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上課了，從教課老師里未盡的語氣里，從說爸爸mama和我是一家的課文里，模糊地懂得了福利院這個詞是那么悲傷。

    這種悲傷讓他感到害怕，他還不懂害怕，只覺得就像自己下樓梯踩空的那一瞬。

    心猛地飄起，被吊到高處。

    他氣都喘不過來，撲倒李mama懷里哭了很久，福利院里稍大的孩子都聽到了。夜里他的哥哥偷偷鉆到他被窩里陪他睡覺：低聲安慰他“遙遙，別傷心了啊。哥哥明天給你吃冰淇淋好不好?！?/br>
    而他只是一邊哭一邊喊，mama、mama。

    他懂得了mama，爸爸的真正含義。

    邁過這一關(guān)之后，他還沒在福利院待多久，就被他的路mama領(lǐng)回家了。

    一開始的他，還是習(xí)慣一般，喊她路mama。

    路南只是蹲下來，摸著他的頭說：“遙遙，要叫mama。不要叫路mama，從今以后我就是你的mama，知道嗎？”

    他點點頭，過了一段時間才改回來，也適應(yīng)了自己的新名字。

    “路遙，把煙灰缸給我拿過來。”沙發(fā)上的男人點燃一支煙，沖著一旁的路遙抬抬下巴。

    路遙下了沙發(fā)，蹲到客廳茶幾邊上，去找煙灰缸。煙灰缸被放得有些里面，他手不夠長，夠了好一會，還沒拿到。

    “還沒拿到？快點。”男人吐出一口煙。

    路遙連忙應(yīng)：“要拿到了的，田叔。”說完忙不迭就把自己往里擠，好不容易拿到了煙灰缸。

    他把煙灰缸放到田叔面前，自己又乖乖坐回去了。

    男人抖掉煙灰，拿著遙控器挑了個電影看，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媽呢？”

    “mama上夜班去了?！甭愤b乖乖回答。

    “她放心把你一個人待在家里面??？不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崽嗎？”男人冷笑一聲，長吸一口煙。

    路遙聽他語氣，不知怎么回話，只好沉默地低下頭。

    客廳里一時間只有電影聲。

    田叔不經(jīng)常來，也不是很喜歡他，路遙待著不是很自在，客廳里的煙味越來越濃。他想了想，扣了扣沙發(fā)罩面，準(zhǔn)備回自己的房間。

    結(jié)果他剛下沙發(fā)，田叔就把他叫住了：“去哪里？”

    路遙小心翼翼地和他對視：“去，去寫作業(yè)……”

    “噢……”田叔點點頭，把嘴里的煙吸完，按滅在煙灰缸里，起身拿了外套，“那你寫作業(yè)吧，你媽不在我就先走了?！?/br>
    路遙沖著男人的離去的背影說：“田叔再見?！?/br>
    “嗯，你好好在家?！?/br>
    路南剛下晚班，推開門聞到一股煙味。她臉色有些奇異的興奮，幾步走到客廳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人。

    “遙遙！遙遙！”她把包和外套放下就開始找路遙，路遙趴在房間的桌上睡著了，等她推開房間門這才迷迷糊糊醒過來。

    “mama…”

    路南走過去拍拍他：“怎么在這里睡著了，不去床上睡?！?/br>
    路遙揉著眼睛：“想等mama回來?！?/br>
    路南抓住他揉眼睛的手，輕輕拍了他的背：“遙遙好乖，作業(yè)寫完了嗎？”

    路遙乖乖點頭。

    “哎喲，咱們遙遙真的好乖?！甭纺嫌H親了他額頭，路遙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他懷里鉆，臉頰貼著她的胸膛。

    “遙遙，爸爸晚上是不是來過了？”

    “嗯，田叔他來——”

    “喊爸爸！叫什么田叔！”路南把他一把扯出來，“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叫田叔！”

    路遙胳膊被她捏得有些痛，眼里閃著淚光：“爸爸……爸爸晚上來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