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jié)
可今年, 窩頭考完殿試倒是得了一些日子作為休息調(diào)整, 但統(tǒng)共也就不到十天的休息時間,跟同窗好友小聚一番自是足夠了,卻遠不夠回老家。再往后,他就忙了起來。 朝廷官員原就忙碌得很,一年到頭也就年關(guān)那陣子能休息個半拉月,平常倒是有休沐日,卻僅僅只有一天。甚至窩頭更慘,御學那頭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全年無休的,當然實際cao作起來,身為學生或許是沒的休息, 但侍讀學士包括先生們在內(nèi), 都還是能調(diào)休的, 可哪怕這般,他也沒可能往老家趕了。 魏大牛原先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 在他看來, 考上秀才、舉人都是天大的喜事了,進士及第后還不得回老家風風光光的?結(jié)果, 楊冬燕告訴他,你在想屁吃! 進士及第啊,放在任何一個學子身上都是極為了不起的大事兒,可擱在圣上和朝廷眼中, 那算個屁?。?/br> 每三年一次的科舉,不出意外的話,每次都能出三百人,當然是包括了同進士在內(nèi)的。而這中間,時不時的還會有恩科,如今是保康十七年了,圣上繼位這些年來,恩科倒是不算多,饒是如此也有三回了。 指望朝廷給你衣錦還鄉(xiāng)的機會? 不可能的,要么等致仕時風光回到故里,可那會兒絕對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了。要么就索性等丁憂吧,三年孝期的話,回鄉(xiāng)倒是措措有余的。 面對楊冬燕這般不拘一格的說辭,魏大牛還能說什么呢?只能替兒子扛下了所有不方便出面的事兒。 萬幸的是,老魏家的親朋好友們都是一個德行,他們才不管正主兒在不在呢,一心只惦記著吃吃吃。 想想早些年的窩頭考上秀才時,那一碗碗的大rou,以及去年鄉(xiāng)試之后,整頭豬殺了吃…… 哎喲,這次還是考上了進士呢!雖然多半人可能壓根就不知道進士是個啥玩意兒,但他們還是堅定的表示,這次要多殺兩頭豬! “殺頭羊吃吧?” “對對,羊rou太好吃了,殺一頭?” “還有酒呢,我家開年那會兒釀了米酒,就是不知道夠不夠咱們喝的?!?/br> “你家釀的米酒有啥好喝的?咱們?nèi)ゾ魄f上買酒,不醉不歸!” “豬rou羊rou加上好酒,還有吃口啥?多殺幾只雞,咱們吃燜雞!” 魏大牛聽著親眷們這一聲聲的討論,差點兒沒能繃住笑容。 講道理,他兒子考上了進士,合該請大家敞開了吃,可這場面要怎么說呢?不禁令他想起了遠在南陵郡的大胖侄女豬崽。 才剛想起了豬崽,就有人湊過來問他……身畔的二牛:“你家豬崽定親了沒?” 肯定沒呀,他們離開南陵郡的時候,全家的注意力都放在窩頭身上,壓根就沒想起要給豬崽說親。 因此,魏二牛只憨笑道:“沒呢,她還小,不著急?!?/br> “咋能不著急呢?再說也不小了!豬崽她都……她今年多大了?” 饒是憨厚如魏二牛,聽了這話都是一腦袋的黑線,心說不是你說的我閨女不小了嗎?不過他還是好脾氣的笑了笑,回道:“她生日大,虛歲十一歲了?!?/br> 其實豬崽也就才十歲,窩頭大了她四歲,今年也不過才十四歲罷了。 這個年歲吧,哪怕放在老家礁磬村,都是個小屁孩兒。 聽了這話的親眷果然閉嘴了,不過很快就又有人湊上來:“那窩頭呢?他說親了沒?” “瞎逼逼啥呢?他說沒說親跟咱們有啥關(guān)系呢?人家是進士,是官老爺了!咋可能會娶鄉(xiāng)下姑娘呢?”這次都不用魏大牛開口,先前問豬崽的那人就幫著懟了回去。 也是啊,官老爺還愁娶不上媳婦嗎? “喲,咱們還是繼續(xù)想想,流水席上擺什么大菜吧?!币蝗徽φf老魏家的心態(tài)就是好呢?在意識到甭管是窩頭還是豬崽都沒啥戲后,他們果斷的丟開了這個話題,再度熱烈的討論起了席面上吃啥這個民生大計問題。 魏大牛能咋辦呢?橫豎他也明白這些親眷沒惡意的,只是順嘴問一問,婉拒就好了。 流水席當然不可能人一到就立馬開辦的,哪怕不需要格外挑個黃道吉日,那也得避開不好的日子。請了族學的先生幫著看了看,定了個五日之后,至于具體采買的事情,自然有人會去做。 結(jié)果當天晚上,方家人再度敲響了魏大牛的門。 這趟回來,大牛二牛都帶足夠了信件,橫豎就算親眷們不認識字,這不是還有蘿卜和土豆幫著念信嗎?事實證明,情況要比預(yù)想之中的好,大概是因為獎勵政策太到位了,莊子上的小孩大人或多或少都認識了字,不一定能上手寫,但起碼是認識的。 像方家那頭,方氏也是讓大牛帶了信過去的,倒不是窩頭寫的,而是豬崽。 可以說,在窩頭通過會試準備參加殿試的那段日子里,豬崽老苦老苦的,幫她奶她娘她大伯娘都寫了好幾封信。連推脫的理由都沒有,不想干了她奶就念叨她,說你哥在備考呢,你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幫家里人寫幾封信就累了? 反正等大牛出發(fā)前拿到那厚厚的一大摞信時,鐵石心腸如他,都忍不住開始心疼起了豬崽這個大胖侄女。 自然,這些信也送了出去,留下來的也有,那是準備捎帶給老家礁磬村的親眷們的。 看到方家人過來,魏大牛第一反應(yīng)就是對方不認識字,讓他來幫著讀的,頓時嚇得瞌睡蟲都醒了,忙擺手道:“找別人讀信去,不行就去找先生,橫豎最近幾天學堂都不上課?!?/br> “不是讀信,是想請你做個中人,挑個好日子成親。”方氏她哥趕忙解釋。 “中人?成親?”魏大牛尋思著既然都扯到成親了,起碼雙方都得在場吧?那就跟自家孩子沒關(guān)系了。 這么一想,他只淡定的詢問是誰家的好事兒。 結(jié)果,等聽完他就傻眼了。 …… 莊子上的流水席足足辦了三天,來的卻不僅僅是魏家的親朋好友,還有很多不請自來的人。 人家倒不是貪圖這一口吃的,是有那單純?yōu)榱苏聪矚鈦淼?,那也是會贈禮的,不虧還能賺呢。但更多的人卻是明擺著來送禮的。 出發(fā)之前,楊冬燕對大牛二牛再三叮囑,最重要的兩樁事情就是,其一不準答應(yīng)兒女親事,其二就是不能收禮。 當然,收禮也不是絕對的,像那些附近村子莊子上過來沾喜氣的人,也不能是空著手來的,起碼也會拎兩斤雞蛋,有些索性提著大肥雞就過來了。像這樣的,魏家照收不誤,大不了回頭就做成菜端上桌。 可顯然,另外那些明擺著來送禮的人卻不是這種情況。 直接送銀子銀票的,要不然就是百十畝地的田契,也有省城的鋪面,還有送古董玉器的等等。 像這樣的,魏大牛怎么可能收下呢? 拒絕,統(tǒng)統(tǒng)拒絕。 別家那是來者不拒,擱在老魏家,就是來者都拒。理由都是現(xiàn)成的,說自家老太太不讓收。 于是,時隔多年之后,大牛二牛再度坐實了媽寶人設(shè),甭管對方說什么,都不愿意收。 可光拒絕就成了嗎?自有人索性直接丟下重禮,轉(zhuǎn)身就離開。 魏二牛牢記著楊冬燕的叮囑,急得不得了,倒是魏大牛格外得淡定,回頭收拾收拾,就送去了省城的郡守府。 是的,就是濟康郡郡守的府邸。 此時的郡守當然不可能是原先的那位蔣郡守了,最早因為事情緊急,安平王世子是臨時任命了一些官員??裳鄢蛑純扇炅?,朝廷自然早就派了人過來。 值得一提的是,派到這邊的人,是蔣家的人。 當然不姓蔣,卻跟八大世家蔣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之所以派他過來,卻是因為蔣家從中周旋的。 理由也簡單,前頭那位冒牌的蔣郡守搞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來,哪怕任期前幾年倒還算不錯,但后面卻是結(jié)結(jié)實實的坑害了一方百姓。蔣家是百年世家,自是將名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已經(jīng)撇清了自家的關(guān)系,卻也沒可能任由濟康郡里到處傳播蔣家的壞話。 普通老百姓是考慮不到這一點的,他們只知道原先的那位郡守姓蔣。再一個,當初是蔣郡守自個兒扯虎皮當大旗,況且謠言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傳播容易辟謠難的。 為此,蔣家不得不出面善后,又是安排自己人過來,又是暗地里支持這位新郡守,少不得自個兒貼資源扶持濟康郡。 來此之前,楊冬燕也提過一句,真有什么問題可以去找新郡守,想來對方怎么著都會給點兒面子的。 魏大牛多聽話呢,這不就收拾收拾,將這一大堆的重禮送到了郡守府…… 險些嚇死人家可憐的新郡守。 本來嘛,拉著一車重禮去郡守府,那還能不是去送禮的?你說是去還禮的?反正就是一團亂的。 不過,也因為魏大牛這cao作太可怕了,加上梁家人意識到了問題所在,當下就在圈子里幫著解釋了一番,總算是將此事摁了下來。 經(jīng)此一遭,魏家一行人都不在莊子上停留了,麻溜兒的離開了省城。 離了省城又去鄰縣的縣城里,那里有教導(dǎo)過窩頭的廖先生,即那位跛腳先生。這一回,可不光是有窩頭的信件,還有閔同進士的。原本,閔同進士是將信托給了省學同窗的,可人家又不是縣城人,索性后來由魏大牛接手了。 同樣的,不光有信件還有贈禮,只是這贈禮在質(zhì)量上卻是不如給省學的先生們的。 給廖先生的贈禮是關(guān)于如同通過童生試的,小地方的私塾怎么能跟堂堂一國之都南陵郡的學塾比呢?自打窩頭去了南陵郡,就陸續(xù)看了不少書,就有關(guān)于童生試的種種,這些都無需謄抄,南陵郡的各大書局就有賣的,直接打包了一書奩,給了廖先生一份,另外一份則是打算送去南田村的村學那頭,即窩頭的啟蒙先生。 當初備禮的時候,窩頭是考慮到個人需求的,他總不能給廖先生送關(guān)于鄉(xiāng)試、會試的書籍吧?用不上呢! 可等到真的送禮時,魏大牛就琢磨著,咋這贈禮的檔次越來越低了呢?尤其是送完了廖先生后,他瞅著剩下的贈禮,發(fā)現(xiàn)除了少量書籍外,更多的其實是筆墨紙硯…… 對呀,村學那頭能通過童生試的第一場就算是很不錯了,給太多晦澀難懂的書籍,這不是純粹瞎折騰嗎?倒不是多送一些文房四寶,畢竟窩頭在念村學的時候,多半都是拿樹枝在地上比比劃劃的,甚至其他同窗讀書期間就沒用過筆墨。 魏大牛心里逼逼,但實際行動還是很支持他兒子的。他也沒在鄰縣縣城多做停留,只是同廖先生用了一頓飯,晌午到的,傍晚用了一頓飯,次日一早就再度啟程往礁磬村去了。 卻不想,魏家一行人雖是來去匆匆的,但縣城這邊多少年沒出進士了呢,更重要的是,算上閔同進士,其實這一屆是一口氣出了兩位進士呢! 多稀罕呢! 一時間,小小的縣城里充斥著關(guān)于兩位進士的傳言,其中又以窩頭為最,畢竟他考得更好,再說他年歲也更小。 要說其他人只是聽過就算了,哪怕是廖先生好了,他早先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乍一看到魏家來人,又是送信又是贈禮的,相當于狠狠的幫他打了一波廣告,可以預(yù)見的是,將來他的學塾只怕是不愁生源了。 高興是肯定的,隱隱也會有一絲失落,畢竟廖先生曾經(jīng)也是驚才艷艷的少年郎。不過,因為那事兒都過去很久很久了,相較于遙想當年,他更在意的是未來。 一想到他將來的學塾搞不好甚至能勝過縣學了,哪怕只是暢想一下未來,他都忍不住樂開了懷。 但也有人走不出失落的情緒。 說白了,廖先生本身就是看開了,再說他月余前就聽說了曾經(jīng)的學生和好友紛紛考中一事,況且他如今還是既得利益者,高興的情緒自是能覆蓋掉失落的。 可是…… 興許連魏家人都忘記了,他們曾經(jīng)在縣城里有過一個小宅子,街坊鄰居里有一家姓柳的,因為羨慕魏家的殷實家境,曾不止一次的動過歪主意。 主要吧,柳家人一直就沒得逞,再說魏家也沒吃半點兒虧,加上之后一樁樁的事情接連發(fā)生,這點兒小插曲自是被他們徹底的拋到了腦后去。 但柳家人過不去啊! 一想到當初只差一點點,自家就能跟老魏家攀上親,那就不是不愁吃喝用度了,而是直接一躍成為官宦人家。 就這樣,跟富貴日子失之交臂…… 等魏家人拍拍屁股走人了,柳家這邊先是忙著打聽消息,越打聽越懊悔,可就算如此,還是想知道更多的消息。尤其是,柳家那長女直到如今都不曾說親,她要是已經(jīng)嫁出去了,那問題倒是不大,偏就是她不曾出嫁,想著自己差一點點就當上了新晉進士的二嬸,再看媒人給自己說的親事,就感覺渾身不得勁兒。 魏二牛:…… 二牛啥都不知道,他完全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會看上他的。多稀罕呢,當初他還年輕力壯尚未娶妻之時,十里八鄉(xiāng)就沒一戶人家愿意將閨女嫁給他的。最后,還是楊冬燕豁出去一切,跑去南田村的娘家,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又是哭訴又是詛咒發(fā)誓的,這才將小楊氏忽悠進門了。 萬萬沒想到??! 他覺得自己如今年歲大了,又是三個閨女的爹了,結(jié)果還有黃花大閨女看上他? 得虧他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以他那憨憨性子,搞不好就跑去小楊氏跟前嘚瑟去了。真要是如此的話,連楊冬燕都救不了他。 待一行人回到了老家礁磬村,那才是真正的熱鬧。 哪怕先前有不少人跟著大牛二牛去了省城,但那到底是少數(shù),留下來的才是多數(shù)。 也因此,村里的流水席更加熱鬧,氣氛也比莊子上那回要好。自然,魏大牛又當了一回信差,將信件和贈禮一股腦的都送到了南田村的村學。 跟前頭兩處不同的是,村學這邊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