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連張?zhí)鞄熯@位最清楚世上有沒有仙人的道門領袖，都直接承認了姜星火的謫仙地位。

    因為按姜星火的話來理解，化肥這個東西，其實就是在給大明救命！

    畢竟姜星火的化肥，對糧食作物產(chǎn)量的影響實在太大了，如果能推廣，在未來大明帝國必定能迎來轉(zhuǎn)機——雖然這個轉(zhuǎn)機還是微弱，但總算有了希望。

    “呼”

    朱高熾坐在椅子上，輕舒了一口氣。

    他的心里暗暗想道：“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好?！?/br>
    而張宇初依舊是一臉自信的樣子，絲毫不清楚，自己陰差陽錯之下的提議，反而在朱高熾的心中，坐實了張?zhí)鞄煶姓J姜星火謫仙身份的說法。

    “姜先生，什么是小冰河期？這東西為什么能讓大明亡國？”

    另一邊，朱高煦亦是急急問道。

    姜星火沒有急著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們從名字上猜測一下，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景隆吟道：“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想必小冰河期里的‘冰河’，便與陸放翁這首詩里的意思，是一樣的。”

    “不錯?！?/br>
    姜星火點了點頭，說道：“小冰河期，是一種氣候現(xiàn)象，在它所發(fā)生的時期里，氣溫會大幅度下降并引發(fā)各種各樣的災害.當然，只是總體上會下降，在某些時候，表現(xiàn)出來的是氣溫的劇烈波動?！?/br>
    “嗯，氣溫就是你們感知到的冷熱程度?！?/br>
    “而小冰河期最直觀的判斷，就是在數(shù)百年的時間內(nèi)都根本不會結冰的河流，在冬天變成了冰河?！?/br>
    “在小冰河期的時候，從不下雪的南方會下暴雪，北方各地更是封凍千里，大小江河全部結冰，河運幾近廢黜，牲畜、莊稼包括人都被凍死、凍傷無數(shù)。在這種低溫之下，哪怕是在中原地區(qū)，沸水潑出會被瞬間凍成白霧，樹木花草會被冰凌完全封住，人即便是身穿數(shù)層衣物出行也會有寒冷刺骨的感覺?！?/br>
    “這便是——小冰河期?！?/br>
    李景隆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這種災難性天氣對于國家的打擊。

    而朱高煦更是脫口而出：“那不是相當于年年都是災年，年年都得財政-5？”

    得，這是上次玩游戲的后遺癥了。

    “非止如此?！崩罹奥∫猜?lián)想到了上次痛苦的經(jīng)歷，補充道，“寒冷導致的糧食減產(chǎn)，會引發(fā)一系列的連鎖反應，譬如此起彼伏的起義軍，還有國家財政持續(xù)減少導致該維持的各項支出持續(xù)縮減，從而進入了亡國的死循環(huán)?！?/br>
    兩人顯然經(jīng)歷了上一次身臨其境的游戲后，對于治國這件事的難度有了切身體會。

    就像那句俗話一樣，往好不容易，往壞一出溜。

    想讓國家發(fā)展的蒸蒸日上還是挺費勁的，但是只要遇到點能引起連鎖反應的壞事，那就要陷入死循環(huán)的泥潭了。

    “還有一個后果?！?/br>
    姜星火淡淡說道。

    “什么后果？”李景隆覺得自己好像該想的都想到了。

    “我們冷，北邊的鄰居更冷，牛羊都被凍死，伱覺得他們會怎么選擇？”

    朱高煦和李景隆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四個字。

    ——游牧南下。

    與此同時，隔壁密室。

    “這可能嗎？”張宇初愕然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夏元吉奇怪地看著張?zhí)鞄煛?/br>
    “呃?！?/br>
    張宇初心說：這老家伙莫不是被那姜星火給洗了腦？怎么這種毫無根據(jù)的事情，姜星火說出來，他都覺得是可能發(fā)生的呢？

    他沉默了許久，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額頭。

    “問題是，姜星火所說話語，并沒有任何根據(jù)啊?！?/br>
    而讓張宇初有些尷尬的是，大皇子朱高熾和戶部尚書夏原吉，壓根就沒搭理他如此合理的懷疑。

    反而是直接討論起了應對措施。

    就仿佛.姜星火說的關于未來的話語，就一定會成為現(xiàn)實一樣。

    “殿下，您別擔心啊。咱們大明的國庫還是很豐盈的，如果只是幾年的寒冷時間，只要撐過去就行了?！迸赃叺南脑獎裎康馈?/br>
    “不，肯定不夠用?！敝旄邿牒鋈粨u了搖頭。

    朱高熾頓了片刻道：“真到了天氣嚴寒導致糧食減產(chǎn)的災年，糧食就是硬通貨，關鍵是到時候有多少錢能換到糧食？如果真的嚴寒引起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譬如水災、叛亂，朝廷肯定要撥錢的，那么國庫到了秋天很可能就已經(jīng)不足了，再拿錢買糧，只能加速國庫崩潰.而且現(xiàn)在朝堂之上，袞袞諸公你覺得真會跟國家勠力同心嗎？就算是百官能恪盡職守，可下面的那些貪官污吏呢？大抵趁著國家有難不僅不會救災，反而會趁機作亂、謀取私利，這個問題很嚴峻！”

    夏原吉嘆息道：“若是能把蒙古人滅掉就好了?！?/br>
    “這樣一來。”夏原吉分析道，“只要沒有蒙古人南下入侵的壓力，想來哪怕大明內(nèi)部遭幾年災，也不至于弄到國庫支撐不住?！?/br>
    “蒙古人滅不掉?！敝旄邿霌u了搖頭，“漠北草原的范圍極大，雖然現(xiàn)在他們的戰(zhàn)士完全沒有了祖先的強悍，但占據(jù)的草原和大漠，都不是大明可以永久占領的。更何況，如今剛剛結束靖難，洪武時代積攢下來的精兵名將折損大半，還需要時間休養(yǎng)生息，等恢復了元氣，才有可能征伐漠北。”

    夏原吉聞言點了點頭。

    其實從某方面講，姜星火說的這個問題雖然有些遙遠，但卻切實存在。

    須知道，漢人被蒙古人建立的元朝統(tǒng)治了上百年，直到今日，一直對蒙古鐵騎心有余悸。而且，北元現(xiàn)在雖然分裂，但蒙古各部依然統(tǒng)治著龐大的草原，曾經(jīng)體驗過中原是何等繁華的北元二代貴族們，還對富庶的中原垂涎欲滴，對自己只能在草原上喝西北風的處境憤恨不已。

    現(xiàn)在，朱高熾當然要解決眼前姜星火提出的問題。

    一般而言，如果冬季寒潮爆發(fā)后，糧價必然狂飆。

    到了那個時候，恐怕就算國庫充裕，也很難保證國家不受影響吧？

    誰知道姜星火說的這個小冰河期什么時候來，又持續(xù)幾年呢？萬一持續(xù)小十年可怎么辦？

    “那么，殿下覺得該如何是好？”夏原吉詢問道。

    “只能等姜先生的說法了?！敝旄邿霟o奈道，“看看這小冰河期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產(chǎn)生的，未來會什么時候來，來了會持續(xù)幾年?！?/br>
    張宇初心里暗想：要是姜星火說的都是真的，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恐怕就是祈求上蒼保佑大明吧。

    “所以小冰河期產(chǎn)生的原因是什么呢？”朱高煦撓了撓自己的大胡子，疑惑地問道。

    “較為合理的推測，是世界的洋流和潮汐變化導致的?！?/br>
    姜星火解釋道：“這涉及到了地理的知識，上次給你們說日本所謂的神風，便是同樣包含在這門學科里的內(nèi)容同樣，大洋的流向也會傳遞熱，也會導致天空中的溫度變化，海陸空的溫度擾動其實是一體受影響的。”

    姜星火略微停頓了片刻，盡量用他們能夠理解的話語來解釋熱量的流動。

    “就是說，在某些時間段由于大洋和潮汐的關系，潮汐讓大洋內(nèi)部寒冷的海水浮了上來，天空吸收了大洋海水的冷氣，也變得寒冷起來?！?/br>
    姜星火看向兩人，準備如果兩人不明白的話，再舉例子解釋一下。

    沒想到兩個學生也沒有那么笨。

    “你聽明白了嗎？”李景隆問朱高煦。

    朱高煦點點頭，說道：“大略能明白意思，俺雖然沒下過海，不曉得海洋的溫度是怎么變得，但道理大概是相通的吧?！?/br>
    朱高煦舉了一個他在行軍打仗時最常遇到的例子：“在谷底或山腳宿營的時候，白天賊熱，晚上賊冷；在山脊或者山頂宿營的時候，白天不太熱，晚上也沒那么冷.所以說，風既然能帶走熱，高度不同冷熱變化也不同，那放到海里來看，也是一樣的道理吧?！?/br>
    李景隆若有所悟地順著繼續(xù)推論道：“既然風可以，那么水應該也能帶走熱，海洋里不同深淺位置的海水，冷熱肯定也是不同的，如果潮汐導致海底下的冰水都涌上來了，那把天空給凍著，就會往陸地上降霜下雪?！?/br>
    “而且我去西湖游船時，也能明顯地感覺到，湖面的水冷，而如果從湖底釣魚上來，湖底帶出來的水更冷，道理應該是不差的。”

    兩人紛紛點頭，他們自覺推論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

    朱高煦說道：“這么說來，姜先生說的是極有道理的，只是潮汐為什么變化，卻不甚清楚?！?/br>
    這便是問題的根源了，為什么以前沒事，到了小冰河期就有事，那便是因為潮汐導致了洋流的變化，繼而導致了海洋吸收熱量釋放冷氣，導致天空變冷。

    李景隆想了想，復又補充道：“潮汐的變化，在史書和星象、歷法上，都是有體現(xiàn)的，過去的上千年里，確實有幾次大的潮汐變化階段?！?/br>
    姜星火有些欣慰。

    這種欣慰，就像是你終于看著孩子長大了、懂事了，在某一瞬間會獨立思考了一樣。

    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學生?。?/br>
    現(xiàn)在不用講，都會根據(jù)日常生活經(jīng)驗來推導原理，甚至還會舉一反三聯(lián)想了。

    實際上，小冰河期的產(chǎn)生原因一直有爭議，但是在他穿越前，最靠譜的說法就是潮汐和洋流導致的大氣溫度周期性脈動變化。

    至于潮汐是如何產(chǎn)生變化的，自然是跟月球和地球之間的宇宙引力有關，而這種宇宙引力，會因為地球、月球和太陽排列的不斷變化而改變，也會受到太陽射線的外部影響。

    姜星火穿越前，科學家們就已經(jīng)通過數(shù)學模型計算出了歷史潮汐強度，而每次的峰值，都與小冰河期的極寒時期吻合度較高，初步說明了兩者極有可能存在著必然的變化聯(lián)系。

    當然了，這種未解之謎，姜星火也不敢百分百保證這個解釋就一定是對的。

    但無論如何，大明的滅亡原因有小冰河期，卻是絕對沒有任何疑問的。

    “這種潮汐變化階段，一般會持續(xù)多少年呢？”朱高煦好奇問道。

    “一般，幾百年吧?！?/br>
    姜星火漫不經(jīng)心地隨口答道，這對于他來說，都是基礎常識。

    等等。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李景隆忽然睜大了眼睛，看向了姜星火。

    姜星火看著他的眼神，點了點頭。

    “姜姜郎，你是說，這個小、小冰河期，會持續(xù)幾百年？”

    “當然了。”

    “那、那大明的小冰河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李景隆說話都有點舌頭打架了。

    “已經(jīng)開始了啊?！?/br>
    第二章 還差一點點，稍等一小會兒就傳上來

    第108章 氣溫對華夏歷史的驚人影響

    密室里，聽了這句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