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著話，車已經(jīng)開了半個小時，快要到了，梁心偉的手機還沒響。張星野不確定他該怎么開，總不能開到弄堂口，“心偉，你要再跟她聯(lián)系么？”

    “她可能是有事。星野，我在會寧路和斜陽路路口下車，以前就是在這里見面?！?/br>
    “在路口等像什么話，既然她可能有事，不如我先送你去基金會，然后你們再聯(lián)系?！?/br>
    梁心偉想了想，“那我去畫坊等她吧。今天本來也是要先到畫坊去拿些東西再去基金會的?！?/br>
    “行，我送給你過去。”

    “嗯，在城隍廟外的老街上。小精靈兒童畫坊。”

    “好?！?/br>
    轉(zhuǎn)道往城隍廟去，張星野心里也開始犯嘀咕，那是個小混蛋不假，可是，她對畫坊的事一向用心，大過年的還惦記著給生病的孩子畫畫。她看著冷，其實小心地并不真的壞，他醉酒那天，她一定已經(jīng)決定分手，可還是把他接了進去，照顧了一整夜。對于心偉，他們這次合作非常成功，昨晚又剛在一起吃了飯，看心偉的樣子，分明就是很開心，更何況心偉人品非常正直，是真的很喜歡她，絕不可能做出什么冒犯她的事能讓她這樣對他。

    越想越不對，心突然急，幸好昨夜是吳健親眼看著她進了家門，而且他也打過小屋電話，她接了，那就不會是在外面出事。

    那是怎么了？

    真他媽的！昨天一天吳健就把梁大少爺給刨了出來，所以今天一早張星野就把吳健給撤了回去，現(xiàn)在，她到底是怎么了？

    一不留神，差點闖了紅燈，急剎車才停下。

    心偉在跟基金會講電話，張星野盯著紅燈，手在方向盤上的手不自覺地敲著，恐慌一旦滋生，蔓延起來就像枯草上的火星子，特別快。竟然想起印尼回來那天夜里那種不祥的預(yù)感，總覺得她已經(jīng)走了……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很快，停了。不一會兒，又響，這一次，堅持不懈。tony這個超級安全控是堅決反對在車?yán)锝与娫挼?，張星野已?jīng)向他保證過很多次，上車就靜音模式。今天，忘了。

    紅燈長，張星野終于還是決定拿出來，瞥了一眼。啊？！！

    看著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張星野像雷劈了一樣！

    怎么可能？？竟然是那個他爛熟于心、總是撥出去卻從來沒有響起過的號碼！

    這，這是她小屋的電話！！

    幾秒鐘的思維空白后，張星野猛地按下，“喂??！”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親愛滴汪汪，手榴彈收到！

    謝謝親愛滴草莓，雷雷收到！

    謝謝親愛滴柴，雷雷收到！

    第44章

    “喂？喂！！”

    喂了幾聲, 電話里嘟嘟響，已經(jīng)掛了。張星野正要回?fù)埽G燈放行, 他咬了下牙，開車。她明明在小屋, 那為什么沒能接心偉的電話？？她和心偉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轉(zhuǎn)過街角就已經(jīng)到了老街, 不遠(yuǎn)處看到小精靈的招牌, 梁心偉說，“就是那里?！?/br>
    張星野靠邊停下，“心偉, 那你過去吧, 我先走了。”

    看他皺著眉頭，臉色不是太好，剛才電話里可能是e有事, 梁心偉沒再問，“好, 你去忙?！?/br>
    把梁心偉放下, 剛要掉頭離開，電話又響了, 張星野趕緊接，“喂？喂？萱！”

    “儂是！儂是萱萱額朋友伐？？”

    聽筒里老人的聲音傳來, 又尖又顫，抑制不住的高分貝直穿耳膜, 極度亢奮！

    張星野的心一下子揪緊, “對！我是！阿婆，怎么了？萱萱呢？？”

    “儂快點！萱萱出事體了！動也勿動額！吾打了120，還沒到……”

    一連串喊出這一句, 阿婆丟了魂兒一樣，底氣全沒了，張星野的腦子嗡的一聲！再也顧不得什么，猛一腳油門踩了出去！

    老街和弄堂距離很近，五分鐘就開到了，張星野把車扔在弄堂外，從后背箱拎了十字小箱大步往里奔。

    木頭門虛掩著，用力推門而入，本來總是一股霉潮味道的樓道被一股濃重的煤氣味淹沒，張星野一秒反應(yīng)立刻轉(zhuǎn)身把大門徹底大開，轉(zhuǎn)身三步并作兩步往樓上去。

    “萱！萱??！”

    聽到人來，阿婆急忙出到樓梯上，可看著他大張了張嘴，竟然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老房子里的這間浴室是后來改造的，只有很小的一扇窗對著樓道。水汽透在空氣中已經(jīng)涼透了，可悶潮的濕氣和煤氣依然熏得人難受。張星野沖到門口，見女孩躺在冰冷的瓷磚地上，濕漉漉的頭發(fā)黏著小臉，雪白的身體一絲未著，只有手里拽著的浴巾勉強遮著。隔壁小屋的窗已經(jīng)開了，可是，中間拐了一道薄墻，吹過來所剩無幾，好在剛才樓下大開了門，新鮮空氣這才上來。

    “吾買菜回來……”阿婆嚇得干哭道，“就看到伊睏了個的……”

    張星野跪下，迅速脫掉西服，“阿婆！去把樓上所有的門窗都打開！”

    “打開了，皆打開了……”

    “天臺！天臺那道門也趕緊打開！”

    “哦哦。”

    “萱，萱?。　彼鲋募绱舐暯?，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俯身，湊近，檢查她的呼吸，幾秒鐘，可愛的口鼻在他耳邊，一絲氣息都沒有。大手托著她的脖頸，像那細(xì)嫩的白瓷，冰冷，僵直，他的心發(fā)顫，死死遏制自己的思維不去想那溫度意味著什么。

    根本不敢再浪費時間去打開急救箱，他起身，松開她的浴巾，摸在胸口雙手疊住，用力按壓，口中喃喃的，“萱！萱醒醒！醒醒！萱！萱……”

    整個人都是懵的，這么多年做工程現(xiàn)場、走項目，危險的情形碰到過不少，卻從沒有像現(xiàn)在，大腦陷入突然的空白。猛然間恍惚，像很多年前那個飄雪的大年夜，他懵得什么都不記得……

    俯身大口給她氧氣，吹得她胸口起伏，再起身按壓。機械的動作，像帶了計時器，間隔準(zhǔn)確地把握著力道和節(jié)奏，他所有的力氣都在給她，她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多少次在他身//下，她柔軟，嬌嫩，即便小表情冷冰冰的，卻無法掩飾她帶著紅暈汗津津的渴望?，F(xiàn)在白凈的小臉上也泛著淡淡的櫻桃色，卻是他絕不想看到的，那不是她的紅潤，是毒暈……

    心，早已經(jīng)跳了出去，他整個身體都輕飄飄的。眼睛盯著她的臉，不停地按下去，給她呼吸，就像她在動，像之前那么多夜，他帶著她動，他在，她就在……

    阿婆從樓上返回來，一見他這樣，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干干地哭，“吾勿會用伊手機呀……只好拿座機查電話……伊個只電話上回?fù)芑厝ァ瓌偤镁褪莾z啊……”

    阿婆的哭聲已經(jīng)完全地亂了，張星野看著她，換了語言，“阿婆，勿要緊，儂勿要哭，啊？來，幫吾把各只箱子打開來。哎，對額，對額，喏，看到個只藍(lán)顏色額鍵伐？對，撳下去。”

    聽到熟悉的方言讓阿婆混亂的心情稍微安穩(wěn)了下來，老人按著顫巍巍地按下了那只鍵。aed（自動體外除顫器）立刻發(fā)出啟動提示，張星野一邊按壓一邊指導(dǎo)阿婆隨著提示，將旁邊的灰色塑膠盒打開，拿出兩片自粘電擊片，張星野立刻接手，打開浴巾一片貼在右鎖骨下，一片貼到她左胸左下。

    很快，aed儀器開始分析心臟節(jié)律，判斷后建議電擊。張星野按下電鈕，迅速充電，發(fā)出電擊。

    電擊過后，張星野立刻恢復(fù)心肺復(fù)蘇，一，二，三……十，二十，三十，俯身，給她呼吸；再起身，一，二……

    初春的天氣，大開的門窗，從天臺，到樓下，吹得通透。大顆的汗珠從他額頭滴下，肩膀、手腕，早已經(jīng)麻木，整個人像機器一樣重復(fù)著，沒有絲毫誤差……

    忽然，她胸口往下一沉，輕輕咳了一下。

    張星野愣了一下，立刻俯身，“萱！萱！醒醒，萱！”

    “120來了！120來了！”

    聽著阿婆叫喊，張星野迅速拿浴巾小心地抱著她裹好，又拿西服蓋了。

    醫(yī)務(wù)人員一來，很快判斷確實是煤氣中毒的癥狀，不過，病人已經(jīng)開始有反應(yīng)，有了微弱的呼吸。看著旁邊的aed電擊片、專業(yè)的急救箱，醫(yī)生沒再繼續(xù)轟那個在狹小的浴室里守著女孩死活不肯起身、堅決妨礙他們工作的男人。

    檢查后，迅速上了氧氣。女孩要馬上送往醫(yī)院救治，擔(dān)架送上來，醫(yī)護人員要把她抬上去，男人表示他來！醫(yī)生明白，就是因為兩位護理是男的，女孩身上只有浴巾。碰到這種病人家屬，真的很難纏。

    醫(yī)生再次看了一眼那套急救工具，并且考慮女孩并沒有外傷，于是同意男人cao作。果然，他的動作迅速、專業(yè)，很平穩(wěn)地把女孩放上了擔(dān)架，迅速蓋好。

    “家里誰跟著去？”

    “我！”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老公！”

    “好，那你跟來！”

    ……

    急救車一路閃著頂燈往醫(yī)院去。

    帶著氧氣面罩的女孩終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迷離的目光里一張男人的臉，很近，還沒分辨出他的模樣，大手輕輕撫著她的額頭，唇在她耳邊溫柔吐字，“不怕，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今天鵲太累了，先更這些。明天再去給萱看病，不，是去看cao心爹看病。

    謝謝親愛滴甜甜圈小姐，雷雷收到！

    謝謝親愛滴如爾，雷雷收到！

    第45章

    頭, 裂開一樣，疼痛讓它變得那么重，像一塊硬梆梆的石頭, 脖子斷掉似的，根本挪不動；胸口悶, 大量的氧氣充入, 她像被灌透, 冷，特別冷，神智在慢慢恢復(fù), 身體卻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來到醫(yī)院前人就已經(jīng)醒了, 遲緩的意識，朦朦朧朧的，看一群白大褂把她推入急救室, 而那個一直俯在她身邊、不許她閉上眼睛的男人終于被撇在了后面。白慘慘的燈光從頭頂晃過，遠(yuǎn)遠(yuǎn)恍惚的聲音, “萱！別怕, 我就在外面！”

    反應(yīng)不出他是誰，可他的臉是她腦子里唯一剩下的影像。一路上, 她呼吸，一眨不眨, 一直在他眼睛里，像小時候牽著的手, 現(xiàn)在突然沒有了, 眼睛轉(zhuǎn)，沒有著落，很痛, 很干，枯枯的……

    診療臺上，她像個亂線的木偶，任憑人們拆開，重組。

    “一氧化碳中毒，昏迷時間不詳！”

    “左肩與后腦有擦碰外傷，左腕關(guān)節(jié)錯位！”

    “是她老公發(fā)現(xiàn)她的，一直在做心肺，也做了電除顫，急救趕到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心跳和呼吸……”

    人們聲音很大，可她只能聽到自己粗重又無法控制的呼吸，像沉在水底，越溺越深，特別怕，卻不能動，心里想叫，呼吸越發(fā)痛苦，在煞白的頂燈里努力尋找著那雙眼睛……

    不知道折騰了多久，接連不斷進入各種儀器，神智越來越清，那張臉越來越模糊，只有耳邊還有：萱，萱，醒醒，萱……

    終于，在人們想盡辦法讓她徹底清醒過來后，又允許她精疲力盡地睡去，喉嚨痛得厲害，想問，卻想不起那個名字……

    ……

    沒有夢，沉沉的，再次醒來，是跟著儀器很輕的嘀嘀聲。

    慢慢地，睜開眼睛。房間里一片素凈的白，橘色的燈光給房間鋪滿柔和的顏色。床邊亮著監(jiān)測儀器，正有一位護士在給她換吊瓶。

    “醒了？”

    護士俯身看她，笑瞇瞇的眼睛，“感覺怎么樣？”

    好溫柔的小jiejie，季萱想說好，可喉嚨干痛，一下沒發(fā)出聲，只好眨了下眼睛。

    “你恢復(fù)得很好，從高壓氧艙出來，各項指標(biāo)就回復(fù)到正常范圍了?！?/br>
    季萱抿了抿唇，努力從喉中掙出點聲音，“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