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4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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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個字是王人民我,出土自紂王墓?!?/br> 紂王墓?! 臺下頓時一片嘩然,眾多儒生更是激動不已。 大家都知道,紂王是個昏庸無比的暴君,但也只是聽過傳聞而已,現(xiàn)在居然從姚廣孝口中聽到了它的消息,所以眾人都不禁為之震驚。 當(dāng)然了,他們中絕大部分都只是知曉紂王之名,也知曉其大略事跡和為何而死,但墓葬地在何處卻完全陌生,甚至從未聽聞過它的存在,如今聽到紂王這個暴君的墓竟然真的被挖了出來,難免有些激動。 沒有人懷疑姚廣孝話語的真實性,第一,從可能性上來講,有比干墓,那么同時期的紂王也當(dāng)然有可能墓,第二,這個話題很好驗證,有沒有真東西一看就知道,姚廣孝沒必要在這種大庭廣眾的場合撒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 但曹端看著手中的龜甲,全身卻像是掉進了雪堆里一樣,冷的刺骨。 他意識到了姚廣孝,到底要做什么。 但他無力阻止。 姚廣孝接著解釋道:“不過王人民我這四個字,卻并非你們想象中的那樣?!?/br> 第一個“王”字不用解釋,甲骨文里的這個字,其實是“二”中間塞進去一個“大”,意思沒變化。 但從第二個“人”字,姚廣孝開始了解釋。 “《春秋》有言,人即是夷,由于出土自紂王墓,這里的人,指的是就是奴隸,直到春秋時期二者才有所區(qū)別,被征服的異族百姓在臣服后為‘人’,未被征服的異族百姓依然是‘夷’。” “民者,形似小鳥站立,實則是被刺瞎的一目,在三代之時乃是戰(zhàn)俘的標(biāo)志,商周之交,以敵囚為民時,乃盲其左目以為奴征?!?/br> 曹端看著那橫目而帶刺的字形,耳邊聽著姚廣孝的話語,已經(jīng)徹底明白,這場辯經(jīng),他輸了。 因為對方拿出了證明六經(jīng)記載歷史有偽的實證,而且既然敢給自己,就說明實證絕非這一件,恐怕是有很多。 事實上,民與臣兩個字,在三代之時本都是眼目的象形文,只不過臣是豎目,民是橫目而帶刺,古人以目為人體的極重要的表象,每以一目代表全頭部,甚至全身。豎目表示俯首聽命,人一埋著頭,從側(cè)面看去眼目是豎立的。橫目則是抗命乎視,故古稱‘橫目之民’,橫目而帶刺,蓋盲其一目以為奴征,故古訓(xùn)云‘民者盲也’。 這些道理,曹端在古籍中看過,只是沒親眼見過真的上古文字,加上這龜甲上刻畫的有點抽象,年頭久了也有些辨認(rèn)不清,所以一時才沒反應(yīng)過來,如今聽了姚廣孝的講解,倒是能確認(rèn)對方?jīng)]有胡吹。 因為這種有演變歷史的基礎(chǔ)字,字形是有可能找到古籍記載的,雖然沒有具體形狀,但脈絡(luò)大致清晰;字義,得益于五經(jīng)保存完好,含義也能從其中得到印證。 所以曹端知道,對方說的是對的。 “我者,《說文解字》中有云:施身自謂也,然而我這個字,其實是代表著施暴力于人之稱謂,在三代之時,代表一件殺戮兇器,也就是鋸斧?!?/br> 曹端看著那個被稱為“我”的象形字,一把有柄有鉤的鋸斧,看起來像是用來行刑殺人和肢解牲口的兇器。 “這四個字的意思是,王拿著鋸斧,殺戮著奴隸和戰(zhàn)俘,維系著自己的統(tǒng)治?!?/br> 隨著姚廣孝的話音落下,現(xiàn)場頓時響起了蟬鳴一樣的“嗡嗡”聲,所有人都在討論。 很多儒生,并沒有意識到這里面事情的嚴(yán)重性,覺得這確實是紂王這個暴君能干出來的事情。 然而曹端、高遜志等人,卻清楚無誤地明白了姚廣孝想表達的意思。 ——三代的統(tǒng)治,都是這般血腥暴虐,絕非什么圣人之治。 而誰也不知道,姚廣孝手里,到底還掌握著多少證據(jù)。 但他們都很清楚,這刻在龜甲上的文字,只要肯花功夫,去找古籍了解所有字的演變脈絡(luò),然后嘗試去分類對應(yīng),終究是能翻譯出來這門文字的。 或許對于一個人來說很難辦到,但對于姚廣孝這種能直接影響整個大明的國家機器運轉(zhuǎn)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什么難事。 而且,姚廣孝不僅不缺錢不缺人,恐怕連材料都不缺,因為他們馬上就聯(lián)想到,這東西既然是藥材,那么肯定除了紂王墓出土的,其他的龍骨上面也有可能刻有,只要以官府的力量在全國范圍內(nèi)搜集,很快就會收到無數(shù)的龍骨,按照概率論來講,哪怕是萬分之一,到最后可用的材料都會非常多。 你能說紂王墓是孤證,那你能說不同年份的所有龍骨上記載的,都是孤證嗎? 六經(jīng)不是百分百真實的,一旦被交叉證偽,那么就會引起山崩般的連鎖反應(yīng)。 而這僅僅需要耐心等待,這一天就會到來。 誰都知道嘴硬是沒用的,要看證據(jù)。 但曹端此時被姚廣孝逼得實在是沒辦法,他還是選擇了裝著傻嘴硬,以圖一線勝利希望。 “紂王,暴君也,其人行此暴虐之事,不足為奇?!?/br> 見曹端還在揣著明白裝糊涂,姚廣孝也不以為意,除了最后一件事,姜星火交代給他的所有任務(wù),他都已經(jīng)順利完成了。 接下來,姚廣孝只需要做一件事。 “你說得對,我認(rèn)輸?!?/br> 在一片驚愕的目光中,姚廣孝站了起來,大大方方地認(rèn)輸,走下擂臺前意味深長地說道:“明日開始,《明報》新加一個欄目——走進甲骨文。” 曹端的大腦,此時是一片空白的。 他知道,只要姚廣孝繼續(xù)較真下去,他的嘴硬很快就會被戳破,他是必輸?shù)摹?/br> 但曹端不清楚,姚廣孝怎么就突然認(rèn)輸了?自己怎么就突然贏了? 可這種“贏”,顯然是暫時的自我欺騙,因為隨著所謂“走進甲骨文”欄目的持續(xù)解讀,三代之治的歷史真相就會被戳破,基于六經(jīng)體系的理學(xué)道統(tǒng)論將土崩瓦解,他這時候贏了,那不就是自己騙自己? 要知道,【六經(jīng)皆史】的論點一旦被甲骨文的破譯而證實,那么他曹端就會被載入史冊釘在反派恥辱柱上的那種,這時候的“贏”,只會顯得他輸?shù)魵v史評價后到底有多可笑。 就像是姜星火前世那句“沒有人記住失敗者,除了岳倫”一樣。 而這種侮辱甚至更勝一籌,是對方馬上就要滿血全勝,然后自己閃現(xiàn)進塔送了,送你“贏”。 曹端渾渾噩噩間,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下的擂臺。 他只知道,有人在他周圍盲目的喝彩,有人以極為憐憫的目光在看著他,而他被人群推搡著,來到了詔獄的門口。 詔獄的大門洞開著就仿佛是洪荒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一般。 兩側(cè)的錦衣衛(wèi)扶著刀集體注視著他,曹端提著腰帶跨過那高高的門檻。 隨后“砰”地一聲悶響,所有的喧囂都被隔絕在了門外。 年輕的勇士啊,恭喜你擊敗了所有守關(guān)的惡龍,即將來到那宿命之地,救出被惡龍囚禁的公主了。 第396章 暴昭 “國師大人,陛下有請!” 雨花臺上,姜星火看著飛鷹衛(wèi)收隊降落,忽有一騎奔馳而來,翻身落馬稟報導(dǎo)。 正是三皇子朱高燧派出來的,姜星火的位置大概能猜得到,不過是那幾個范圍,所以也有來雨花臺尋找的。 這個時候朱棣召見自己,必然是因為辯經(jīng)擂臺那邊已經(jīng)差不多了. 姜星火點頭示意明白,只是剛轉(zhuǎn)身沒走兩步,一陣疾風(fēng)襲來。 “姜郎且慢?!?/br> 李景隆攔住了姜星火,與他低聲細細說了一番,正是他遣了曹阿福前去稟報的理由。 姜星火聽后點頭道:“倒是你思慮的周全,調(diào)兵未曾通傳這事委實是我忙中出錯了,那怎么辦?” 李景隆笑嘻嘻地說道:“我先回去替你探探路,陛下既然得了理由,最多是下不為例,他素來是看不慣我的,踢我兩腳或許氣就消了,到時候你再回去也好說話。” 姜星火略帶狐疑地看著他——我看伱小子是想先回去表功吧? 不過李景隆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件事確實是他處理得好,如今又是大老遠從日本回來,先去露個臉也沒什么,姜星火沒必要跟他爭,他也不需要,他和朱棣是合作關(guān)系,又不是真成了什么天天圍著舔的幸臣。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種心態(tài),姜星火才會犯下了調(diào)兵未曾稟報的疏漏。 姜星火當(dāng)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自己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不在意,朱棣沒準(zhǔn)就會想,這次是事急從權(quán),下次是不是就成了轟炸皇宮? 既然是合作伙伴,那么該注意的底線還是要注意的,看來軍權(quán)這種犯朱棣避諱的事情還是得遠一點。 “那好,九江兄你先回去吧,不過路上要注意安全,聽說現(xiàn)在城門都封鎖了,而且城里有暴昭一眾逆賊尚未擒拿歸案,這些人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亡命之徒,還是要注意些的?!苯腔饑诟赖?。 雖然對于擒拿暴昭這件事,姜星火覺得已經(jīng)是十拿九穩(wěn)了,但是眼下畢竟還沒有擒拿歸案,幾十號人不知道潛藏在什么位置,城里還是有些不安全的。 況且他也不希望李景隆出什么問題,畢竟李景隆作為軍界大佬和他的重要朋友,接下來不論是征安南還是征日本,都是能發(fā)揮出很大作用的。 “姜郎放心吧,我身邊的家丁家將可都是武藝高強的很,哪能怕那群烏合之眾,他們有多少人我心里有數(shù)?!崩罹奥∨闹馗WC道。 隨即急不可耐露個大臉的李景隆就打算轉(zhuǎn)身離開,卻被姜星火叫住。 “對了,九江兄?!苯腔鹜蝗唤凶×死罹奥?。 “姜郎,還有事?”李景隆停下腳步,扭頭問道。 姜星火沉默片刻才說道:“要不從飛鷹衛(wèi)駐守的步卒里給你抽點人過去?想來幾十人就夠了?!?/br> 李景隆微微愣神,旋即哈哈笑了起來: “姜郎,瞧你這話說的,莫說是如今局面已經(jīng)在掌控之中,就算是數(shù)十萬人混戰(zhàn)的戰(zhàn)場,我若想走,天下之大誰又能留我?放心吧?!?/br> 這話倒是實話,鄭村壩、白溝河多少大戰(zhàn)惡戰(zhàn),都是曹國公府的這批家丁家將護著他從兵荒馬亂之中逃出去的,逃跑成功率始終保持了100%的記錄,難怪李景隆如此自信。 而且如今他與姜星火一起窺破了暴昭的陰謀,阻止了一場彌天大禍的發(fā)生,立下這般功勞,再加上日本之行,李景隆早就忍不住回去炫耀了,更不會帶一群步兵行動。 見李景隆執(zhí)意如此,姜星火從小灰馬的馬鞍上解下一物,遞給了李景隆。 “這個給你,留著防身用?!?/br> 正是一把樣式精巧的手銃和相應(yīng)的鹿皮銃套,顯然是訂制貨,不是用來給軍隊列裝的。 “這個是小火折子,打開這東西一擦就著,然后就可以開火了?!?/br> 接過這套東西,騎上駿馬,李景隆頭也不回地說道。 “放心吧,今天我出門就看黃歷了?!?/br> —————— 下關(guān)碼頭的船上,曹國公府派了人來搬運東西,除了使團本來購買的,還有足利義滿等日本權(quán)貴贈送的,因此李景隆隨船的行李非常的多。 而且有的要搬回曹國公府,有的要直接搬到郊外莊子上,還有的要搬到那艘朱棣與姜星火初見的畫船上,所以哪怕是搬運,都快成了個系統(tǒng)工程。 畫船就停在不遠處,曹阿八正在收拾李景隆的座艙,把他在那艘船上的一些東西搬過來,除了姜星火躺過的那張床榻以外,這里其他基本沒怎么變模樣。 “咦?” 曹阿八迷惑地看著桌子上的黃歷,黃歷上寫著“今日宜出行、祭祀”,但他明明記得出門前婆娘告訴他的不是這個,好像是什么.忌出行來著? 曹阿八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其中的端倪。 “奇怪,國公爺去了趟日本,怎么還在用去年的黃歷?莫不是日本那邊跟我大明差了一年?” 搖了搖頭,他向外面的仆人喚道:“去街上采買一本今年的黃歷來,國公爺用的還是去年的,咱們給換了就是,否則國公爺認(rèn)出岔子,又該責(zé)怪下來了?!?/br> “好嘞八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