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國師 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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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冷哼一聲,憤憤道:“朕知道,這些文臣都不喜歡朕,覺得朕是個謀逆的賊,就如五代那些‘兵強(qiáng)馬壯者王之’的軍頭一般.跟朕像的老二,他們同樣不喜歡!他們更喜歡跟建文那般【對文官仁厚】,好被他們捏弄的老大!” 朱棣自知一時失語,好在他在道衍面前倒也不用顧忌什么,收回話題后轉(zhuǎn)而說道。 “聰明人都喜歡耍小聰明,那姜星火不比解縉這班人聰明到天上去?” “一群蠅營狗茍之輩,嘴上說的清高,往上爬的時候腰彎的比誰都低!” 朱棣撩起衣衫坐在棋盤的凳子前。 “姜星火,確實是老衲所見絕頂聰明之輩。” 喟然一聲嘆息,道衍從棋簍里拈起一顆棋子又放下,連連說道。 “殺之可惜.殺之可惜.” 朱棣凝視著眼前縱橫交錯的棋局,低頭問道:“所以道衍大師還是認(rèn)為,此人應(yīng)殺嗎?” “那容老衲放肆一問。” 道衍枯瘦的手掌覆蓋在棋局上,與朱棣認(rèn)真對視。 “若是不殺姜星火,陛下是想立二皇子為儲君嗎?” “大師何出此言?”朱棣微微詫異。 道衍伸手?jǐn)噥y了棋局,平靜說道:“靖難之功,若二皇子為陛下麾下武將,陛下覺得功勞能排幾何?” “自然是第一?!?/br> 朱棣幾乎毫不猶豫,事實上,這也是燕軍公認(rèn)的事實。 靖難之役,勇武的朱高煦跟隨燕王朱棣左右,每戰(zhàn)必身先士卒。 奪旗、斬將、先登、破陣,當(dāng)?shù)蒙弦痪洹坝鹿谌姟薄?/br> 武夫不懂那么多道理,他們只認(rèn)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功勞,以邱福為首的武將們,對朱高煦極為擁護(hù)。 而后方負(fù)責(zé)統(tǒng)籌糧草輜重、民夫輔兵、守備治理這些事務(wù)的朱高熾和道衍,當(dāng)然也有功勞,但這些功勞跟統(tǒng)御燕軍重騎的朱高煦那過于耀眼的戰(zhàn)績相比,就黯然失色了太多。 “大皇子寬仁,善于處理政務(wù);二皇子勇猛,善于帶兵打仗。他們都只繼承了陛下的一半天賦,而誰能補(bǔ)齊缺失的部分,誰就能成為更像陛下的繼承者。” “陛下是要做蓋世功業(yè)的,老衲今日說話也放肆一些?!钡姥苣晢柕溃骸氨菹码m然知道在法理、治國方面講,大皇子更適合成為儲君,可陛下是更疼愛酷肖自己,與自己既是父子也是戰(zhàn)友的二皇子,對不對?” 面對道衍的灼灼目光,朱棣抿緊了嘴唇,最終點(diǎn)頭。 朱棣與道衍相交數(shù)十年,一起干造反掉腦袋的勾當(dāng),他很清楚這位老朋友對他的真誠,同樣,他也不打算隱瞞這種并沒有太多隱瞞必要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如果說朱棣還有一個可以言談無忌的人,那也只能是不為財不為權(quán),陪了他二十年,只為實現(xiàn)【心中理想】的道衍了。 “以前不光是陛下覺得二皇子性情頑劣無法教導(dǎo),就連太祖高皇帝也是,親舅舅魏國公也是.那陛下仔細(xì)想想,可有哪個人,能如姜星火一般,讓二皇子如此發(fā)自內(nèi)心地尊敬,并愿意聽從他的教導(dǎo)?” 朱棣沉思良久,最終不得不承認(rèn),道衍說的是對的。 沒有人能從小暴躁頑劣,在外飛揚(yáng)跋扈動輒殺人的朱高煦,能這么愿意聽教導(dǎo)。 道衍又問道:“那陛下覺得,大皇子還能通過學(xué)習(xí),學(xué)會帶兵打仗嗎?” “熾兒跛足,身形又胖,自然是不能的。” “可二皇子在姜星火的教導(dǎo)下,能學(xué)到如何為政,如何管理?!钡姥苣抗庾矫欢?,“而今靖難剛剛結(jié)束,二皇子正是軍中聲望如日中天的時候,此消彼長之下” “陛下若是不殺姜星火,不就是想立二皇子為儲君嗎?” 第16章 姜星火難道是謫仙人? “老大沒做錯什么。” 朱棣和道衍隔著棋盤,氣氛有些僵硬。 道衍重新拈起一枚棋子說道:“做沒做錯,歸根結(jié)底這不是陛下一念之間的事情嗎?不殺姜星火,別的不說,光是削藩這件事,就能讓二皇子之前剛剛被陛下親手默許打壓下去的聲勢,再次洶涌起來?!?/br> 朱棣沉默了。 大皇子朱高熾為人寬厚賢明,有仁君之風(fēng),是個守江山的好人選。 手心手背都是rou,朱棣不是不愛自己的大兒子,只是更愛跟自己更像、關(guān)系更鐵的二兒子。 “把削藩的事情,先告訴老大,讓他也想想法子,他身邊不是那么多文臣名士嗎?” “明日的中秋宴上,之前來祝賀朕登基的諸藩使者和世子俱在,朕會宣布此事?!?/br> “陛下!” 聽了這話,道衍霍然揮袖,棋子瞬間散落一地。 朱棣皺眉看著道衍。 道衍幾乎是以咬牙切齒的姿態(tài),怒視朱棣道:“你明明知道姜星火的計策,別說是解縉這種廢物,就是楊榮、楊士奇這樣的人才,也決計是想不出來的!姜星火的削藩之策,老衲都甘拜一次下風(fēng),陛下這么一捧二皇子,朝野間必將再起立儲之爭!” “朕不這么做,難道要說朕的計策是偷聽來的嗎?” “朕不這么做,難道朝野間就不起立儲之爭了嗎?” 朱棣也一巴掌掀翻棋盤。 “哐當(dāng)”一聲,身著常服的朱棣昂身而起,反而像一位就要?dú)⑷说膬瓷褚话恪?/br> 道衍怡然不懼也是站起了身,長風(fēng)吹過,黑色袈裟獵獵作響。 朱棣看著眼前的道衍,一時神情有些恍惚。 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和那個膽大包天的青年僧人初遇的場景。 一樣的劍拔弩張,一樣的互不相讓。 “最后一次,以后朕不拉偏架?!?/br> 隨后,朱棣親手拎起棋盤放了回去,兩人方才坐下。 “讓老三去詔獄給老二傳話,就說中秋宴上朕會宣布削藩的事情,問問他有沒有什么意見,有的話寫奏折托老三遞上來。” “老衲不是說陛下讓二皇子獻(xiàn)這個計策不對,總不能由陛下說出來,那讓二皇子知道,不是明擺著監(jiān)視他嗎?是會父子離心的而且由他來獻(xiàn),也確實更容易團(tuán)結(jié)勛貴,讓勛貴們帶頭表態(tài),支持陛下解除海禁下西洋的決定?!?/br> 道衍此時怒容不再,捏著念珠一副得道高僧的寂然模樣,他轉(zhuǎn)了很久的念珠,最后還是說道。 “陛下,老衲是略懂讖緯卜筮之道的,也算過姜星火此人。” “結(jié)果如何?”朱棣有些好奇。 道衍沉默后,面露難色地說道。 “別算了?!?/br> “什么?” “算出來的結(jié)果,就是——別算了?!?/br> 道衍手中的念珠停止轉(zhuǎn)動,被他死死捏住,苦笑道。 “這姜星火也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紀(jì)綱已經(jīng)查了,絕不是建文余黨。姜星火前二十年幾乎都在鄉(xiāng)里度過,僅僅到過幾次縣城,便是教他的私塾先生,也只是方孝孺的記名弟子而已?!?/br> 朱棣嘖嘖稱奇地說道:“而且最為令人驚異的是,這姜星火好像每日都在盼著死一般,實在是不可思議紀(jì)綱打探到有不止一次姜星火跟獄友提及,只要死了他就可以‘回去永生’?!?/br> 道衍準(zhǔn)確地解讀了朱棣的疑惑:“陛下覺得姜星火的見識,仿佛是天授一般,而這番一心求死的態(tài)度又過于反常,是嗎?” 朱棣有些啞然,點(diǎn)頭道:“對,朕就是這種感覺。” “那便是天授的,那便是求死的?!?/br> 見朱棣一時愕然,道衍道:“陛下可曾聽聞謫仙人?老衲早有此猜度,萬一是受了罰下界的謫仙人呢?人家莫不是死了就回天上永生享福了,自然是生而知之,自然是盼著早死若是陛下實在不放心,便尋道門相士袁珙袁真人來認(rèn)真瞧一瞧便是了。” 姜星火難道是謫仙人? 聽了這說法,朱棣暫時也拿不定注意,至于給他和道衍都相面頗為準(zhǔn)確的道門相士袁珙袁真人,倒確實是個好人選,當(dāng)世讖緯卜筮之學(xué),也唯有此人能窺得天機(jī)了。 朱棣當(dāng)即喚來錦衣衛(wèi),紀(jì)綱卻是處理完手頭事情趕來侍奉了。 “紀(jì)綱,你安排人去浙東請袁珙袁真人,就說朕和道衍大師遇到了疑似謫仙人的存在,請他來看看?!?/br> 紀(jì)綱離去后,朱棣沉思片刻,又與道衍商議起了后續(xù)安排。 “老大就不用再閉門思過了,從中秋宴后,讓他出來做事?!?/br> “至于老二,讓他先在詔獄里待一段時間吧。” “陛下是還與二皇子置氣,還是怕二皇子離了詔獄,便不方便聽姜星火講課了?” 朱棣沒有回答,而是繼續(xù)說道。 “就用姜星火的計策,藩王和郡王的俸祿上調(diào),同時發(fā)放‘年終賞賜包’,這樣在近些年朝廷供養(yǎng)宗室的開支會大一點(diǎn),但越往后,隨著財政的改善和宗室數(shù)量的增多,對比原來的供養(yǎng)方式肯定是要節(jié)約很多?!?/br> 朱棣轉(zhuǎn)頭詢問道衍:“另外,關(guān)于海洋貿(mào)易的事情,朕打算讓馬和(永樂二年才改姓鄭)來做,讓他先去了解一下途經(jīng)諸國情況和海圖、物產(chǎn)等信息,你覺得如何?” 道衍微微頷首:“福吉祥是信大食法的,父祖輩都去過麥加,本身又懂天文和航海,自然是再合適不過的?!?/br> 如此,供養(yǎng)宗室的決定和海洋貿(mào)易的前期準(zhǔn)備都定下來,朱棣方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大師,姜星火關(guān)于《國運(yùn)論》的兩個問題,伱有答案嗎?” 道衍沉吟剎那,想起關(guān)于王朝的兩個問題,肯定地點(diǎn)頭說道:“有老衲自己的答案?!?/br> 朱棣也有些釋然,在他心里姜星火終歸不是神仙,所出的問題,當(dāng)然是應(yīng)該有答案的。 “那到時候大師打算一起去聽一聽嗎?” 道衍搖了搖頭,只說道:“姜星火是不是謫仙人,都只是暫時的猜測而已,事實上,老衲依舊認(rèn)為,他只不過是一個有些智謀的凡人罷了可若是只論智謀,非是老衲不懂謙遜,卻不覺得天下有人能超過老衲?!?/br> 一陣風(fēng)吹過,黑色袈裟輕輕飄動,仿佛在無聲地提醒,眼前這位“黑衣宰相”,才是輔佐朱棣造反成功的一代謀圣。 第17章 天人清且安 夜晚,中秋月明之際。 不知是何緣故,詔獄竟然大發(fā)善心,每人發(fā)了一塊粗劣月餅.有趣的是,此時甭管是過去壓根看不上這種月餅的達(dá)官顯貴,還是難得吃上月餅的窮苦人家,大多都是舍不得吃的。 便是有食用的,也還是用衣襟托著緩緩咀嚼,細(xì)細(xì)品嘗,仿佛這便是自己剩下的命一般。 很顯然,很多囚徒都意識到,自己吃不到下次中秋的月餅了,這種對死亡的恐懼,壓過了中秋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