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看見后趕緊下了馬車去追。

    鄔從霜當(dāng)然跑不過一個男人，但這士兵并不是京都城人，所以對街道的熟悉度沒有鄔從霜高。她很快鉆入一條巷子，又穿過幾個四合院躲進(jìn)了另一條路，把身后的人遠(yuǎn)遠(yuǎn)甩開。

    眼前就要逃出生天，卻不料正前方撞入了一個人的胸口，鄔從霜來不及站穩(wěn)，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

    她抬起頭，兩側(cè)圍墻上映照下來的暗光，投射在眼前這個人的身上，她看清了被她撞上的人的臉……是陸后臨。

    鄔從霜幾乎脫力無法站穩(wěn)，她怎么也沒想到還會被他抓到！

    “京都城現(xiàn)在很危險，你應(yīng)該跟我走?！?/br>
    陸后臨開口，聲音平靜的可怕。

    “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要留在這里！”鄔從霜咬牙道，“你放開我！”

    “留在這里？為了林元晏？”陸后臨牢牢抓著她的手臂，“他到底有哪里值得你喜歡的？他和所有林府的人一樣，只是把你當(dāng)做一個下人，當(dāng)做一個他的所有物?；蛟S他對你是有喜歡，但那又如何？你在林府永遠(yuǎn)都不會平等，否則昨晚你也不會被送到我的面前?！?/br>
    “林府對我怎么樣是我的事！你口中說著平等，你現(xiàn)在把我看押起來，難道就是平等了嗎？”鄔從霜用力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開他的手。

    陸后臨的眼神就像那日在京都城的街道，他的母親逝世，大雨傾盆，他壓抑著、痛苦著，眼神充滿了血紅色：“我已經(jīng)失去了太多的東西，現(xiàn)在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鄔從霜，是你先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我會緊緊抓著你，不會讓你離開我回林府，回到那個骯臟黑暗的地方?！?/br>
    第86章 我喜歡的人不是你

    馬車在泥道上行駛著, 車窗外倒退的樹蔭在車內(nèi)忽明忽暗，鄔從霜整個人蜷縮在車內(nèi)一角，她的手上拷著鐵鏈, 陸后臨為了不讓她逃走，最終使用了這樣的方法。

    陸后臨盤膝坐在對面, 他手邊有一張小案幾，此時他正在案幾上寫書信，應(yīng)該是給三皇子的。

    鄔從霜現(xiàn)在大概得知，三皇子還被困在京都城無法出來, 陸后臨得到了三皇子的虎符，第一時間出了城趕去巫馬城調(diào)兵。他現(xiàn)在寫信是要快馬加鞭先送到巫馬城，讓城中的將領(lǐng)立刻整肅軍隊, 好在他抵達(dá)巫馬城時立刻能調(diào)兵回京都城。

    陸后臨從前是舉子, 所以寫的一手好字，修長的手指握著狼毫在紙上留下筆跡，力透紙背。

    “我將你帶出城，是為了保你性命，留在城中, 你只會有危險?！标懞笈R寫完了信，放下筆。他用蠟封將信封上, 隨后命令人提前送出去。

    鄔從霜聽到他的話，嘲諷道：“我的命我自己做主，用不著陸大人費心?！?/br>
    陸后臨拂了袖，抬起眼簾看向蜷縮在角落的人, 她置身在角落，身上卻罩了窗外映進(jìn)來的一縷光，空氣中有細(xì)碎的光粒在懸浮, 漂亮又朦朧。

    這一生，他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一味的忍讓和妥協(xié)，一味的仍由命運安排，只會讓他失去的更多。所以他寧可不顧一切的殊死爭斗，他要牢牢握住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同時去爭取更多更多的東西。

    “鄔從霜，你知道那一日母親死時，我曾也想過跟著她一同去。”

    狹小的車廂內(nèi)，陸后臨的聲音緩緩傳來，那是和之前不同的，壓抑、悲傷、痛苦的聲音：“我親眼看著母親在我面前咽氣，我就這樣抓著她的手，她想和我說說話，可是直到死，她都沒能說一個字……那個時候我想，我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就這樣陪著母親死在這里……也是好的……直到我看到了你?！?/br>
    “我看到你出現(xiàn)，看到你淋著大雨來到我面前……那一刻我對自己說，我要活著，我要活下來，因為我還有你。”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棄我而去，但唯獨你不行……”

    鄔從霜感受得到他此刻的情緒，他所展現(xiàn)在她面前的，是真實的，鮮活的。她知道他所經(jīng)歷的，也明白他所受的痛苦，但她沒辦法站在他的角度上去思考，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在他和林元晏之間，她選擇了林元晏。

    如果那個時候陸后臨能夠遇到另一個人，另一個愿意陪伴他，照顧他，信賴他的人，或許他就不會這么痛苦。

    “陸少爺，”她聲音軟了下來，“其實在你身邊有很多人，不只是我，三皇子信賴你，你的士兵尊重你。就算是二少爺，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在寧州城的時候，他在想盡辦法救你。你只是看到了身邊的一個小小的距離，你如果抬頭，就會發(fā)現(xiàn)在你身邊還有很多很多人陪伴著你……等以后，你還會遇到一個喜歡你，想要為你付出一切的女子，天長地久，她都會陪著你，伴你余生?！?/br>
    “那人為何不能是你？”陸后臨的目光望著她。

    鄔從霜垂了眼眸：“因為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人了，我喜歡的人不是你?！?/br>
    陸后臨忽然笑了，他本來生得俊美，這一笑，整個車廂仿佛生了花，但那樣的笑又夾雜著自嘲和絕望：“我明白，所以我從不后悔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我寧愿這一生孤寡至死，也不要旁人入我心，除了你?！?/br>
    就像你喜歡的人是他，而我喜歡的人是你。

    你會不顧一切選擇她，我也愿意舍棄所有只選擇你。

    鄔從霜被他這句話堵得無法再回答，她移開了視線：“可我不喜歡你。”

    “沒關(guān)系，無論你喜不喜歡，至少現(xiàn)在在我身邊。”陸后臨靠近了一步，修長的手指撩起她臉側(cè)的發(fā)，“今后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相處，等三皇子攻下京都城登基為帝，你便可以一直留在我的身邊。朝朝暮暮、日日月月、歲歲年年……”

    鐵鏈發(fā)出“嘩啦”的聲音，鄔從霜擋開了他的手。

    陸后臨緩緩將手收回。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喜歡上我，便是不能，你也屬于我。”

    ……

    三皇子府，皇宮的禁衛(wèi)軍全部包圍在外面，美其名曰保護(hù)皇子，其實是在監(jiān)視三皇子褚蒼。

    府內(nèi)有一名與三皇子身形一樣且容貌相似之人，卻不是褚蒼，而是他的替身。真正的三皇子褚蒼此時正在南安王府中，與南安元密謀事宜。

    他同樣化成了之前南安王府的侍衛(wèi)，與南安元交談著。

    “陸后臨趕到巫馬城至少半月，這段時間殿下留在京都城內(nèi)并不安全?！蹦习苍氚疡疑n送出城，畢竟一旦開戰(zhàn)，褚蒼若還在地方營中，那豈不是不戰(zhàn)而降？

    褚蒼卻另有打算：“父皇還在皇宮。”

    南安元眼睛微微一睜：“殿下是想……”

    “太子雖即位，但尚未舉行儀式，父皇此時尚且還能改立君主?！瘪疑n若想搶王位，早幾年前就可以搶了，他之所以按兵不動，就想名正言順，畢竟搶來的王位，不僅會受到后世人的口誅筆伐，更會遭到宗室的反對，朝臣的抗阻。他是想要皇位，但更要一個長長久久，能坐得穩(wěn)的皇位。

    “陛下向來看好太子，恐怕不會輕易改立君主?！蹦习苍馈?/br>
    褚蒼垂著眼，手指撫過杯沿：“那就強(qiáng)迫他改，只要有一份詔書，本王才可以名正言順?！?/br>
    門外，端著茶站在那里的顏丹雪手微微一顫，托盤上的茶碗相撞，發(fā)出清脆聲響。屋內(nèi)的人有所察覺，她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推門而入：“王爺，茶涼了?！?/br>
    她上前，將桌上的茶水更換。

    褚蒼抬眼看了看這個漂亮的女子，目光微微暗了一下，卻不動聲色。

    待顏丹雪換了茶水下去，褚蒼朝南元安瞥了一眼：“你將她一直留在身邊，就沒有察覺到她有些問題嗎？”

    “她能有什么問題，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蹦显诧@然并不在意。

    褚蒼笑了笑：“我這幾日留在你的王府，在府門外撒了百里香，只要是外出的人身上都會沾染百里香的氣味。你這幾日為了防止旁人察覺我的存在，已經(jīng)下了命令不允許有人擅自外出，你的這位侍妾，怎么身上還會有百里香的味道？”

    南安元驚詫道：“殿下說的可是真的？”

    “你試她一試不就知道了?！?/br>
    南安元眼神暗了下來，若是真的，他怕是留她不得了。

    ……

    三皇子在南安王府一事被藏得太好了，如果不是今日顏丹雪送茶聽到他們談話，恐怕誰都不知道！

    而且他們準(zhǔn)備讓皇上改立君主，恐怕是要在皇宮里對皇上動手。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必須盡快把消息送出去。

    顏丹雪心中翻江倒海，現(xiàn)在南安王府被看得很緊，白天的時候她嘗試著出門，但因為發(fā)現(xiàn)看守太多，她最終還是悄悄返了回來。但此事關(guān)系體大，她要做好無法回南安王府的準(zhǔn)備，將消息帶出去！

    她在心中做了決定，便重新端起一個笑容，對著前方正好路過的一個王府侍衛(wèi)微微一笑：“趙哥，今天你還是值夜班嗎？真是辛苦?！?/br>
    那侍衛(wèi)被顏丹雪這么一笑，笑得心花都開了，顏姑娘實在是漂亮，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府上的人但凡能和她說上一句話，都覺得是榮幸，偏偏顏姑娘對他很好，常常給他送些吃的。

    侍衛(wèi)紅了臉，停下腳步撓撓頭：“是啊，顏姑娘。今日我值夜班?！?/br>
    “我今日新做了蓮花酥，不知道味道如何，晚上值班的時候我能不能拿來給趙哥嘗嘗？”顏丹雪聲音溫柔，好聽的就像夏日滴落在蓮葉上的露珠。

    侍衛(wèi)哪里還能招架的住，忙道：“能，當(dāng)然能。我晚上就在西側(cè)門值班……我，我一定會等姑娘的。”

    “呵呵，好的?！鳖伒ぱ┬α诵Α?/br>
    直到她離去，那侍衛(wèi)還站在原地看著，邊上走過的其他侍衛(wèi)捅了他一下：“看什么呢？顏姑娘怎么就對你這么另眼相看呢？明明我可比你生得俊俏些?！?/br>
    “去去去，走開。”侍衛(wèi)紅著臉，趕緊把人給推遠(yuǎn)。

    到了夜里，西側(cè)門只有兩個侍衛(wèi)守崗，其中一個果然就是白天所見的那個侍衛(wèi)。

    此刻他有些緊張，守在那里站立難安，對面的侍衛(wèi)打趣道：“又不是相親，顏姑娘你都見過好幾次了，有什么好緊張的?！?/br>
    “你懂什么?！彼麆傉f了一句，就看見拱門那頭有一個身影過來了，纖細(xì)窈窕，果然是顏丹雪。

    她手中提著一個籃子，在月光下看上去就像天宮的仙女。

    “趙哥，我?guī)Я松徎ㄋ謥怼！?/br>
    顏丹雪上了前來，將籃子打開，從里面取出了一個盤子。盤子很精巧，里面擺放了一疊蓮花酥，她溫和的看了一眼邊上另一位侍衛(wèi)：“林大哥也嘗一塊吧?！?/br>
    那侍衛(wèi)只見過顏丹雪幾次，連話都沒說上過，卻不料她居然認(rèn)得他，臉一下子紅了：“這怎么好意思?！?/br>
    “原就是多做了一些，請林大哥也嘗嘗?！?/br>
    第87章 背叛

    兩名侍衛(wèi)便都嘗了一塊蓮花酥, 因為味道太好吃了，那個姓林的侍衛(wèi)還多吃了一塊。

    顏丹雪溫柔的笑著，將手中的盤子遞給他們：“夜里不知道要守到幾時, 這蓮花酥本來就是做來吃的，你們先收著, 等天亮?xí)r我來收盤子?！?/br>
    “顏姑娘，你人真好?！眱墒绦l(wèi)趕緊道謝。

    “那我先告辭了。”顏丹雪沒有多停留，而是提著籃子走了。但她走了幾步后卻慢下腳步來，等候在一側(cè)的陰影中。

    大約過了一刻鐘左右, 她再次回到這邊的側(cè)門，那兩個侍衛(wèi)已經(jīng)坐靠在地上睡著了。

    看著高大的王府圍墻，顏丹雪知道今日一別, 便不會再回來, 三皇子與太子之間即將迎來一個結(jié)果，從這里踏出去，后果便是由她所選，贏了活，輸了死, 她毫無怨言。

    深吸了一口氣，她提起裙擺, 跨出了側(cè)門門檻。

    黑夜密布，顏丹雪快速在小巷子走著，南安王府外面還有巡邏的侍衛(wèi)，之前她因為考慮著可能要回來的情況, 所以沒有再繼續(xù)往外走，而現(xiàn)在她既已決定破釜沉舟，就不再有所顧慮。

    她等巡邏的人離開后, 便再次動身，朝著另一條巷街走去，只要穿過這條巷街就到了朱雀大道，再走一段路就可以抵達(dá)林府。

    就在她抱著希望認(rèn)為自己可以離開南安王府的時候，前方的巷口處，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了那里。

    顏丹雪一僵，她的腳步慢了下來。

    那身影所站的地方，有一戶人家點著燈籠，火紅的光映照在身影之上，勾勒出了他的容貌和身形……顏丹雪看清了他的臉，是南安元。

    這一刻，顏丹雪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恐怕無法抵達(dá)林府了。

    她停下了腳步，視線與黑暗中的南安元相對。南安元向來對外以紈绔浪蕩形象示人，而此刻展現(xiàn)在顏丹雪面前的，確實冰冷與殘酷。顏丹雪其實一直都知道南安元的為人，他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降低天晉帝警惕的偽裝。

    “顏丹雪，我想過許多會背叛我的人，卻沒有想過會是你?！蹦习苍_口，他面目陰沉，聲音是壓抑的冰寒。

    顏丹雪也松懈了下來，這是一種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逃無可逃，最終選擇放棄的松懈：“王爺待我很好，只是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站在王爺這一邊?！?/br>
    “為什么？你是覺得天晉帝退位，太子登基，我們就沒有了希望？”

    “便是皇上退位讓的是三皇子，我也不會站在王爺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