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4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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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蔚州系、大寧系,還有其他派系嗎?” “有,那邊都是,幽燕乃至河北周邊衛(wèi)所投降的.十幾個呢,抱團的不算厲害,也沒什么領(lǐng)頭的,平素跟嫡系倒也沒什么差別,但真到關(guān)鍵時刻終歸還是不同的。” 姜星火點了點頭,這些將軍便都是所謂的“偏裨列?!背錾?,不見得是本身有什么勇略智計可稱大將之材,若是沒有靖難之役,恐怕也就是在百戶、千戶的位置上干到死,但是一旦遇上了風云際會,如今便也能封伯封侯,在五軍都督府里坐一把交椅了。 柳升在這邊跟他竊竊私語,朱能那邊也沒停下,一邊咳嗽,一邊說道。 “至于北直隸,燕山左右前、真定、通州、薊州、密云、山海關(guān)、宣府、神武左右中前、盧龍、撫寧、天津右這十六個衛(wèi)的名單,還得按魏國公的意思議一議,再報給陛下批閱?!?/br> 徐輝祖臉色有些難堪。 明面上,朱能給他留了十六個衛(wèi)不動,算是給了他面子。 可是正如靖安侯王忠所說,北京留守行后軍都督府掌管著六十一個衛(wèi)呢! 剩余四十五個衛(wèi)的官職,全被這些人分給親朋舊部了。 徐輝祖這個五軍都督府二把手當?shù)眠€有什么勁兒?或者說,他馬上就要成為名義上的北京留守行后軍都督府一把手,結(jié)果還沒上任,就被架空了,他還有必要去嗎? “擬都指揮使高實為行后軍都督府都督僉事,陳恭為都督同知.”朱能這邊話還在說,徐輝祖直接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沒摔門已經(jīng)他最后的體面了。 幾十個侯伯繼續(xù)大聲嚷嚷著,仿佛徐輝祖的離去對他們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顯然,他們只害怕朱能,不害怕徐輝祖,而朱能在軍中的威望也確實足夠高。 姜星火看著徐輝祖落寞的背影,心頭想到。 “堂堂魏國公,徐達大將軍的嫡長子,若無靖難之役,原本該是大明軍界第一人,就連李景隆都差了半籌如今不過幾年時間,就被以前看都不會看一眼的百戶、千戶給騎到頭上來,這心里怕是落差有點大?!?/br> 不過姜星火跟徐輝祖沒什么交情,今日最大的收獲就是了解了明軍內(nèi)部的各個派系構(gòu)成,燕軍內(nèi)部有燕山系、蔚州系、大寧系、河北系,南軍內(nèi)部同樣派系林立,柳升提了一嘴,姜星火沒怎么記住。 這都不重要,等李景隆回來,一切都會好的。 “也不曉得讓李景隆辦的事又沒有辦妥,想來如此巨大的利益誘惑下,日本那里也有愿意小小出賣一下同族的人吧。”姜星火心頭復(fù)又想道。 他是真的在坐在椅子上神游若不是朱棣的圣旨,若不是涉及到了新式火器和軍階這兩個他自己提的東西,姜星火其實并不愿意摻和五軍都督府的事情。 姜星火手頭還一堆事呢,待會進宮跟朱棣匯報一下江南平叛、治水、辦場等工作,他就得去跟黑衣宰相姚廣孝商量對策,再回家.再去詔獄里看望一下李至剛。 跟景清血誓相同的是,這次同樣針對變法掀起了規(guī)模巨大的輿論攻勢;但不同的地方在于,跟景清一個人莽不一樣,這次明顯是有組織有預(yù)謀的攻勢,而且直接發(fā)動在了廟堂層面上,連李至剛都被搞了下去,不能不引起姜星火的高度警惕。 姜星火神游之際,柳升用手肘懟了懟他。 “接下來讓國師講講在江南平叛戰(zhàn)役中純火器化部隊的實戰(zhàn)表現(xiàn)和火器戰(zhàn)術(shù)理論,以及軍階評定的事情。”朱能咳了咳說道。 “那姜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姜星火回過神后絲毫沒有慌亂,極為自然地抖了抖衣衫,起身來到朱能的位置。 朱能愣了愣,竟是真給他讓了位置,但姜星火卻是看了一圈將軍們,沒有直接開口。 要知道,他這個人雖然天賦異稟、學問超群,但并非什么都懂。 軍事學里,涉及到火器原理和一些耳熟能詳?shù)幕鹌鲬?zhàn)術(shù)、炮兵幾何學、《戰(zhàn)爭論》等近代政治軍事學原理,姜星火倒是知道一些,但其他那些諸如高深的古代兵法韜略,則是連門檻也沒摸到了,這方面他遠遠不如李景隆。 所以,他必須揚長避短,古代兵法能不談就不談,只說他明白的。 至于軍階制度,則是由姜星火與朱高煦的玩笑之語演變而來的,雖然路上有過思考,也與柳升探討過,但還是有可能跟明軍的實際情況產(chǎn)生脫節(jié),因此姜星火打算放到后面說。 見姜星火看著他們沒說話,這些大多數(shù)幾年前還是中低級軍官的粗鄙武夫們不由地議論紛紛,顯得十分不耐煩。 “倒是快點啊!” “磨嘰什么呢?莫非是沒想好?” 一些性格比較暴躁的家伙更是對姜星火有些出言不遜。 “別廢話。”朱能皺眉喝斥了一聲。 朱能不是跟姜星火關(guān)系有多好,只是因為讓姜星火來五軍都督府商討這些事情,是永樂帝的意思,朱能是個懂得以大局為重的人,自然不會輕易讓姜星火在這件事上失了臉面。 “姜校長不會講不出來吧?”柳升的心底,隱約升起了一絲擔憂。 不過柳升的猜測很快就被證明是錯的了。 在講話上面,姜星火從來沒怵過。 姜星火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在首位徑自坐了下來,隨即拿起了筆桿,開始書寫了起來。 他一邊在紙張上勾勒線條,一邊開口道:“本國師今日便給爾等講解一番,新式火器所帶來的軍陣、攻防與傳統(tǒng)戰(zhàn)爭的變化,乃至各種新兵器的戰(zhàn)術(shù)、策略……” 姜星火一邊講著,眼睛掃視全場,目光很銳利,氣勢十足,頗有風范。 這一套東西,他早已爛熟于心,只是剛才一時沒想好怎么說罷了。 不過既然說出來了,自然順溜無比,而且姜星火也確信,以后定會用到。 畢竟在大明的軍隊中,最缺少的便是將才,尤其是懂軍事理論的將才,像朱能這樣的,都是自身天賦異稟,又歷經(jīng)千難萬險打出來的,而五軍都督府里普通的侯伯,其實自身的軍事理論水平和實際指揮能力,是跟他們的地位稍有脫節(jié)的。 “之前在江南平叛的時候,本國師與成國公說過一句話,戰(zhàn)爭是廟堂的延續(xù)?!?/br> “現(xiàn)在本國師要告訴你們的是,戰(zhàn)爭的目的就是消滅敵人,而消滅敵人必然要通過武力決戰(zhàn),通過戰(zhàn)斗才能達到,它是一種比其他一切手段更為優(yōu)越、更為有效的手段那么為什么會強調(diào)新式火器在這種決戰(zhàn)中的作用?” 姜星火直接看向了朱能,問道:“成國公,你對江南平叛戰(zhàn)役,是如何評價的?” 朱能臉色平靜,回答道:“受白蓮教洗腦,敵人戰(zhàn)斗意志頗為頑強,但實際戰(zhàn)斗力水平不行,戰(zhàn)損比看著很漂亮,可在靖難之役里,別的不說,就說安平侯李遠,以八百精騎破敵軍上萬,不比這場戰(zhàn)役的戰(zhàn)果要小。” 姜星火倒也沒意外,事實上,雖然平叛戰(zhàn)役打出了完勝,但五軍都督府派來的軍事觀察團里面的成員,并沒有受到太大的震撼,便是因為這種戰(zhàn)損比還不夠夸張,在冷兵器時代,由精兵通過突襲,也一樣能打出來。 而且白蓮教這種對手,段位太低,五軍都督府的將軍們不太看得上。 “那么成國公認為,我軍的火炮威力、機動性、齊射跨射戰(zhàn)術(shù)、彈幕徐進戰(zhàn)術(shù)、空炮協(xié)同戰(zhàn)術(shù),又如何?” 朱能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認道:“火炮威力很大,比投石機要厲害,這些新式戰(zhàn)術(shù)也確實是以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但是,我還是認為,以新式火器為核心的戰(zhàn)爭,無法取代傳統(tǒng)的戰(zhàn)爭模式?!?/br> “這便是了?!?/br> 姜星火笑道:“新式火器現(xiàn)在無法完全取代冷兵器,是因為它的技術(shù)還不夠成熟,威力還不夠大、射速還不夠快.可在座的諸位以為,經(jīng)歷了數(shù)千年的發(fā)展,當下的弓弩還能更快、甲冑還能更堅固、戰(zhàn)馬還能更迅捷嗎?” 將軍們當然知道,冷兵器無法再進一步了。 可是他們卻壓根想象不出來,熱兵器究竟能達到怎樣的高度。 “諸位,放下那些無謂的執(zhí)念和對過去榮光的掛懷吧,因為接下來本國師要給你們講的,是未來戰(zhàn)爭?!?/br> 第369章 時代 不過,五軍都督府的將軍們可不是好忽悠的,他們都是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人物,聽到姜星火這番話后,立即反應(yīng)了過來。 安平侯李遠蹙眉問道: “國師是想說,未來戰(zhàn)爭的形勢變化莫測,而我們剛跟著陛下打天下用的這套東西,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時了?” “哼!” 靖安侯王忠冷哼一聲:“我等征戰(zhàn)沙場幾十載,什么形勢沒見過?我倒要看看,在絕對實力的碾壓面前,未來的戰(zhàn)局會如何走向!” 他身上殺氣騰騰,顯然是把姜星火當成滿口胡言的文臣了。 見丘福麾下蔚州系的兩位侯爵都發(fā)話了,其余人也紛紛表態(tài),實在不愿表態(tài)得罪姜星火的,則干脆沉默不語。 不過就算是這些不說話的,也不見得心里對此沒有意見,大多數(shù)人心里想的還是差不多的。 是難道建文帝敗的還不夠慘嗎?教訓(xùn)還不夠嗎?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還敢跟建文帝一樣,讓文臣教武將打仗。 再者說,這國師被稱作“一代儒宗”、“謫仙臨凡”,可也不代表其人全知全能還懂打仗啊!這次怕是要丟人現(xiàn)眼了。 畢竟,打仗這種東西光靠嘴上說沒用,理論征服不了將軍們,是得有實戰(zhàn)效果的,才會有人認可的。 而姜星火在江南平叛,打出來的戰(zhàn)損比確實漂亮,參加了軍事觀察團的幾位勛貴,回來也說新式火器比以前強了不少,給他們看得一愣一愣的。 但歸根結(jié)底,白蓮教叛軍這個對手,在這些宿將面前,還是拎不上臺面,太弱了,沒什么參考價值。 “國師既然這么認為,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br> 寧陽伯陳懋也笑吟吟地說道。 見陳懋發(fā)話了,隨后,大寧系其余的三位侯伯,武康伯徐理、思恩侯房寬、廣恩伯劉才也紛紛附和,只是,他們言語間的譏諷之意卻顯而易見。 “國師此舉未免有些杞人憂天。” 成國公朱能最后定了調(diào)子,但卻也并沒有過分抨擊姜星火的觀點。 朱能的心里,其實也是有些矛盾的,對于新式火器第一次實戰(zhàn)化應(yīng)用,作為五軍都督府實際上的負責人,也是大明最優(yōu)秀的將帥之一,他當然能看出新式火器對于戰(zhàn)爭模式的改變。 但就像是朱棣有時候不是朱棣,而是皇權(quán)的化身一樣,朱能有時候也不是朱能,他是燕山系乃至整個燕軍系統(tǒng),僅次于朱棣的二號人物,他必須為整個派系乃至燕軍的整體利益考慮。 換句話說,屁股決定腦袋。 那么請問,燕軍是靠什么奪得的天下? 鐵甲大馬! 所以朱能的表態(tài)很微妙也很無奈,我知道你的東西有前途,但是你這東西的前途,會動了我屁股下的位子,所以除非你能給我?guī)砜梢宰屛遗参蛔拥木薮罄?,否則我即便看在皇帝的份上不會否定伱,也不會給予你什么支持。 而且除了跟姜星火一點點稱不上私人恩怨的小矛盾以外,兒子朱勇的叛逆表現(xiàn),也是讓朱能有著這種既看好又不想大力發(fā)展新式火器的態(tài)度的一種誘因,雖然占比不多,但決不可忽視。 承認新式火器有可能在未來統(tǒng)治戰(zhàn)場,那豈不是就是對著抱死了火器不放的朱勇說自己這個爹判斷錯了?哪有老子向兒子認錯的?更何況朱能這種身居高位的名將,怎么可能向朱勇這樣十幾歲的叛逆小孩認錯。 在一旁始終沒吭聲的柳升也皺起了眉頭,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他擔憂地望向姜星火,柳升這個未來的神機營統(tǒng)帥,自然是希望火器能夠登上戰(zhàn)爭舞臺,乃至主導(dǎo)戰(zhàn)爭的,他相信姜星火這個知己的眼光、能力,但同時也清醒地認識到,現(xiàn)在的火器對于冷兵器來說,還沒有形成碾壓性的優(yōu)勢。 換言之,火器還沒有足夠的說服力,目前只能證明確實可以單獨成軍,確實可以應(yīng)對低烈度的沖突且表現(xiàn)不俗,但是否能在高烈度的戰(zhàn)爭中依舊發(fā)揮出色,無從證明。 這也就造成了姜星火今日的五軍都督府一行,其實是極為被動的,這也是柳升擔心的事情,他生怕姜星火說出什么不合適的話來,畢竟,這可關(guān)乎整個燕軍系統(tǒng)的臉面和火器部隊的前途。 不過讓柳升放心的是,姜星火暫時并沒有做出任何激怒眾將的事情。 相反,他在沉吟片刻之后,緩緩抬起頭來,凝神靜氣,肅穆說道: “諸位將軍誤解本國師的意思了,本國師不是瞧不起你們中的哪一個人?!?/br> 眾將齊刷刷看向姜星火。 “本國師的意思是,在座的所有人,繼續(xù)抱著落伍的戰(zhàn)爭思想不放,那么不需要多說,再過十幾年,恐怕就連垃圾都不如了?!?/br> 此言一出,滿場皆怒! “鏘~” 五軍都督府不是水滸傳里的白虎堂,沒有不讓勛貴將軍們帶刀的規(guī)矩,此時嗆啷啷拔刀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