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短暫地想了下，不太明白這樣的豪車停留在這里是要做什么，與整條街道都顯得格格不入。

    但這說到底也和他無關(guān)，他攙扶著母親上了樓，點亮了二樓的燈。

    燈光昏黃。寇冬在廚房里做了飯，吃完后才洗了澡，順道將滿是泥印子的衣服一道洗了，回到自己屋里寫作業(yè)。

    他的作業(yè)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寫著寫著便是十點。快結(jié)束時，鬼使神差似的，他又抬起眼，看了眼窗下。

    “……”

    那輛車向前移動了，這一次，就停留在他家下面。

    寇冬隱約看到一道身影站在車旁，從上而下看的人多少有些變形，又因還沒停的雨阻隔了視線，他根本分辨不清那人模樣。唯一能切實感觸到的，是那人正在往上看，目光平靜又灼熱，與他相對——

    寇冬驚了驚，一把將窗簾拉上了。

    他不確定是否是自己想多了。

    但從那時起，他開始頻繁地發(fā)現(xiàn)那輛車的存在——在他上下學(xué)的路上，在他家的樓下，在他偶爾去的超市旁……

    這樣高的頻率，顯然無法被歸于偶然。

    這只能被歸為蓄意。

    那道目光始終不曾缺席，于車窗后凝望著。望的多了，寇冬對其就格外敏感，每回都能準確回頭，到了后來，甚至能從上下班的高峰車流里一眼發(fā)現(xiàn)它的位置。

    不遠也不近，就永遠綴在他的身后。

    他那時候年齡小，不知道什么叫偷窺狂，這個詞還是在書中看到后，才與自己所遭遇的聯(lián)系起來的。

    ——原來這樣的，就叫偷窺狂啊。

    還可以被稱之為變態(tài)，跟蹤狂，怪叔叔……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稱呼。

    于是他二話不說就去報警了。

    事實證明，警察真的管不了。哪怕他提供了照片，也根本無法證明這輛車真的是在跟著他的，況且——就像警察說的，跟著他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干什么呢？

    要錢沒錢，要色沒色，又不是小姑娘，還可能被占便宜。

    況且沒產(chǎn)生什么危害性后果，想受理也沒法受理。警察們給他發(fā)了糖，還給了他瓶礦泉水，好聲好氣哄他去別處玩了。

    寇冬如今重新想起這一段，就非常想穿越回去告訴那些警察：小男孩也是很危險的好嗎！

    尤其是像他這種容易被變態(tài)盯上的，危險系數(shù)一點也不比小女孩低……

    報警沒用，寇冬也沒辦法直接上去質(zhì)問對方——萬一理論不過打起來受了傷，他媽會瘋的。

    他只好在路上與幾個小伙伴一道走，偶爾扭頭去看后面，十次里能有七八次逮著對方在身后跟著。到了后來，連他的朋友也習(xí)慣了，還會與他一道猜測對方身份。這一跟，就足足跟了好幾年。

    再后來……

    寇冬有些記不起來了。他的回憶還不算完整，只隱約覺得對方好像是在一件事后再沒出現(xiàn)過。但是是什么事，他也沒半點印象了。

    但真正令他心中一寒的，是他想起了這幻象中的這一段。

    ——是真的。

    對方想要向他表白是真的，因車禍出了事也是真的。在出事后她家人來學(xué)校收拾東西，還翻出了她寫的一封信，信里頭都是孩子氣的表白的話，后來也交給了他。

    她原本是想在生日宴上遞給他的。

    只是，她沒能等到生日宴的到來。

    寇冬站在望鄉(xiāng)臺上，久久地凝望著。這一段幻象開始重復(fù)播放，女生邀請他——走在路上——被撞——葉言之的臉出現(xiàn)，他不出聲，幻象就一遍接著一遍地放，好像要把“葉言之因為嫉妒而殺人”這件事刻進他腦子里。

    等放的多了，寇冬終于忍不住道：“可以了。”

    這是怎么著，單集循環(huán)個沒完了？

    幻象終于停了下來，長久地定格在葉言之的臉出現(xiàn)的那一幕，似乎是滿含期待。

    寇冬：“嗯……”

    寇冬：“所以你給我看這個，是想表達什么？”

    這回，開始變幻象抽搐了。抽風(fēng)一樣抖了半天之后，鬼嬰陰森森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跟蹤你?！?/br>
    寇冬：“？？？”

    “他殺了人，”鬼嬰沉沉道，“他不是好人——他甚至還吸奶！”

    吸奶比殺人還靠后，足以見NPC對這件事到底有多么不滿了。

    寇冬：“……”

    他沉默了會兒，誠實道：“你也殺人?！?/br>
    這怎么能一樣！幻境氣的又開始抖動了。

    “而且，”寇老父親機智指出，“你也吸奶啊，你現(xiàn)在還塞著奶嘴呢?！?/br>
    到底是有什么好指責別人的？

    鬼嬰差點兒被氣個倒仰。它和那個討厭鬼能一樣嗎？它可是它爹爹的親生孩子！

    那討厭鬼都多大的人了還吸，那才叫不要臉好嗎！

    它有種父母被小妖精蠱惑的無奈感，過了好一會兒才委委屈屈道：“他騙了你……”

    那根本就是個黑心的，一點都沒它甜！

    寇冬面露疑惑，問：“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鬼嬰茫然。

    寇冬指指幻象。

    “——他們又不是同一個。”

    兩個人一個是游戲外的活人，一個是游戲里的NPC，傻子才會把他們當成同一個。這就跟你在游戲里捏臉建了個和現(xiàn)實里相同的人物一樣，他們能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