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7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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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人工提取的青霉素基本跟毒藥無異,而且確實除了微苦以外沒味道,溶于水也沒顏色,這東西孔希路研制出來暫時救不了人,但弄死人卻很容易。 而大明進攻日本的最大阻礙,毫無疑問就是足利義滿這位統(tǒng)一日本南北朝的一代梟雄。 姜星火沒有什么英雄惺惺相惜的念頭,如果能達到目的,就最好讓足利義滿去死,這樣沒了足利義滿這個能鎮(zhèn)住場子的人存在,本就是被暫時壓制的日本內(nèi)部各方勢力,自己都能亂起來。 對于明軍來說,一個有組織的統(tǒng)一日本和各自為政的混亂日本,跨海遠征的難度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 足利義持在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他并沒有說話,而是猶豫了很久以后,才說道:“找誰?” 毫無疑問,被逼到了絕路的足利義持下定了決心。 “找猿樂演員世阿彌,讓他在給鹿苑院主人的酒中下毒?!?/br> 世阿彌,室町時代最著名的猿樂演員與劇作家,幼名鬼夜叉,后由二條良基賜名藤若,其父死后,世阿彌繼承了“觀世大夫”的名號,并繼承了其父觀阿彌的藝術(shù)成就,在以模仿表演為特點的大和猿樂的基礎上,吸收了近江猿樂的歌舞成分,并廣泛地汲取了地方民歌、古代宮廷雅樂及和漢詩文,集各流派演技之大成,創(chuàng)造了觀世流的獨特風格,世阿彌所創(chuàng)作的謠曲,以詩情美、艷麗美和幽玄美見長。 作為“戲子”,他非常受足利義滿的喜愛和信任。 “就按你說的辦,如果需要錢財,花之御所的府庫任伱支配?!?/br> 斯波義將看到足利義持下定決心,心中松了一口氣,他知道接下來的計劃將會非常危險,但他也相信只要小心行事,就一定能夠成功。 于是,斯波義將向足利義持鞠躬行禮,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了花之御所,開始著手準備接下來的行動。 足利義持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對方如此出謀劃策,甚至說的上賣命,自然是有所圖謀的。 斯波氏是室町幕府三管領之一,擁有多地守護大名的職務,家族曾長時間出任奧州探題及羽州探題兩職,亦曾經(jīng)短時間出任九州島探題及關東管領,勢力龐大,受到了足利義滿的猜忌和打壓。 毫無疑問,斯波氏打算推自己上位,從而攫取更大的權(quán)勢。 在斯波義將離開后,足利義持仍然坐在原地很久。 他的心情非常復雜,既有對未來的期待,也有對即將到來的危險的恐懼。 但是,足利義持知道自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就必須堅定地走下去事實上,他確實沒得選了,如果足利義滿的計劃成功,那么他這個幕府將軍就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 于是,足利義持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心情,然后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接下來,足利義持給御所臺送了件禮物。 ——《新唐書》。 御臺所已經(jīng)換人了,前幾年日野業(yè)子去世后,同樣出身日野氏的日野康子,作為日野業(yè)子的侄女,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足利義滿的正妻,當然,雙方還是政治聯(lián)姻。 但無論是日野業(yè)子還是日野康子,都沒有為足利義滿誕下子嗣,足利義嗣亦不親近這位新繼母,雙方關系很僵硬,再加上日野氏的立場,反而給了御所臺和花之御所聯(lián)手的機會。 夜幕降臨,京都的街道上彌漫著淡淡的櫻花香氣,而花之御所內(nèi)卻是一片肅殺之氣。 足利義持已經(jīng)收到了御所臺的回禮。 他在屋內(nèi)踱步,心情愈發(fā)沉重。 雖然足利義持已下定決心,但想到即將對自己的父親下手,他的內(nèi)心依然充滿了掙扎。 原因無他,足利義滿給他過去二十多年人生帶來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大了。 這時,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斯波義將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將軍,一切都準備好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足利義持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nèi)心的波瀾。 “世阿彌那邊怎么樣?” “世阿彌已經(jīng)同意了我們的計劃?!?/br> 斯波義將回答道:“他會在明天的演出中,趁機向鹿苑院主人的酒中下毒?!?/br> 足利義持沉默片刻,然后緩緩地點了點頭。 明天,將是決定他命運的一天。 —————— 翌日,相國寺鹿苑院。 陽光明媚,鹿苑院內(nèi)公卿熙攘,人們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演出而興奮不已。 足利義滿也早早地來到了演出現(xiàn)場,完全沒有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在《高砂》、《弓八幡》、《老松》等日本題材,還有《白樂天》、《邯鄲》、《西王母》等華夏題材的劇本里,足利義滿選擇了《老松》。 猿樂源于中國漢唐期間盛極一時的“散樂”,于奈良時代傳入日本,平安時代末期發(fā)展為“猿樂”,是歌舞劇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演員戴著面具在帶有屋頂?shù)奈枧_上演出,跟華夏的戲臺有點類似。 演出很快開始了,世阿彌和他的猿樂團隊在臺上賣力地表演著。 他們的表演精彩絕倫,贏得了觀眾的陣陣掌聲。 然而,在這歡聲笑語的背后,卻隱藏著致命的殺機。 在演出告一段落后的敬酒環(huán)節(jié),世阿彌趁機向足利義滿的酒杯中下了毒。 足利義滿毫無察覺地喝下了那杯酒,然后繼續(xù)欣賞著表演。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足利義滿的臉上逐漸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的身體開始顫抖,然后突然倒在了地上。 鹿苑院內(nèi)的公卿和僧侶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整個現(xiàn)場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足利義持站在足利義滿身邊看著這一幕的發(fā)生。 他的心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對父親去世的悲痛沒多少,更多的是即將掌握實權(quán)的興奮。 醫(yī)師很快宣布了足利義滿的死亡,足利義持作為幕府將軍,理所應當?shù)匦棘F(xiàn)場戒嚴,所有公卿僧侶不得離開。 斯波義將走到足利義持的身邊,輕聲道:“將軍,您已經(jīng)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現(xiàn)在您應該出去穩(wěn)定局勢,向所有人宣布您是真正的幕府將軍?!?/br> “世阿彌?!?/br> “我會處理的?!?/br> 足利義持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然后走出了鹿苑院。 他要先命令自己的心腹控制幕府兵權(quán)與京都的控制權(quán),隨后去面見天皇稟報這一情況。 然而足利義滿的死亡并不意味著結(jié)束,這場謀殺只意味著真正的斗爭才剛剛開始。 足利義滿的離世,毫無疑問給表面平靜的京都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后小松天皇追贈其“鹿苑院太上法皇”的殊榮,足利義持在斯波義將的反對下以逾矩的理由拒絕此稱呼,但相國寺鹿苑院所代表的佛教勢力卻順水推舟地接受了這一稱號,使得整個局勢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佛寺,在日本可是相當龐大的勢力,而且不容任何人忽視,在日本,佛寺經(jīng)濟發(fā)展的非?;危@些人不僅是僧侶,更是大地主,還有自己的武裝。 此時,日野氏的新任御臺所日野康子,也在這場權(quán)力的游戲中扮演著曖昧不明的角色,她的心思卻似乎完全不在已故的丈夫身上,而是忙著在這風起云涌的京都中,尋找著新的依靠。 京都的各個角落,無論是大內(nèi)、花之御所、御臺所還是鹿苑院,都籠罩在一種緊張戒備的氛圍中,每個人都在猜測著下一步會發(fā)生什么,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暗中布局。 雖然對外宣稱足利義滿是突發(fā)疾病,但這場謀殺事件的影響并沒有完全消散,在京都的某個角落,都有人暗中調(diào)查事件的真相,懷疑足利義滿的死并不是那么簡單。 尤其是在世阿彌也被忍者所暗殺以后,情形就愈發(fā)吊詭了起來。 這些暗流涌動并沒有引起足利義持的足夠警惕,他正忙于聯(lián)系各地的實力派支持他的統(tǒng)治。 室町幕府建立之初就是個畸形產(chǎn)物,幕府中存在一大批既在幕府中樞世襲壟斷實權(quán)要職,又在地方擁有大量領地的守護大名,代表就是所謂的“三管四職”,也就是斯波、細川、畠山、赤松、山名、一色、京極等家族。 面對以“三管四職”為代表的守護大名,室町幕府的將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從初代將軍足利尊氏開始,室町幕府的將軍對付以這些人最常用也最好用的辦法就是挑事,即讓守護大名彼此之間斗個不亦樂乎,幕府將軍再出來調(diào)解或鎮(zhèn)壓,以此加強權(quán)威。 而除了“三管四職”這些室町幕府內(nèi)部的實力派,足利義持還得面對同出一宗的“鎌倉公方”。 所謂“鎌倉公方”,指的是室町幕府初代幕府將軍足利尊氏在開創(chuàng)幕府的時候,為了對抗南朝,不得不把幕府設在京都,而在武家的重心關東,尊氏分封給了自己的兒子足利基氏,治所在鎌倉,是為“鎌倉公方”。 鎌倉公方統(tǒng)轄著關東八國及伊豆、甲斐兩國,上述十國的守護大名與關東管領,鎌倉府均有任免權(quán),可以說鎌倉公方就是關東的幕府將軍。 同時,鎌倉府的組織與幕府幾乎完全相同,有時又被稱為關東幕府。 到了足利義持這一代,雙方的矛盾已經(jīng)非常尖銳了,鎌倉公方常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事實上,如果歷史線不走歪的話,再過三十年,鎌倉公方就會出現(xiàn)公然對抗幕府的“永享之亂”,最終兵敗,鎌倉公方血脈一時斷絕。 所以,幕府內(nèi)部實際上相當于有兩個幕府,一個京都的室町幕府,一個鎌倉公方的關東幕府,兩個幕府都是足利氏,但此時經(jīng)過數(shù)代傳承加上權(quán)力斗爭,已經(jīng)形同陌路。 而京都內(nèi)部,還有大內(nèi)(天皇)、花之御所(幕府將軍)、御所臺(日野康子)、鹿苑院(佛家)等不同立場的派系。 幕府之外,還有各地跟室町幕府從來都不是一條心的實力大名,以及奧州探題、羽州探題、九州島探題三大探題(約等于大明的總督),再加上那位南朝那位出家蟄伏的后龜山天皇和那些心系南朝的舊臣.可以說,雖然幕府將軍足利義持正在鞏固自己的權(quán)力地位,無暇顧及這些,但這些暗流最終會匯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對這個二十歲出頭年輕人的統(tǒng)治構(gòu)成威脅。 —————— 京都西郊,嵯峨大覺寺。 《明德和約》后,南朝交出了代表天皇法統(tǒng)的三件神器,也就是天叢云劍、八尺瓊勾玉、八咫鏡,在此之后,后龜山天皇就一直生活在這里,以“南主”“大覺寺殿”自稱,生活雖然孤寂,后龜山天皇卻隱忍堅持了下來。 此時這位已經(jīng)出家的日本天皇,端坐在精致的佛堂中。 阿野實為、公為父子以及六條時熙等親近的公卿侍奉在他的身邊。 “消息已經(jīng)確認了嗎?” “確認了?!?/br> 吉田兼敦肯定地說道:“相國寺那邊的消息,結(jié)合了京都的消息,確認無誤?!?/br> 而另一旁的吉田兼熙則補充道:“而且您的女兒泰子內(nèi)親王此前來信,大明的國師有意支持您重登天皇之位,如今足利義滿已死,完全可以起事了?!?/br> “嵯峨大覺寺周圍監(jiān)視我們的武士,也都明顯被撤走了許多,足利義持的人手應該非常緊張了,他不認為我們能做出什么事情來?!?/br> 后龜山天皇聽著他們的講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動,他恢復南朝的野心從未停止過,而現(xiàn)在,機會終于來臨了。 后龜山天皇很清楚,只要足利義滿一死,現(xiàn)在朝野的局勢必將發(fā)生劇變,不僅北朝的后小松天皇不會甘于淪為傀儡,其他勢力更是不會服根基尚淺的足利義持,足利義持作為足利義滿的繼任者將面臨無數(shù)的麻煩和挑戰(zhàn),而這正是后龜山天皇等待已久的機會。 “不錯,即便沒有大明的干預,現(xiàn)在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br> “起事。” 后龜山天皇很快就做下了決定,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最差的結(jié)果,也不會比現(xiàn)在被軟禁的狀態(tài)差,好的結(jié)果就是要么恢復南朝,要么重新成為整個日本的天皇,有什么好猶豫的? 很快,后龜山天皇就跟親信商議決定出奔,秘密臨幸南朝的舊都城吉野,他相信只要能夠召集起舊南朝的勢力,就能夠起兵反抗室町幕府的統(tǒng)治,恢復南朝的輝煌。 在夜幕的掩護下,后龜山天皇帶領著一行人悄悄地離開了嵯峨大覺寺的寺廟,他們穿過茂密的森林,越過險峻的山峰,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于來到了吉野。 這座古老的都城依然保留著南朝的痕跡,讓后龜山天皇感到無比親切。 回到吉野的后龜山天皇立刻開始召集舊南朝的勢力,他向吉野忠于他的豪族和武士發(fā)出命令,號召他們響應。 同時,他也派遣使者前往各地聯(lián)絡舊南朝的遺臣和他那些曾經(jīng)忠誠的支持者,其中就包括他最重要的支持者,北畠氏。 在吉野的日子里,后龜山天皇的生活變得異常忙碌而緊張,他每天都在處理各種政務和軍事事務,幾乎沒有時間休息,但卻感受到了久違的亢奮。 而且后龜山天皇也清楚地知道,他的行動已經(jīng)引起了室町幕府的注意,他必須盡快擁有自保之力,所以他不僅不斷地召集兵力,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而且正式派出使者六條時熙向大明求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