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徐皓捂著羽絨服不撒手,說,“來,先認個錯?!?/br> 閆澤腿上撲騰的更厲害了,一副抵死不從的語氣,擰巴的跟個試圖脫繭的大蟲子似的,“我cao,不可能!徐皓你他媽有種把我放開咱倆正面較量!” 徐皓巋然不動,說,“行,有骨氣,我欣賞。”然后騰出一只手來一把抓住閆澤的腰,使勁兒一捏,手掌磨過閆澤肌rou線條分明的腰線,然后不由分說的開始撓閆澤癢癢,“可以啊,小閆,身材挺有料啊?這什么,人魚線???” 閆澤使勁兒一彈,然后以更大的幅度開始撲騰,嘴里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喊,“我——哈哈哈哈——不行不行——哈哈——錯了錯了我錯了!” 徐皓把閆澤放開,閆澤一下子跟脫力了似的陷在沙發(fā)里,徐皓從一推衣服里把閆澤扒出來,順手給他把兩層帽子也脫了。閆澤跟剛洗過澡似的,面色發(fā)紅,臉上全是汗水,由于徐皓脫帽的方式太直接,閆澤頭發(fā)也亂成一團。 徐皓看他那少有的狼狽樣,覺得特逗。 閆澤喘息著坐起來,身手利落抬手地把身上衣服全脫了,就留下一個背心。 閆澤在沙發(fā)上呆坐了一會,突然倒在松軟的沙發(fā)上,語氣特別頹喪,“靠,我不服?!?/br> ? 第40章 因為初來乍到時差有點轉換不過來,徐皓五點多就醒了。 清晨山上彌漫著輕淺的霧氣,徐皓披上外套拉開陽臺的落地玻璃門。一陣松木混合著晨露的氣味撲面而來,天色冷清,挺拔的冰川正遮擋住半顆太陽,好像傷寒病人的臉。 徐皓雙手搭在欄桿上,鼻息間空氣新鮮到讓人覺得冷。從大都市脫離出來,突然被如此原始的山景包圍著,就會讓現(xiàn)代人有種被大自然吞并的感覺。不過徐皓不討厭這種感覺。 徐皓喜歡和大自然融合的某一個瞬間,人會意識到自己的渺小,但同時也會從心里迸發(fā)出某種活著的力量,非常沖動,就好像源于人類最原始的想要取火的本能。 欣賞了半個小時的山景,徐皓回房,撈起電腦包,從房間走下樓。 大約六點多一點,桌子上已擺放好早餐。徐皓吃了些冷切火腿,煎小牛排,幾片無花果面包,然后又分別喝了一碗熱湯和一大杯牛奶。 閆澤一臉睡眼惺忪踩著樓梯往下走的時候,徐皓正懶散地倚靠在壁爐旁一個超大懶人沙發(fā)上cao作電腦。閆澤往下看,見底下那人一身深藍色睡衣,右臂衣袖有一段被隨意地挽起來,露出修長的手臂,壁爐木柴燃燒那小小的爆裂聲配合著徐皓手下有序敲擊鍵盤的聲音,像是一顆顆在夢里才會膨脹的螢火蟲。 徐皓聞聲抬頭,看著閆澤抬起右手,笑,“起挺早啊。” 閆澤抓了把自己的頭發(fā),剛睡醒,頭發(fā)有幾縷翹起來,他也跟著徐皓笑,神色略有些慵懶,“時差還沒倒過來。” 徐皓沒從懶人沙發(fā)上站起來,而是一手端著電腦,另一只手比較隨意的往桌子上指,“我覺得這個面包和牛排是最好吃的,當然別的也不錯,但你一定得留點肚子給這兩個?!?/br> 閆澤挑眉,然后從桌子上撈了兩頁面包,三下塞進嘴里,轉過頭聲音不清不楚地問徐皓,“大清早忙什么呢?” 徐皓劃弄電腦觸屏的手指一頓,然后沖閆澤招手,“來。” 閆澤端著一杯咖啡走到徐皓一旁,徐皓往旁邊挪,給閆澤在懶人沙發(fā)上騰了半個座位,“有問必答,好吧,省得你又說我不尊重你。來,坐。” 閆澤站在那,對這個邀請突然有點沒防備似的,端著咖啡動作不怎么利索地往下坐。 這個懶人沙發(fā)雖然很軟,但好在夠大,兩個人長手長腳,勉強沒擠到一起去。 徐皓端著電腦給閆澤劃屏,“我在做風險評估,算起來這還是我們的商業(yè)機密,你別給我說漏了。” 最后一句顯然是在開玩笑,閆澤先是瞥向一旁扯了個笑,笑容很沒轍的樣子,然后扭過臉來說,“行,我肯定不說?!?/br> 隨后倆人注意力都轉移到徐皓的電腦上,閆澤看著屏幕上井然有序的樹狀圖,“這是你們現(xiàn)有的投資傾向嗎?” 徐皓的手順著電腦屏幕指,“對,但這只是我的一部分,這個周期我還沒有完全做完。安德烈,就是我的另一個合伙人,他還會整理來另外一波,最后會總合到馬修那邊做大數據處理?!?/br> 閆澤神色專注,看了一會,說,“我認為……很不錯。這完全不像是三個人的工作量?!?/br> 徐皓知道閆澤這人特別不擅長夸別人,對于他能說到這份上還覺得挺稀奇,兩個人就專業(yè)內的觀點又討論了幾嘴,過一會,九點的時鐘敲響。 徐皓把電腦合上,抬頭一看有四五個工作人員已經帶著滑雪器具在前廳靜候多時,倆人站起來,心情很好地向門口走去。 走到門口了,閆澤突然回頭跟徐皓說,“噯,其實我們也不一定坐越野車上去?!?/br> 徐皓順著閆澤指的方向,見旁邊停了幾輛前滑撬后履帶式的雪地車,顯然這種交通工具更接地氣也更好玩,徐皓躍躍欲試地說,“就它了,走走走。” 倆人穿好防寒服、厚實的靴子手套和防霧護目鏡,由駕駛員帶著一人坐上一輛雪地車,向滑雪場地行進。 坐雪地車,跟正常開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那感覺就像是人坐在雪地里跟著車飛速打滑一樣,連減速也比正常行駛慢很多,但行程刺激,甚至可以在深雪里爬坡。 抵達滑雪場,雪白無垠的山道上除了幾個管理工作人員外,一個滑雪的都沒有。徐皓坐在雪地里小木屋旁的椅子上換滑雪器具,問閆澤,“你把這場地包了嗎?怎么沒見著人啊?!?/br> 閆澤那邊換得快,他帶著護目鏡,只有一個下巴漏在外面,個子又高又挺拔,即使一身黑白色的滑雪服也不見臃腫,反而顯得很利颯。閆澤正在用左手調整右手腕衣服貼合的松緊度,如此一聽,抬頭對著徐皓笑,“說什么呢,這是我七歲的時候外婆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可從來沒帶別人來過這里?!?/br> 徐皓一聽,從腦子里模模糊糊翻出一點記憶,再往這個山道上看去,才勉強有了一點記憶。 原來上輩子他跟閆澤來過這里。 徐皓這才想起來這座山好像都是閆澤他們家的,服了。 閆澤安裝好滑雪板,撐著雪杖滑到徐皓旁邊,問,“怎么樣,會滑么,用不用我?guī)???/br> 徐皓腳踩下去,固定好滑雪板,把護目鏡從頭頂上拉下來,然后看了眼閆澤,“馬上就讓你知道什么叫專業(yè)。” 語畢,徐皓身體前傾,率先順著淺坡滑下去,在起點緩沖灘動作利落的轉了個身,然后沖著閆澤招了下手,那意思,就等他了。 閆澤扯了個很有意思的笑,他雪杖點地,傾身而下。閆澤順著雪地無阻力的光面幾乎轉瞬就到了徐皓面前,徐皓正準備跟他再說兩句,卻見閆澤根本沒有什么要減速的跡象,動作瀟灑地從徐皓身后近45度角側身滑過,速度之快濺起一陣泡沫似的雪花,然后徐皓在風聲中聽見有人撂下一句,“先走一步?!?/br> 徐皓目送著這人跟離弦的箭一樣縱身出去,沒幾個呼吸就在雪場上留下兩小條非常流暢的弧形軌道,心想,好么,在我面前耍帥呢這是。 徐皓當仁不讓的跟了下去。 傍晚,就著余暉往回走,徐皓一步一個腳印,感覺自己的腿部肌rou有點使用過度的跡象。 閆澤也沒好到哪去,倆人這大半天功夫都在山頭上較勁,你比我我攀你,最后下坡速度沖的跟跳樓似的。也得虧是倆人身體素質過硬,反應夠快,技術到位,就算做點極限運動,也沒出什么意外?;仡^一想,還挺熱血的。 徐皓從雪地車上下來,再回頭看,日落如同金色的樹脂融化了,像是給整片雪山冰川上澆了一層漿。 閆澤從他身側走過,摘掉臉上的護目鏡和帽子,頭發(fā)邊上還沾著一點點雪,徐皓看他那個樣,問,“累吧?” 閆澤從鼻子里哼了一下,帶點不屑似的,“怎么可能。你累???” 徐皓一聽,行,還較勁呢,就說,“不累啊,熱身有什么好累的?!?/br> 結果倆人往里走的姿勢都不太自然,徐皓僵著腿走的一瘸一拐的,心想,就都裝吧。 晚飯rou香四溢,配上一碗濃郁的奶油湯,給徐皓撐夠嗆。 倆人吃完飯,徐皓圍著屋子散步,閆澤拉開觀景陽臺的玻璃門,靠在門邊上抽煙。 徐皓走到壁爐旁邊的一個木臺字旁,見墻上掛著幾張照片。打頭的一張大概是年代久了,照片有些泛黃,是一位看上去非常溫婉美麗的夫人。她擁著貂絨半蹲在木屋前,背后就是雪山,兩只手分別攬著兩個孩子。一個男孩,大概十歲左右,還有一個小女孩,大概四五歲的樣子。 徐皓的視線再往上看,又看見一個小男孩,這張照片年代就新一些了。小男孩大概五六歲的樣子,在雪地里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滑雪裝備竟然配備的很齊全,對著鏡頭繃著臉,一臉臭屁樣,不是閆澤又是誰? 徐皓剛想笑,無意間又瞥見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顯然又比剛剛那張小男孩的照片要老一些,是一個二十余歲的男人。他斜倚在門前的柱子上,看上去非常年輕,身材高大,眉目是有些凌厲的英俊。拍照的時候,這個年輕男人正沖著鏡頭笑的又張揚,又肆意。 徐皓看完這個照片,再轉頭去看斜倚在門口抽煙的閆澤,這一眼下去,竟發(fā)現(xiàn)這兩人眉目間有近五分相像。徐皓沒忍住問了一嘴,“這是誰?。俊?/br> 閆澤叼著煙轉過頭,順著徐皓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用仔細看,他也知道那里擺的是什么。閆澤說,“我舅舅吧?!?/br> 徐皓一愣,再看,發(fā)現(xiàn)這個年輕男子確實跟那個被婦人攬著的小男孩像一個人。徐皓說,“你跟你舅舅長得還真像。” 閆澤扭過頭去,對著門外吐出一口白煙,然后跟徐皓笑了一下,“聽說脾氣也很像,可惜我沒見過他?!?/br> 徐皓聽閆澤這么一說,想起來邵家長子曾在二十四歲因事故去世,而閆澤的外婆在閆澤還小的時候也因一次海難離世。一組家庭照早已有兩個人不在世,徐皓覺得這不是一個好話題,便說,“那真可惜?!?/br> 閆澤那邊倒是語氣尋常,說,“可惜么,也沒什么。早些年……” 閆澤一頓,手里的煙積攢出一點煙蒂,閆澤對著外面彈了一下,繼續(xù)道,“早些年聽人說,我舅舅人聰明,行事也高調。二十來歲喜歡上一個男的,被我外公知道,我外公不同意,把那男的家里攪和的家破人亡,那男的在年底沒撐住自殺了。聽說出事那會離除夕夜就差幾天。后來么,我舅舅有一次去馬納羅拉,沒回來,第二天尸體在靠海邊的峭壁底下被人發(fā)現(xiàn)。這事之后,我外公還沒怎么著呢,我外婆先瘋了。” 閆澤說的沒什么,但這短短幾句話里牽扯出豪門背后多少腥風血雨,沒人知道。徐皓突然沒由來想起上次張旭升他們那個電影,然后思緒跟著走,莫名其妙的,又想起自己上輩子。 一方面,徐皓覺得這是邵老能做出來的事兒。邵老這人霸道,手段強勢,行事風格不顧及情面,即便做了傷心事,也不像是會后悔的人。另一方面,徐皓怎么覺得這個故事有那么一點點熟悉? 想了半天,沒想出來跟自己的聯(lián)系在哪。就好像是數學推理,有一個步驟丟了,你腦子轉地很著急。又像是你把一粒很小的鉆石扔在沙灘上,你蹲下滿地找,你知道鉆石就在這里面,可眼前全是沙子,你就是挑不出來。 突然,閆澤語氣特別平靜、特別尋常地問他,“噯,你說,要是你家有一天被人算計了,你會這么想不開嗎?” 閆澤站在玻璃門口,左手指尖的煙蒂聚起,遮遮掩掩地冒出一點火星來。而背后,月色正濃,銀河傾瀉而下,山川里都是星星。 徐皓自重生以來,第一次看不清楚閆澤眼底的情緒。 徐皓想了一下,說,“我覺得活著不一定能解決問題,但是死絕對不可能解決問題。越是這種時候,承受活下去會更難。與其想著怎么去逃避,怎么墮落,怎么死,還不如想想怎么去抗爭到底。我認為活著,有壓力的活著,死了,必須有尊嚴的死去。當然了,你可以覺得我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我是在說風涼話,但事實上我非常認真?!?/br> 閆澤手里的煙蒂掉了,露出指間快要燒到底的火光,他不覺得。 他沒夾著煙的那只手抬起來,用指腹揉了把眼,嘆了一口氣,又像是在輕笑,“我沒覺得你在說風涼話,我覺得你說的特別好,我覺得你比他們都好?!?/br> 閆澤轉身去拉開玻璃門,一陣夾雜著冰川氣息的風涌到他身邊,他背對著徐皓,把煙按滅在手邊的煙灰缸里,呼吸時,嘴邊溢出一絲絲白氣。 閆澤說,“你沒事比什么都強?!?/br> 這句話閆澤說的聲音不大,再加上外面刮風,其實到徐皓這里已經聽不太清楚。 不過徐皓還是給聽見了。 兩人一室,一地破碎的月光。 壁爐柴火燒得正旺。 徐皓眼瞅著自己從沙灘上找到東西了。 一粒小小的,透明的。 還以為是鉆石。 沒想到是子彈。 第41章 徐皓是個心理不怎么裝事的人,所以他幾乎不會廢心思琢磨某個人的某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今天有點反常,徐皓在床上翻騰兩個小時沒睡著。 一閉眼,大腦就開始運轉,一個個視覺圖像牽連出看似雜亂邏輯:幾張家庭照、舅舅、男性愛人、家破人亡、相繼自殺…… 徐皓心煩意亂地睜開眼,躺在床上,又想起張旭升他們做的那個電影,姚清明問他,“你覺得生活痛苦不?”“如果一個人因你而死,那么兇手是你,還是他自己?” 徐皓從床上翻了個身,特別崩潰地抓了把頭發(fā),從來沒希望像現(xiàn)在這么大腦停止工作。 不知多久,飛速傳遞信號的大腦皮層終于消停下來,徐皓朦朦朧朧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