這個詞。

    “他對我很好，他的女兒也是，她女兒很喜歡我，我本來還擔(dān)心小孩子都會討厭后媽，可她昨天還叫我mama，唱學(xué)校學(xué)的英文歌給我聽。”

    曲盈逸話語中含笑，隔著電話顧朝明也能聽出來。

    母親開心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顧朝明說：“那就好?！?/br>
    “你以后就是他的哥哥了，想有個meimei嗎？”

    顧朝明笑笑，他一直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沒有體會過一直有人在身邊陪你長大的感覺。

    顧朝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當(dāng)一個好哥哥。

    “過幾天他父母才過來和我們一起住，我還有點擔(dān)心，好久沒有這種擔(dān)心了?！?/br>
    “像小女孩見家長的緊張?！?/br>
    顧朝明一句話將曲盈逸逗笑：“你媽都這么老了，還小女孩，又不是十七八歲?！?/br>
    “你就是十七八歲嘛?！鳖櫝髡f。

    “你這孩子，”曲盈逸笑著，“等這邊都安定下來，我就接你過去啊，再等等?！?/br>
    顧朝明“嗯”一聲，知道母親也不容易。

    第二天林見樊收到的家庭作業(yè)記錄本顧朝明的留言只有一半，顧朝明沒有寫完，掛斷曲盈逸的電話忘記還沒寫完這件事。

    夜里氣溫降低，夜色深處點點星火，一半是天上星，一半是地上燈。

    臥室里燈光盡滅，窗外星光獨自閃耀，窗內(nèi)借著月光不至于全部黑暗。月霜鋪滿家具，顧朝明躺在床上，盯著月霜覆蓋的衣柜出神。

    聽說那邊條件很不錯，畢竟男人是個還算成功的商人，只見過一次面，衣冠楚楚。顧朝明躺在床上想象以后的生活，想象小女孩叫他哥哥，想到蘇炳歪辮小女朋友給他洗腦的“哥哥”還有點怕。

    女孩才上幼兒園就已經(jīng)會唱英文歌，聽曲盈逸說她還能流暢地用英文對話。

    如果自己到那個新家，小女孩用英語問他問題，如果男人問起他的成績……

    夜色擁有的不僅是黑暗，還有睡不著的人們的胡思亂想。

    一直懶懶散散，走一步算一步的顧朝明在月霜滿地的夜里忽然深切地認(rèn)識到自己的不足。

    第29章

    最后一抹屬于黑夜的灰撤出天空，天際慢慢翻出魚肚白，一輪新日無聲地伏在天邊。

    晨光跳入未關(guān)的窗戶，腳步輕得聽不見，沒有驚擾到趴在書桌上睡覺的少年。當(dāng)熹微的晨光撫上少年的臉龐，樓下早起的小鳥也嘰嘰喳喳地鳴叫。

    幾分鐘后，書桌前沉睡的少年終于有動靜。他被鳥叫聲吵醒，坐起身，卻還是閉著眼，鼻間呼吸勻稱，呆坐幾秒，迷迷糊糊起身。

    晨光以為他醒了，可少年只是掀開被子，一下?lián)涞乖谧琅缘呐P床上。

    不知又過去多久，書桌上的手機響過無數(shù)聲，床上的少年才再次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