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jié)
陶舉人想搬出客棧最重要的原因肯定是圖便宜,眼下最重要的原因沒有了,他倒是覺得留在這里反而安全。畢竟,他要是離開了,誰知道會不會被人套麻袋呢?畢竟劉侾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正人君子。 當然,他也可以回去先前找到寄讀的書院,可他是真的沒臉回去,畢竟會試考砸了,又沖動之下搞了事兒,在聚在讀書人之中…… 他先前是受到萬眾矚目的,眼下卻實在是承受不住對方失望乃至奚落的目光。 如此這般,在劉侾被他爹毒打的消息傳出來后,陶舉人先是知道了劉侾的事兒,緊接著卻聽到旁人提起了好多天前的舊聞。 卻是三皇子的事兒。 主要是對比啊! 對比三皇子和劉侾受到的懲罰到底哪個更嚴重一些。有些人是心疼劉侾的,因為他是實打實的挨打了,聽說都見血了,連大夫都跑了好多趟。但還有一些人是心疼三皇子,那類人相對而言比較少一些,畢竟會跑來參加會試的,學霸的比例占了絕大多數(shù),剩下少數(shù)人是因為勤奮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但其實也不太能代入三皇子。 畢竟,又沒挨打挨罵的,只是回去繼續(xù)進學罷了,就讀的還是自家的書院,同窗都是自家的兄弟,連帶先生們肯定也不敢太過于懲罰他,這樣的讀書不算苦吧? 只有極少數(shù)人對三皇子心生同情,這類人有個共同的名字,他們叫學渣。 “話不是這么說的,三皇子又不是爾等擅學之人,況且他讀書是為了什么?太子殿下進學是為了將來能治理天下,咱們這樣的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頭地。那三皇子殿下呢?他圖什么?” 也對,他學的再好也不可能讓他去當官的,就感覺是做了無用功一般。 其他人聊得熱切,哪怕極少數(shù)人對三皇子產生了學渣般的共鳴,但就算是這些人,其實也談不上真同情的。那是皇子殿下,有啥好同情的?他讀不讀書都是富貴無雙,有著閑情逸致不如先同情一下你自己。 而陶舉人…… 他一開始就沒聽懂,但因為討論這事兒的人特別多,還有很多人是直接將三皇子和劉侾放在一起對比的,再聽極個別人說起了擾亂考場一事。 驀地,陶舉人腦子里幾乎是電閃雷鳴,他終于想起來了。 梁是國姓??!哪怕他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叫什么名字,但他知道這一代的皇子們都是“日”作偏旁取的名字。 所以…… 陶舉人心神大震,隨即肝膽俱裂。 他不敢相信自己不光是得罪了永平王府的小少爺,還開罪了三皇子殿下?就算那是個紈绔子弟,是絕對不可能登基大寶的,那也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人物??! 沒等他想好這一切,就又聽說安平王府開始辦喜事了。 再一次的,陶舉人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大概是年前?或者應該是還未到達南陵郡的時候,他們從濟康郡一路往南過來,中間停靠了一個不知道什么地方,那會兒魏家那個老太太好像吹牛說安平王世子邀請她去參加婚宴? 其實,嚴格來說時間倒也不是隔了許久,但因為這段時間里發(fā)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再加上那會兒陶舉人認定了是楊冬燕在吹牛,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這會兒哪怕是絞盡腦汁的回憶,陶舉人也想不清楚具體的情況,能夠想起的只有他當時的心情。 嫌棄,鄙夷,嗤之以鼻。 反正就是嘲笑魏家老太婆太異想天開了,但沒想到的,在到達了南陵郡后,他們還能在城門口碰上安平王世子,再然后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哦,對了,他自覺被打了臉,臉面無光之下,索性就故意避開去。魏家既然住了那個客棧,他就去別的,魏承嗣既然入了青云書院,他就另找一個。 說白了,就是賭氣唄。 這本來也沒啥,壞就壞在會試結束出考場的那一刻…… 陶舉人面色煞白,徹底不好了。 可饒是到了這一刻,他仍然不認為是自己做錯了。畢竟,按照正常人的思維,聽到楊冬燕毫不掩飾的吹牛,多半人都不會相信吧?他的同行者也不信啊,哪怕是魏承嗣的同窗,當時也應該是不信的。 所以,他沒錯,錯的就是魏家??! 但陶舉人顯然沒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懷疑是人的本性,這沒啥好說的。其他人縱然不相信,也不會惡語相向或者背后說人壞話,更不至于在會試都已經結束后,還實名舉報,試圖徹底斷人前程。 …… 三月初九便是安平王世子大婚的日子,往前一日,永平王府便派人去鋪房了。 身為待嫁新娘劉韻的親哥哥,劉侾是無論如何都要出席這種場合的。沒等劉二老爺懊悔自己下手太重了,初八這天大清早,劉侾就蹦蹦跳跳的出來了。 屁事沒有,連上火都好了。 這也很正常,他受了傷自然不能再吃那些大葷之物,天天清湯寡水的,上火自然也就好了。至于挨的打更是小事兒一樁,他皮實得很,其實前兩天就可以在屋里亂竄了,但他不敢出去,生怕他爹看到他好得那么快,再給他來個傷上加傷。 至于今個兒嘛,劉侾篤定他爹不敢在這種時候打他,因此格外嘚瑟,還故意在他爹跟前晃悠來晃悠去的,看得他爹牙根癢癢。 初八鋪房曬嫁妝,初九就是正式成親的好日子了。 楊冬燕肯定是要參加的,不過她沒管安平王世子早些時候就派人送來的請?zhí)?,而是直接作為女方這邊的長輩出席的。 對了,依禮新郎官也是要向女方長輩行禮的,不過并非是在成親當天,而是在回門日。 也因此,在回門這一天,看著高座上的楊冬燕,安平王世子沉默了一瞬,到底還是給她跪了。 做人做到這份上,也真是夠可以的。 韻姐兒其實并不知道詳細經過,但是不要緊,她察覺到了父母的態(tài)度,尤其是她那最滑頭的二哥劉侾的態(tài)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也因此,韻姐兒就是一副乖孫女的做派,典型的勛貴人家貴女在長輩面前的形象,溫柔賢淑乖巧聽話。 瞅著韻姐兒,再想想自家那個rou團子,楊冬燕就覺得腦殼疼。 心說一樣都是她的孫女兒,咋瞅著差別就那么大呢?尤其孫女她爹都不怎么聰明,所以問題出在哪兒呢? 噢,那肯定就是孫女她娘的緣故了。 楊冬燕想起劉二太太孟氏從一開始就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如今更是勛貴人家太太的做派,再想想小楊氏…… 噫! 怪不得呢,原來一切的問題都是出在當娘的身上啊! 小楊氏也是應邀的客人之一,當然不是那種貴客,她跟方氏等人一起混在那些依附永平王府生存的小家族女眷當中。這會兒,瞅著好酒好菜,小楊氏吃得特別開心,當然她身畔的豬崽、豬小妹也是如此。 自然,小楊氏不知道,就在方才,好大一口鍋又結結實實的扣在了她的頭上,還是甩不脫的那一種。 她不會知道的,她吃得可香了呢。 安平王府和永平王府之間的聯(lián)姻,自然是轟動了整個南陵郡的,尤其其中一方還是安平王世子,王府未來的繼承人。 這種事情,圣上是不好出面的,但是太后下了懿旨,大意是夸贊倆人金童玉女,定能百年好合子孫滿堂。當然,賞賜也是少不了的,鮮亮的捧出來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 就連今個兒的回門禮,都是格外得隆重。 幾乎可以說,從鋪房那一日,到回門這天,前后三四天的時間里,整個南陵郡都是一片喜慶的。 就有當?shù)匕傩赵谒降紫逻哆墩f,想當年二皇子大婚都沒這般轟動。又說這也沒錯,畢竟二皇子那身子骨,再加上那尷尬的身份,自是比不得人家郡王府的世子殿下。 說這些小話的到底在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人還是以羨慕為主的。其中,又以未婚少女最多。 在民間,有那嫁人當嫁狀元郎的說法。不過放在南陵郡這邊,當?shù)厝艘姸嘧R廣,單說那狀元郎好了,每三年就有一個,時間久了也就這樣吧。還有就是,狀元郎他不一定長得好看,甚至不一定年歲輕。 曾經就有無數(shù)少女拽著帕子期待的簇擁在街道兩旁,就等著狀元郎騎著高頭大馬經過。 結果,狀元郎倒是來了,也有那高頭大馬,但少女們卻失望不已,準備好的香囊帕子是一個都沒丟出去。原因很簡單,那一屆的狀元郎年逾五旬了。 就很現(xiàn)實。 可安平王世子是不同的,再怎么沒見識,也知道人家的身份地位要遠遠高過于普通的狀元郎了。況且,安平王世子長得很好,不是劉侾那種俊俏的小郎君,而是自帶威嚴的。 還真別說,這種人真放在你身邊,保不準就被嚇哭了。但遠遠的瞧著,別提有多向往了,只恨不得自己是永平王府的嫡小姐。 少女們羨慕不已,只盼著自己將來也能遇到這般完美無缺且只對自己一個人好的郎君,不過也有比較奇葩的。 譬如老魏家的豬崽崽。 待回門結束后,楊冬燕攜家里人回去了,途中就問豬崽感想如何。豬崽的感想就特別豐富,以前窩頭讓她背個書,她拖拖拉拉不說,還老是背不出來。但今個兒,一提起席面上那豐富的菜色,豬崽一點兒磕絆都沒打,順順利利的就給楊冬燕報了個菜名。 不光報了菜名,她還詳詳細細的形容了每一道菜的滋味,不光說了,神色情緒都特別到位,聽得楊冬燕毅然決定回到府上就立刻加個夜宵。 沒辦法啊,楊冬燕跟家里其他人不在一個地方,她是在王爺王妃這邊的。這邊的菜色當然也不可能差,卻架不住事兒更多,她壓根就沒吃到幾口。 忍著腹中饑餓,楊冬燕打斷了豬崽的話:“誰問你吃得咋樣了?我問的是你對親事有啥看法!” 豬崽一臉的莫名其妙,她以前又不是沒去別家吃過喜宴,不都是問吃得好不好嗎?至于對親事的看法…… “人家都成親了,我就算有看法又咋地?再說了,兩邊的爹娘都沒意見,我有意見管啥用?。俊?/br> “我問你對你自個兒親事的看法?。 睏疃嗖铧c兒沒忍住自己的暴脾氣把豬崽抽一頓。 好在,這次豬崽總算是聽懂了,然后她就更迷茫了:“我的親事?我的?我哥還沒娶媳婦,就要給我說親事了?噢,就像永平王府那樣嗎?讓我想想?!?/br> 豬崽非常認真的想了想,過了好半天才一本正經的開口:“如果是我的親事,我希望席面上也能有今個兒那道菜,就是那道過橋排骨,我吃得特別對胃口,相信其他人也會喜歡的。再就是那道魚羹也特別不錯,又鮮又滑,太好吃了!” 楊冬燕:…… 不要了,這孫女誰要誰抱走,反正她是要不起了! 就在祖孫倆互相傷害之時,他們所乘坐的馬車逐漸慢了下來,卻是到家了。 不想,就在馬車剛停下的那一刻,楊冬燕等人都尚未下馬車呢,府中的管家就急吼吼的從府中奔了出來,甚至在過門檻的時候還絆了一跤,直接就摔了個大馬趴。 饒是如此,管家都不顧自己的顏面,慌亂的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拍打衣服上的塵土,才剛站穩(wěn)就滿臉喜色的大聲嚷嚷道:“老太太大喜!老太太大喜!” “大爺他考上了!今個兒貢院放榜,大爺他榜上有名!咱們家就要出個進士老爺了!” 第117章 會試放榜的日子多是在三月初, 但具體在哪一日卻不一定,還得視具體情況而定。在往屆里,出現(xiàn)過人才井噴式的一幕, 最終不得不上呈帝皇,由圣上下令多取一些。若發(fā)生這種情況, 便是推遲到三月底放榜也是可能的。 至于殿試的日子, 倒是肯定在四月里,那幾日還是不確定。多數(shù)情況下,會在會試放榜之時,將殿試的日子謄抄于榜單上。 橫豎學子們都在南陵郡,又不會有人趕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跑去外頭浪,哪怕是在放榜后三五日內就進行殿試,亦無妨。 而今年,好巧不巧的趕上了安平王府世子妃回門的好日子。 其實也不奇怪,大婚之日定在了三月初九,依著這邊的習俗, 新嫁娘多半都是在三日內回門的, 且越早回去顯得夫家越為重視。但問題在于, 這樁大婚是兩個郡王府的聯(lián)姻,且中間又有太后賞賜, 因此在新婚次日, 二人是先入宮謝恩了,再后一日才是回門日。 安平王府在定下婚期的時候是算不到這一層的, 他們倒是刻意避開了二月會試、四月殿試,卻不會想到回門日還能跟會試放榜湊一塊兒。而魏家這頭,全家都跑去喝酒了,直接就導致無人去打聽何時放榜。 還好魏家下人警醒, 早不早的就派了人盯著貢院那頭,一有消息就立刻回稟。饒是如此,大清早就出門的主子們,也是到了下半晌才回府。 大管家激動不已的匯報好消息,瞧他那副模樣,竟仿佛自個兒考上了一般。 當然,楊冬燕也沒讓他失望,高興的吩咐下去,闔府上下所有人多發(fā)三個月的月錢。 這下可好,本來只是附和著帶笑的下人們,頓時仿佛過大年一般,開心得不得了。 “也去跟永平王府支會一聲,今個兒太晚了,明個兒再去吧。就說……”楊冬燕算了下日子,很快就確定了,“過兩日是休沐日吧?就選在休沐日那天了,讓他們也來咱們家吃席!” 這會兒工夫,后頭馬車上坐著的人也陸續(xù)下來了,一大家之人連門都沒進,就蹲在箱子里高興得又叫又跳的,很快就引起了不少鄰里的注意。 老魏家的這個宅子是永平王府幫著置辦的,所在的地段不能說特別好,但周圍也算是富貴的了。平常,這里就算車來車往的,也少有大聲喧嘩一事,及至今個兒聽著外頭鬧騰,有對面人家派了小廝過來張望,之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