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那樣子看上去有點好笑和滑稽,甚至讓人想要上前好好揉搓這只圓球一番,但假如你能看見藏在那毛絨絨雞崽下男人的表情,就絕不會升起這個念頭。 玩偶裝內(nèi),汗水順著鋒利的眉弓掉落在他黑如鴉羽的眼睫上,但周輔深沒有眨眼,而是任由那咸澀的液滴掉落進眼眶,灼傷他的虹膜,帶來艱澀的刺痛感。在讀懂那條消息的一瞬間,一柄無形的巨鐮便剎那隨風而至,割掉了他心頭躁動不安的嫩芽,再次使其變得荒蕪而空蕩。 就在幾分鐘前,他內(nèi)心還混雜著期待和忐忑,就連陽光鍍過厚重絨毛的溫度都不能消減他的熱情,反而讓他血液沸騰,他只要想著江燃開門時會露出的愕然和笑臉,就無法停止忙碌,直到花瓶擺放的角度都趨近完美,他才能夠堪堪平息那股焦灼,像個情竇初開的小伙子般等待著心上人的到來。 ——然而現(xiàn)在這些全變成了一個笑話。 無論多么精心的布置,只要失去了那個它們應該取悅的觀賞者,就全變成了無意義的。 周輔深盯著那條消息,短短幾行字被他反復閱讀了好幾遍,他想從字里行間挖掘出什么別樣的情緒,哪怕是一點點為難也好,來證明自己對他的燃燃來說并非無關緊要。 可那就是一條稀松平常的消息,連歉意都沒有——不過稍稍想想就能明白,確實不需要歉意,在江燃的角度看來,把小餅干送到就已經(jīng)算盡到心意了,又怎么會想到那個雞崽子有多想見他,甚至為這場見面將整座房子都收拾得煥然一新? 周輔深脫下玩偶裝,半垂的眸子里是極力掩飾的落寞與隔絕一切的冰冷,明明方才在他眼里還窗明幾凈的客廳,此刻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層斑駁的濾鏡,黯淡而灰敗。 向前走了兩步,將腳邊厚重的玩偶裝踢開,他抬起頭,觸目所及,到處都映照出了他的無意義,這些日子和江燃相處的種種都浮現(xiàn)在眼前,周輔深曾以為那意味著什么,但現(xiàn)在看來或許是他太過得意忘形。 沒錯,可能是他太急于求成了。 周輔深閉上眼,試圖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告訴自己沒什么好失落的,畢竟就只相識一個多月的人來說,他和江燃之間的關系進展已經(jīng)足夠順利,這次也只是稍稍脫離掌控罷了,沒什么。 但這些聲音就像漂浮在驚濤駭浪之上的一葉扁舟,根本壓制不住下面翻涌的黑色波濤,他整個腦海幾乎完全被偏激的想法占據(jù)了,一些平時深藏在內(nèi)部的東西開始扭動叫囂——江燃可是我的東西啊,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啊,為什么我要放任這么珍貴的東西在外面亂跑?難道不該用盡手段將他鎖在我的身邊嗎?畢竟他本就是我的所有物,哪怕對待的方式過激一些也無可厚非吧? 一連串的扭曲想法沖破理性的桎梏,就宛若強效的致幻劑,電光火石間,周輔深甚至有股強烈的沖動,想要將屋內(nèi)裝點的一切東西都摧毀殆盡,通通掃在地上,再付諸一把火焰,看著它們化作齏粉。 ——但他沒有。 因為那樣會讓他變得像個歇斯底里的瘋子,而他不是。 從周輔深出生那天起,與眾不同這個詞就一直伴隨著他,當然這只是很委婉的說法,更多的人把這樣的人視作危險的□□,驚才絕艷只是一時的,陷入瘋狂的自我毀滅才是這類人最終的歸宿。 但周輔深不會,他永遠都不會將自己置于那種狼狽的境地。 更何況那樣會嚇到燃燃的。 再度睜開眼,周輔深目光里的東西已經(jīng)趨于平靜,邁步走向樓上的書房,他需要知道江燃口中的急事是什么。 ——最好別是什么敷衍他的借口,要不然…… …… 在前往醫(yī)院的出租車上,江燃正像受傷的小動物一樣,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右手腕,同時對司機催促道:“師傅你能不能快點開!我覺得我快承受不住了!” 司機顯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催了,一副無奈的表情道:“小伙子咋那么惜命呢?不就是塊燙傷,死不了人的!” 司機話音剛落,江燃的手腕就猛然泛起一陣跳突般的疼痛,他瞬間倒抽一口涼氣,絕望仰靠在后車座上道:“那是你沒有聞到我被燙到的那塊地方有多香!” 司機:“………” 倒也不是江燃夸大其詞,只是他天生就對疼痛的忍耐度不高,尤其是眼下那一小塊皮膚上的感觸,簡直稱得上是火燒火燎,甚至讓江燃產(chǎn)生了這輩子都不想靠近烤箱的陰影,而寄給雞崽子的那盒蔓越莓小餅干,很有可能就是他此生最后一樣烘培作品了。 不過說起手被燙傷的影響,值得慶幸的一點倒是,重制后的《余燼》已經(jīng)不用鍵盤cao作了,不然現(xiàn)在江燃砸了烤箱的心都有了。 總之,最后在江燃揚言要砸下重金的催促下,年近半百的司機師傅,終于被激發(fā)出了當年在秋名山與眾車神一較高低時的速度與激情,二十分鐘就開到了離小區(qū)最近的醫(yī)院。 下了車,江燃跑進醫(yī)院掛了急診,他上了二樓找著急診室,走廊里的人都在腳步匆匆的穿梭來去,帶起的微風都能引起他傷口的一陣灼痛,江燃已經(jīng)很小心地避讓著,結(jié)果剛轉(zhuǎn)彎就跟人撞了個滿懷。 冰涼的衣料擦過受傷皮膚的強烈痛楚,瞬間就讓江燃面色蒼白起來。 “不好意思……”對方語氣淡淡地致歉,但在看清眼前人后,話到一半又轉(zhuǎn)了彎:“江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