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心里算盤打的噼啪響。

    那小賊雖來無影去無蹤，可從他一直老老實實給自己做功課的事兒上看，是個有良心的，而且自己捏著他的把柄。

    偷餅之事，絕對不忘。

    既如此，如今的事情問問他也是可以的。

    于是小太子開始認(rèn)認(rèn)真真的寫紙條，寫幾個字停一會兒，每個字都在籌謀。

    等他終于寫完條子并藏好了以后，夜幕早已降臨。

    而小太子覺得自己的肚子像是裝進了只鳥，正在咕嚕嚕的叫。

    這種感覺之前就有過。

    當(dāng)初他剛剛醒來，什么都不知道，吃了幾次粥弄得頭疼便不敢再吃，只管忍著，結(jié)果就是餓得難受。

    那時候肚皮就是這么叫的。

    阮瑤沒聽到動靜，可她猜測這人晚飯沒吃，這會兒怕是忍不住，便道：“殿下，用些酥再睡吧？”

    小太子咽了咽口水，點了點頭，趁著阮瑤不注意把酥直接換了個盒子，然后將空盤放到桌上，收拾妥帖之后直接鉆進被窩里，把錦被拉著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只露出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瞧著阮瑤。

    倒不是他害羞，只是為了擋住默默咽口水充饑的嘴巴。

    阮瑤則是掩了一半床帳，解另外半邊床帳的時候低頭看著比平時安靜許多的小太子，她略想了想，半蹲下來，拿出了個荷包放到了趙弘枕邊，溫聲道：“殿下，這個給你?！?/br>
    小太子眨眨眼睛，從被子里把胳膊伸出來，拿起了荷包湊到眼前看。

    仔細瞧了一陣，趙弘開口，因為被子擋著嘴巴聲音顯得有些悶：“這是瑤瑤做的？”

    阮瑤點頭，笑容溫軟。

    荷包是之前她答應(yīng)要送給這人的，上面的花樣都是趙弘親筆所繪。

    原本不想這么早給他，可是瞧著太子殿下似乎不太高興，縱使阮瑤不知緣由，但若是能用這個荷包哄他開心那也值了。

    果然，一聽到這是阮瑤親手做的，小太子立刻就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

    也不用被子擋著了，趙弘直接轉(zhuǎn)了個身子趴在床邊，借著床帳外面的光亮仔細觀瞧，越看越喜歡。

    阮瑤見他高興，也彎起嘴角，給他掩了掩被子，道：“殿下喜歡的話白天再瞧，先睡吧?！?/br>
    小太子則是笑瞇瞇的抬起頭看著阮瑤道：“也對，這上面的花白天看才漂亮?！?/br>
    花……

    什么花？

    阮瑤微愣，湊過去瞧：“殿下從哪里瞧見花的？”

    小太子直接指給阮瑤看：“就是這個?！?/br>
    阮瑤便瞧見，他指的是那個繡上去的圖樣。

    咦，說好的刺猬呢……

    似乎為了印證自己的話，小太子還對著外殿望了眼，聲音清脆：“就是之前擺在外面的那盆啊。”

    因著有些花草不合適放在屋里養(yǎng)，故而阮瑤甚少將花搬進殿。

    最近只讓人將陳貴妃送來的瑤臺玉鳳拿進來，免得被寒霜凍了。

    阮瑤回過味來，原來，太子畫的其實是花，不是刺猬。

    眨眨眼，她突然想到當(dāng)時自己說是刺猬時候趙弘那一臉莫名，卻還是提筆點了鼻子和眼睛，這會兒才明白，只怕當(dāng)時太子殿下是忍著郁悶哄自己開心呢。

    真是個貼心人。

    阮瑤臉上有了笑，對小太子道：“謝謝殿下?！痹敢忭樦?。

    小太子則是緊緊地抓著荷包縮回被窩里，聞言笑著回道：“是謝謝瑤瑤?！苯o他送荷包。

    兩人相視一笑，而后阮瑤便落了床帳，熄了蠟燭，去軟榻上睡了。

    小太子卻翻來覆去的，一會兒想瑤瑤能不能留下，一會兒捏著荷包自顧自高興，加上肚子餓，過了好一陣子才睡著。

    第二天早上便遲遲未醒。

    阮瑤早已習(xí)慣自家太子晚起，她起身后，和往常一樣留了張條子壓在了床榻邊上，又給趙弘掩了掩被角，這才出門。

    來喜早早的就等在外頭，見阮瑤來，來喜公公小跑著上前，給阮瑤遞了個油紙包過去，笑道：“jiejie還沒吃早飯吧？這是我剛從劉嬤嬤那里討來的rou包，給jiejie墊墊。”

    阮瑤道了聲謝，接過來，感覺里頭的包子還熱乎著，打開后便取了一個出來吃。

    尋常在宮里，宮人是不能邊走邊吃東西的。

    不過這內(nèi)殿周圍尋常人進不來，也就沒人跟阮瑤計較了。

    來喜有心討好，帶來了足足一包，里頭有五六個包子，阮瑤飯量小，吃了三個便飽了。

    她就把其他的重新裹好，然后放在懷里，熱乎乎的倒也暖和。

    離開東明宮往南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司禮監(jiān)。

    這里是宮內(nèi)衙門里權(quán)柄最重的，掌印太監(jiān)素來顯赫，即使今日是東明宮的過來挑人也未露面。

    阮瑤卻沒多想，這司禮監(jiān)掌管著宮內(nèi)一切刑名禮儀，原本宮人調(diào)動另有歸處，可到了前朝時候，此事也要從這里走，司禮監(jiān)事情多，權(quán)利也大，司禮監(jiān)的掌印太監(jiān)更是比其他掌印高上一層。

    如今選人這事兒沒有大太監(jiān)來盯著反倒好了。

    她的位份比不上這里的掌印太監(jiān)，若是人家直接塞了人來，她也不好不用。

    如今倒是能挑揀些可心的。

    這么想著，倒像是給自己個好處了。

    不過阮瑤也沒多說什么，只管笑著與來印著自己的管事內(nèi)監(jiān)說話，等待選的宮女們到齊了才出門。

    而挑選宮女這事兒并不復(fù)雜。

    她選人是去宮里干活兒的，既不要求才藝，也不需要文采，頂多是問上幾句話，探探出身來歷也就夠了。

    阮瑤便對著來喜道：“還是挑幾個年紀(jì)小的，要身世干凈，手腳利落些更好?！?/br>
    來喜點頭，過去之前專門折返回來問了句：“長相呢？”

    阮瑤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神情：“和長相有什么關(guān)系？自然是都可以?！?/br>
    來喜應(yīng)了一聲，下去挑人，很快就選了八個小姑娘出來。

    阮瑤掃了一眼，便滿意點頭。

    身世干凈，便是提早防止有一仆二主之嫌的人混入其中，雖然具體的根底還要以后慢慢瞧，可總比早早的就有所投靠的強。

    而年紀(jì)小些便容易教導(dǎo)，有嬤嬤們帶著，規(guī)矩也能學(xué)的快些。

    至于模樣如何，阮瑤確實不甚在意。

    內(nèi)監(jiān)多是要狠心咬牙賣身進宮，宮女卻大多是各地挑出來的美人，沒什么好挑剔的。

    于是阮瑤便讓嬤嬤先把她們帶回宮里，教導(dǎo)一番后再做安置。

    而她在離開前，也給了司禮監(jiān)的管事公公一盒飴糖。

    阮瑤也是進宮背了宮規(guī)后才知道，電視劇和話本故事的事情并不能完全套在這里用。

    在大齊的皇宮里，除非是貴人主子賞賜，其他時候是嚴(yán)禁給內(nèi)監(jiān)宮女銀錢的。

    或許他們私下里收過，但是明面上絕對不允許直接給銀錢，為的就是讓宮人們努力伺候主子，這樣才能得了主子的賞賜。

    不過宮規(guī)里并沒有說不能給吃食。

    于是阮瑤就常常揣包糖，遇到事情了送一些以作謝禮。

    而如今糖屬于稀罕物，東明宮里的廚娘又是好手藝，熬出來的飴糖當(dāng)零嘴吃頗為可口，管事公公自是笑著接下。

    來喜也是眼巴巴的看，卻沒開口。

    阮瑤瞧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待回去時，阮女官便拿了塊糖出來，塞到了來喜手里。

    來喜公公立刻塞進嘴里，模模糊糊道：“謝過阮jiejie?！贝彀屠锏奶呛?，他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下，才又開口道，“昨兒個我已經(jīng)盯著那幾個出宮的宮女辦好了所有事情，她們今天就會離開了。”

    阮瑤點點頭，輕聲道：“這是好事，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她們還能回家好好團聚?！?/br>
    來喜聞言，小心翼翼的瞧了阮瑤一眼。

    他昨天回去想了一夜，卻沒弄清楚阮女官是真的無心留在東明宮做主子，還是以退為進說著玩的。

    實在想不通，來喜便想著按兵不動，再瞧瞧。

    左右這宮中的事情瞬息萬變的多，當(dāng)初誰能想到無依無靠的病弱大皇子能得封太子，難保以后阮女官不會改變主意。

    畢竟此事最終還是要看太子的意思。

    只是，假使阮女官說的是真心話，那殿下莫不是單相思？

    ……咳。

    想到這里，來喜突然抖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

    待他們進了宮門，阮瑤便去小廚房瞧瞧殿下的早膳準(zhǔn)備好沒，想著一并帶回去。

    結(jié)果還沒到小廚房呢，就瞧見正坐在外頭喝粥的夏兒。

    自從夏兒跟著來喜后，進步飛快，懂規(guī)矩知進退，來喜夸過她好幾回，卻一直沒有提過給她挪動。

    這會兒夏兒還是剛來時候的那身小宮女打扮，但是之前瞧著是個豆芽菜模樣，如今已是水靈許多，臉蛋依然圓圓的，這會兒捧著個比臉還大的碗，吃的格外香甜。

    她見到阮瑤和來喜后，立刻高興的蹦起來，手里還拿著碗，噠噠噠的跑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一禮：“見過阮女官，見過來喜公公?！?/br>
    “數(shù)日不見，夏兒長高了不少啊?！比瞵幋蛄克?，道，“怎么坐在外頭吃東西？”

    夏兒露出笑容，脆聲回道：“外頭涼快，盛出來的粥好放涼些，容易吃?！?/br>
    阮瑤不由得往她身后看去。

    便瞧見外頭的小桌子上，不僅有碗，還有瓦罐，瞧這個頭不小。

    夏兒還貼心的解釋：“阮女官，我就喝了一罐，不多的?！?/br>
    ……啊？

    這一罐子尋常人能吃兩天，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