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晏這才回過神來，瞧見地上跪著的香蕊，強壓了火氣。他知道這丫鬟是鄔從霜的姐妹，不能遷怒于她：“抱歉，我剛才心中在想事情。你起來吧?！?/br>
    香蕊哆哆嗦嗦的從地上站起來，她的衣裙有些被打濕了，衣褶上還粘著茶葉。

    林元晏見她這副樣子，正欲開口讓她下去換身衣裳，視線卻忽然掃過她腰間的掛著的絡(luò)子，那絡(luò)子上隱約映出了一些墨色痕跡？

    “這是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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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絡(luò)中留書

    香蕊一低頭, 順著林元晏的視線看到了自己腰上掛著的絡(luò)子：“這是阿霜送我的?！?/br>
    她抬手將絡(luò)子取了下來，發(fā)現(xiàn)被打濕的絡(luò)子有一些烏黑的墨色滲透出來。

    “奇怪，絡(luò)子里面有什么東西嗎？”香蕊喃喃道。

    林元晏也察覺到了異樣, 他將香蕊手中的絡(luò)子接過，順著絡(luò)繩纏繞的結(jié)將這個絡(luò)子緩緩打開, 在打開時候發(fā)現(xiàn)這絡(luò)繩竟是綃帕所卷，編制這個絡(luò)子的人將綃帕卷成繩形，然后編制成一個絡(luò)子的形狀。

    當(dāng)細(xì)綃帕完全被打開，一封信就這么呈現(xiàn)在了眼前——

    「香蕊, 抱歉我做了這個離開林府的決定?！?/br>
    當(dāng)?shù)谝痪湓捖淙胙酆煟衷痰氖趾鋈缓莺菀活?，握著綃帕的手一下子收緊, 他繼續(xù)看下去。

    「我知道離開你、離開林府, 會令人我萬般不舍，但我相信你終有一日會明白我的心情。我曾與你說過大湖，說過蒼山，說過鯤鵬……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天地與自由，而現(xiàn)在我想我應(yīng)該就處于這樣的自由之中?！?/br>
    「也許你會覺得我有些沖動, 也許我在外面也會吃苦，也會遇到許多困難。但美好的事總是讓人憧憬, 那些存在于書籍中的山川天地，它們令我向往，令我熱血沸騰。林府的生活是平靜的、安寧的，但我寧愿舍棄這份平靜和安寧, 去追求外面的波瀾壯闊、氣象萬千?！?/br>
    「別擔(dān)心，未來或許會一日我也會尋一處喜歡的地方停留下來，安頓下來。到那時, 我一定會再來看你，然后接你一起來看看我所在的、我所向往的生活模樣?！?/br>
    整個房間仿佛被凝固住，如死一樣沉默。

    香蕊不知道林元晏看到了什么，她只知道他久久坐在椅上，雙眼死死盯著手中的綃帕，仿佛不敢相信上面所寫的東西。

    她不敢說話，只能一直僵站在一旁，桌上的茶壺早已涼透，連一絲熱氣都看不到了。

    此刻的林元晏內(nèi)心翻江倒海，有一種無法言說的震驚在他胸膛炸開。這是一種將他過去的以為全部撕裂打碎的震驚感，他竭盡全力回憶過去與鄔從霜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要從那些細(xì)微末節(jié)中尋找出她會寫下這封信的原因。

    她要走……她要離開林府……離開自己……

    可是為什么？

    是他待她不好？是他cao之過急？是他哪里令她不喜？

    他回憶過去種種，卻怎么也無法將記憶中那個溫柔嬌美的鄔從霜與信中的她結(jié)合起來。

    ——少爺為何待我如此？我只是一個丫鬟而已。

    ——少爺……我不想做妾。

    ——二少爺，您將來是要科考的，房內(nèi)若是早早納了妾，恐對你的名聲不好。

    ——香蕊，你有沒有去見過說書先生說的大湖。

    ——我想去外面看看，我想去過那種截然不同的生活。不在京都城，不在林府，而在廣闊的天下。

    是的，他知道她曾說過想去看大湖，想去外面的世界走走……但他想的是等日后一切安定下來，他便親自帶她去看一看。可是她的世界里沒有他，她甚至愿意將他舍棄。

    他幾乎是無助的坐在那兒，心口猶如被萬劍活剮。他甚至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手臂一直在顫抖，在顫栗——他在害怕。

    他害怕從前的種種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他從未想過若有一日鄔從霜不喜歡他；若有一日鄔從霜義無反顧的離他而去；若有一日他再也不能看到她擁抱她……他該怎么辦……

    只要想到這些，他竟覺得天塌地陷、日月無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內(nèi)的燭火幾乎燃盡。林元晏握著綃帕的手終于緩緩松了一下，他抬起頭看向香蕊，聲音竟是虛弱的乞求：“能將這絡(luò)子給我嗎？”

    香蕊從未見過林元晏這副模樣，失魂落魄。

    便立刻答應(yīng)：“自，自然可以。阿霜知道絡(luò)子送了二少爺，一定也會開心的。”

    “她會開心嗎……”林元晏怏怏道。

    “嗯。阿霜從前對我說過，她最喜歡二少爺了，還想著日后能與二少爺成親。”

    香蕊的話讓林元晏復(fù)又寬慰了一些，他現(xiàn)在情緒泛濫，因為這綃帕上的留書煎熬不已。他甚至辨不清鄔從霜到底是如何想的，只能反復(fù)看著綃帕上的字，自我安慰——

    也許鄔從霜只是覺得在林府煩悶，所以想出去走走？又也許是因為母親做了傷害她的事，所以她才生氣離開的？

    總之，他一定要見到她，再細(xì)細(xì)問問她……無論是什么原因，他都要好好留住她，不能再讓她不開心了。

    ***

    鄔從霜在民房里呆了七日。

    平常的時候，她會裝扮成男人的模樣出去買些東西。但因為不久留，所以買的也大多是路上所用的東西。比如日常用來裝水飲水的羊皮囊，比如路上還需多備的干糧。

    她不知道林府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只覺得京都城的街上似乎沒有什么人在搜尋她，那牙婆是不是已經(jīng)放棄了？狗男人現(xiàn)在可能以為她已經(jīng)被賣遠(yuǎn)了吧？

    她嘗試著去南城門附近轉(zhuǎn)悠，見一切平靜，也沒張貼什么逃奴的告示，便放寬了心來，決定正式離開京都城。

    回到民房，她收拾了這些天準(zhǔn)備的東西，換上一套男裝，打開地圖確認(rèn)路線后，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出。

    南城門，來來往往的行人眾多，鄔從霜就隱在其中。

    她盡量壓低身形，不讓人注意，趁著人群涌動，慢慢朝城外走去。

    城門雄偉寬大，層層疊疊的青石磚從頭頂處穿過，眼看就要走出城門，忽然迎頭撞上個什么人。

    “抱歉。”

    鄔從霜低著頭將身形往左邊移了移，卻不料對面那人也往左邊移了移。她皺眉又移到右邊，那人竟也移了過來，硬是擋住她的去路。

    “你——”鄔從霜抬頭正欲說什么，卻一下子僵住。

    那個擋住她去路的男子，竟然南安小王爺南安元！

    “昨日我派的人就發(fā)現(xiàn)你在南城門轉(zhuǎn)悠，今日過來一瞧，果然是你?！蹦习苍种械恼凵纫粨u，臉上笑得格外燦爛。

    鄔從霜立刻把頭垂下來，袖下的手緊握：“您，您在說什么呢？這位大爺，我不認(rèn)識您啊。”

    “你不認(rèn)識我呀？沒事兒，我認(rèn)識你就行啦?！蹦习苍拖骂^，手中的折扇挑起鄔從霜的下巴，“你說是不是呀？林元晏的小通房？”

    聽到這里，鄔從霜知道她再繼續(xù)偽裝也沒有用了，便將表情收了起來，仰起頭聲音淡淡道：“小王爺，您到底想做什么?！?/br>
    沒料到她這么快就承認(rèn)，南安元收回手里的扇子，撓了撓自己的后脖頸：“我只是覺得奇怪，元晏待你不錯呀，日后他便科考入仕，升官加爵那是指日可待，你這小女子怎的不好好侍奉在他身邊，非要往外逃呢？”

    鄔從霜冷冷道：“他科考入仕是他的事，與我何干。我想走自己的路，想去自己的去處，為何不能離開?！?/br>
    南安元抿抿嘴：“就這樣？”

    “就這樣。”

    南安元仔仔細(xì)細(xì)盯著面前這女子，她扮作了男人模樣，白皙的肌膚上抹上了一層泥灰，看上去整個人灰撲撲的，眼眸低垂，若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仔細(xì)，怕是很難分辨出來這就是之前林府那個丫鬟。

    “可惜你被我逮住了，我得把你送回去?！蹦习苍α诵?，“然后去林元晏那兒討個賞。畢竟是我把他的小丫鬟給逮回來的?！?/br>
    鄔從霜看著面前的南安元，忽然也笑了一下：“小王爺，你不是想把我放了么？何須演戲，需要我做什么，你盡管說。只要能讓我出城去?！?/br>
    南安元一怔，眉眼微微上挑：“你怎知我要放你？”

    鄔從霜道：“你既派人守在城門，自然知道我逃出林府的消息。你若是幫著二少爺在這里抓我，現(xiàn)在就不會只你一人出現(xiàn)，而是林府的人和你的人一起出現(xiàn)在城門口。你一人守在這里，不是代表你并不想和林府的人一起發(fā)現(xiàn)我嗎？”

    “那或許是我想抓了你帶回去邀功領(lǐng)賞呢？”

    “你是堂堂南安王爺，何須去向一個五品小官之子領(lǐng)賞。便是你同我們家二少爺關(guān)系交好，需要幫著他一起抓人，也只需打通京都城四城門門防，助林府的下人捉我，何須派自己的侍衛(wèi)盯著，還親自到這里來?！?/br>
    南安元驀地看她。竟有些驚異，這小小丫鬟竟能僅憑一點一下子猜到這么多。

    就在他遲疑之時，身后忽然傳來聲音。

    “前面什么人？誰擋在那兒！”

    是一個門防兵。

    南城門是進(jìn)出人最多的地方，有兩個人擋住路中間使得行人過道慢了，那門防兵便上前來驅(qū)趕。

    南安元立刻伸手將鄔從霜拉到了身后，用寬大的身形將她擋?。骸笆俏?。”

    那門防兵一見是南安小王爺，立刻屈膝跪下：“小王爺！”

    從前南安王府曾掌握著京都城的護(hù)城軍，后來南安老王爺逝世，陛下便收回了兵權(quán)，但護(hù)城軍還是對南安王府非常恭敬的。

    南安元擺了擺手：“下去吧，沒什么事兒?！?/br>
    “是。”門防兵立刻回到了自己崗位上，也沒有注意他身后擋著的那具瘦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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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美男對峙

    “小王爺。”

    門防兵離開后, 鄔從霜立刻從南安元身后移出來：“您既然沒打算將我抓回林府，我便在此告辭了?！?/br>
    她轉(zhuǎn)身想走，卻被南安元一把撈?。骸氨闶俏覜]打算把你送回林府, 可也沒說放你出城啊?！?/br>
    他抬手朝城門內(nèi)一處停著的馬車招手。那馬車邊便立刻朝這里駛了過來，停在二人面前。南安元手中的折扇輕輕轉(zhuǎn)了一圈, 隨后來到馬車的車簾下，將它撩起：“丫頭，上車吧?！?/br>
    鄔從霜抬頭，皺著眉看他：“小王爺, 你到底想怎么樣？”

    南安元倚著馬車笑道：“剛才你不是言之鑿鑿，說我不會將你送回林府么？怎么，現(xiàn)在害怕啦？”

    鄔從霜握緊了袖下的手, 立在原地沒有上前。

    南安元見她不動, 便挑了挑眉：“沒事兒，你若是不上馬車，就繼續(xù)站在這兒。我跟你說，南門這個地方人特別多，來來往往就瞧見我們這么站著, 想必很快便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了，回頭稟報到了林府, 你再想跑可跑不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