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68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Alpha上將的媳婦兒養(yǎng)成記、離婚后前夫加入了修羅場、小酒娘你馬甲掉啦、穿回來后,對老攻無感、他眼中有流光、總有人阻礙我認真工作、獨寵東宮、穿書后我成了反派的貓、穿成年代文深情男配后、全校都以為我A裝O 完結(jié)+番外
外地的大儒們在永樂二年的春天,開始紛紛離開京城。 這場太學之會的余波,也會由這些大儒的離開,以及馬上進行的科舉舉子的流動,徹底從南京這顆大明帝國的心臟,蔓延到整個帝國。 孔希路暫時返回了衢州,出門一趟的楊敬誠則要返回陜西,曹端要回河南一趟隨后再回來,高遜志則是要回徐州老家,在揚州和徐州之間講學一陣子,掛冠而去的胡儼,選擇了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如今朝中官員籍貫比例最高的江西。 號稱“天下第一書院”的江西九江廬山上的白鹿洞書院,給他發(fā)出了接任山長的邀請,胡儼如今已經(jīng)名滿天下,他并不眷戀權(quán)勢,索性選擇了辭官回鄉(xiāng),著書立說。 國子監(jiān)的祭酒,由王允繩接任。 王允繩也是名聲在外的大儒,但他的性格,并不如胡儼這般剛直,更為庸弱一些,雖然有自己的立場,但很容易受到強勢權(quán)力的左右。 而且,胡儼在離別前,也對王允繩說了些掏心掏肺的話語。 胡儼覺得,眼下廟堂里斗得正厲害,很多人既有可能短時間內(nèi)驟升高位,也有可能隨后就跌落深淵,被摔個粉身碎骨。 所以,與其在這種暴風眼里堅持,還不如抽身而去。 范仲淹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廟堂風浪太大,有時候去江湖里釣釣魚,等風浪平息了,有這份心氣了,再回來也不遲。 畢竟,在江湖中養(yǎng)望,同樣也是一種策略。 沒有人能準確地預(yù)測未來的發(fā)展,或許以后沒有這種更好的位置,或許一朝天子一朝臣,所有事情都說不定,但對于胡儼來說,此時抽身離去,是他自己最好的選擇了。 一場太學之會,胡儼竭盡所能,可以說是雖敗猶榮。 不是他太弱,而是他的對手,實在是太過強大。 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位大儒,現(xiàn)在都可以說:輸給別人丟人,但輸給姜星火,真的不丟人。 太學之會以后,姜星火在思想界的歷史地位終將與北宋五子持平的說法,已經(jīng)被廣泛認可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姜星火一定會成為無可爭議的當世第一人,哪怕是最不愿意承認這一點的反對者,也必須要捏著鼻子認了。 這就是硬實力。 不久后,前禮部侍郎、總管翰林院的翰林學士董倫,在永樂二年的二月,于家中安詳?shù)仉x世了。 這位被士林尊稱為“貝州先生”的老人,在遺言中,靈柩沒有選擇歸葬祖籍山東,也沒有選擇世代居住的宛平,而是選擇了歸葬于河北貝州(大名府)。 董倫作為翰林院長官的時候,帶出了很多學生,而他的門生里,以解縉最為出名。 解縉聽聞董倫去世,悲痛不已,是真的悲痛不已,不是裝的,這世界上對解縉好的人不多,能欣賞他的才華的人也不多,董倫算一個,姜星火算半個,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董倫是他的老師,而姜星火比他強,都不嫉妒他,其他人則大多跟他難以相處。 想起恩師在太學之會前對自己最后的幫助,本就虛弱的解縉急火攻心又病了一場,上書以恩師如父的理由,請求為董倫守孝。 朱棣沒批三年,給解縉批了三個月假期,并且給了他去北京的任務(wù),解縉隨即堅持跟董倫的家人一起,踏上了護送靈柩返回北方的道路。 而金華學派的掌門人汪與立,在參加了董倫的悼念活動以后,也是準備返回浙江金華。 他在離京返回家鄉(xiāng)之前,特意叮囑了一批族人和門人留下,有的去國子監(jiān)進學,有的則去大明行政學校,務(wù)必將他囑咐之事落實妥當,不可留下遺憾。 汪與立囑咐的事情,自然就是金華學派的改變。 船小好調(diào)頭這個道理,不適用于家大業(yè)大的金華學派,而且金華學派轉(zhuǎn)投理學上百年,這一下子改換門墻,也實在是太過難看。 更何況,眼下的局勢雖然明朗,可變法最終的成敗,在汪與立眼中,還是未知之數(shù)。 但不管怎么說吧,金華學派為了傳承下去,都必須做出改變。 在汪與立看來,目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姜星火的新學代替程朱理學,成為大明的官學。 而在這一天到來之前,金華學派也必須做好充足的準備去迎接。 派后輩子弟研究新學,就是他下的一手棋。 與此同時,浙江金華靠近寧波,把部分財富投入到海洋貿(mào)易,也是一種策略。 為此,汪與立甚至把自己的親孫子都留了下來。 在他看來,汪守信是他最杰出的后輩,他的才華毋庸置疑,只要按部就班的培養(yǎng),將來的成就必然遠遠高過他那沒什么資質(zhì)的父親。 因此也可以看出,雖然不確定結(jié)果,但汪與立對變法的期待也是極大的。 這也是為何汪與立會親自趕赴南京,并且與姜星火又私下商談,為以后的事情做準備的原因,若是他能夠表現(xiàn)出必要的態(tài)度,那么后面的事情其實很順利。 姜星火自然清楚這一點,但也格外謹慎。 思想界中,很多學派的很多人,譬如金華學派汪氏、關(guān)學楊氏,這些家族,都給他推薦了不少子侄進學,學新學,而姜星火并沒有照單全收,而是有所篩選和取舍。 實際上,太學之會剛剛落幕,姜星火他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首先,自然是派遣和提拔一些思想上親近新學的國子監(jiān)官員,讓國子監(jiān)這個擁有近萬讀書人的大明思想主陣地,能夠受到自己的掌控。 其次,就是嚴肅國子監(jiān)的紀律,讀書人憂心國事可以,但有些東西,尤其是最根本的進學,是不能被耽誤的。 最后就是招募學官的同時,也會招收一批新的國子監(jiān)學生。 科舉馬上就要開始了,在未來官員的培養(yǎng)上,科舉、國子監(jiān)、行政學校,是要三頭齊頭并進的,哪一方面都不能落下。 除了這些,姜星火還親力親為撰寫文章登報,并且參加了不少士林中的集會,借著太學之會的余威,宣傳自己的新學學說。 這種親自宣傳的效果,是非常好的,順便,還幫顯微鏡賣脫銷了。 眼見為實的最佳效果,就是這種學說的真實性,真的能被rou眼看見,這種無與倫比的親身參與感,是過去理學的氣本論不能提供的。 畢竟打坐運氣,實在是太過于看個人資質(zhì)了,或者說,太過玄學了。 同時,在思想上的論戰(zhàn)落幕后不久,姜星火便開始布置下一階段變法的事宜,不過他所考慮的并不僅僅是如何變法,而是變法之后的一些措施。 “變法的核心是錢,而任何事情都是需要錢財支撐的。” “因此,決定先從太倉庫中調(diào)撥出對應(yīng)的預(yù)算,進行浙江的商道建設(shè),從寧波開始。” “另外,還準備在全國范圍內(nèi)重點城池建立一些學校,并且邀請一些德高望重的先生入駐,負責教授學生,傳播新的思想?!?/br> “國債的發(fā)售,以及貨幣的回收,都要加大力度?!?/br> “這一步一步走下去,變法才能逐漸形成規(guī)模,而我們,才能真正站穩(wěn)腳跟?!?/br> 姜星火一條條命令下達,很快就有總裁變法事務(wù)衙門各部門的官員去對應(yīng)執(zhí)行。 而他則是繼續(xù)思索接下來的變法事宜。 “變法,不單是為了解決眼下的問題,更是在未來的世界中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因此,我們不僅僅要做,而且要做好。” “不管是官員,還是民眾,必須要做到思想統(tǒng)一,只有這樣才不會引來禍端?!?/br> “當然,在變法的背后,還有一個艱巨的目標?!?/br> “這個目標就是,將變法深入到基層?!?/br> “也就是,皇權(quán)下鄉(xiāng)?!?/br> 第522章 科舉 對于收稅這件事情,姜星火非常上心。 土地稅自不必說,就算是以浙江為試點開始建設(shè)的商道,也需要稅卒衛(wèi)進行維護,與此同時,皇權(quán)下鄉(xiāng)必然會面臨非常多的問題,而且因為現(xiàn)在國內(nèi)的商貿(mào)網(wǎng)絡(luò)剛剛開始建設(shè),稅收必須從頭抓起,所以更得投入關(guān)注。 而海洋貿(mào)易則稍微好點。 現(xiàn)在海洋貿(mào)易的稅收,因為審法寺已經(jīng)修改了海禁的天憲條文,所以,洪武時代嚴格的海禁時代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返了,關(guān)稅呈現(xiàn)出逐步恢復(fù)增長的態(tài)勢。 趙羾負責的市舶司,基于現(xiàn)有的寧波、泉州、廣州三個市舶司,開始逐步整頓和培訓(xùn)官吏,建立完整的緝私艦隊,而這,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現(xiàn)有的人手,肯定是不夠的。 而姜星火手里最主要的人才來源,就是從國子監(jiān)的高級學堂“率性堂”中畢業(yè)的監(jiān)生,這些人都是從小到大讀書,又有一部分臨畢業(yè)時觀政(類似于實習)耳濡目染積累起來的經(jīng)驗和能力。 但這些人卻并不能完全地補充到空缺的大量崗位中,因為這些監(jiān)生,都是奔著當官,尤其是當京官去的,這樣的人才不算太少但卻非常重要,如果沒有合適的機會,想要放到外地使用并不容易。 為此,姜星火大刀闊斧地提出了改革建議。 嗯,還是用的老朱的名義。 提到這里,要簡單說一下老朱對科舉的態(tài)度,突出一個反復(fù)無常。 在吳王時期,老朱就下詔籌備開科舉,并且放了狠話,“使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毋得與官”,瞧瞧,不考科舉不讓人當官。 但打臉很快就來了,洪武六年的時候,老朱就發(fā)現(xiàn)了,科舉招來的這幫人,筆桿子可以,真辦事還真就不行,所以說了“既而謂所取多后生少年,能以所學措諸行事者寡,乃但令有司察舉賢才,而罷科舉不用”,又把科舉給暫時罷黜了。 但是不用科舉用什么呢?光靠國子監(jiān),肯定是不行的,大明的國土太大了,總得給其他遠離首都地區(qū)的讀書人一條出路吧。 而且,胡惟庸案和空印案相繼發(fā)生,官員空缺的實在是厲害。 于是,老朱在洪武十五年又下令恢復(fù)科舉制度,京師及各布政使司三年一次舉行鄉(xiāng)試,被錄取者為舉人,翌年會試于京師,被錄取者為進士,中了進士馬上就能當官。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但正所謂千軍萬馬擠獨木橋,進士是通天坦途,舉人想做官卻困難的多得多。 顯而易見的是,這種以考試來確定前途的人事制度,雖然形式公平,但存在著實際效率低的事實,不利于發(fā)掘人才潛質(zhì),調(diào)動落榜人才的積極性,很多科舉名次很高的才子,仕途爬的很高,但卻極度缺乏治國理政的能力。 這種能力的缺乏,或許可以通過大明行政學校的輪訓(xùn)和針對性培訓(xùn),來部分彌補,但制度性的缺憾,顯然是無法完全彌補的。 而眼下,又確實缺進士和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都不愿意去從事的地方基層官員位置,那怎么辦? 小吏晉升成官員,是想都別想了,現(xiàn)在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那就只能空著? 可雖然空著,總不能學帶清賣官鬻爵吧? 姜星火給的辦法,就是增加舉人做官的機會,開放新的上升通道。 “國家之用人,皆欲其砥礪名節(jié),建立事功,以共成盛世,非徒以一日之短長,遂為終身定例,而故有所抑滯于其間也。今布列中外,自州縣正官而上,大較皆科目之人。而科目分數(shù),進士居其三,舉人居其七,所謂進士舉人者,亦惟假此為綱羅之具,以觀其它日之何如,而非謂此必賢于彼也.而今日之宦場,其系舉人出身者,則眾甚薄之。 進士未必皆賢,舉人未必皆不賢,至于升遷,則進士治績之最下者,猶勝于舉人治績之最上者也,即幸有一二與進士同升,然要其后日則進士之俸少而升官又高,舉人之俸多而升官又劣也,若夫京堂之選,則惟進士得之,而舉人不復(fù)有矣。其偏如此,遂使進士氣常盈,舉人氣常怯。盈者日驕,每襲取而寡實;怯者日沮,率隳墮而恬汗。 臣以為欲興治道,宜破拘攣之說,以開功名之路,凡舉人就選者初只以資格授官,授官之后則惟考其政績,而不必問其出身,進士而優(yōu)則先之,茍未必優(yōu)即后以舉人無妨也;舉人而劣則后之,茍未必劣即先以進士無妨也。 吏部自行體訪,但系賢能,一例升取,不得復(fù)有所低昂。夫舉人與進士并用,則進士不敢獨驕而善政必多;進士不敢獨驕,則舉人皆益自効,而善政亦必多;善政多則民安,民安則國可富,而教化可行。 永樂盛世,可庶幾望也?!?/br> 姜星火的奏疏寫的相當有水平,先陳述問題現(xiàn)狀,然后陳述自己改革制度的理由,再講具體方法,最后展望未來。 尤其是倒數(shù)第二段,說白了就是鯰魚效應(yīng)。 朱棣看的很高興,能解決現(xiàn)實問題的辦法就是好辦法,朱棣的腦袋沒那么死板,讓舉人當官,在他看來沒什么不可以,并不一定非得要進士,在北方舉人學歷已經(jīng)很高了好嘛。 所以,朱棣大筆一揮,批示道“祖宗用人原不拘資格,近來國朝用人制度以致人無實用、事功不興,國師所奏具見經(jīng)濟宏猷,于治道人才大有禆益,依議著實舉行”。 在地方人事制度上,姜星火也下了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