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也感觸到了這撫摸。它暗紅色的眼眸漸漸瞇起來，舌尖探出來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從這個簡單的撫觸之中品味出了什么。

    那長睫下掩藏著的眼睛, 將同類滿含渴望的表情一一看過。

    忽然，它的唇角猛地向上一勾, 竟然輕輕笑了起來。

    這絕對是出乎意料的。它的笑讓寇冬心里頭都開始發(fā)憷, 警惕的弦這會兒全都崩緊了，抬頭望著它。

    他只來得及看清人魚棱角分明的臉, 那柔軟的、海藻似的頭發(fā)于它的臉龐浮沉，為它籠下許多深深淺淺的暗影。這一瞬間，寇冬只覺得自己腰間一緊，塞壬用力抱緊了他, 旋即竟又向下一竄，徑直往海水更深處游去！

    身后新生的雄性人魚們只是頓了頓, 隨即也像是意識到什么，緊跟著一頭扎下來。

    深。

    更深。

    寇冬隱約覺得，它們似乎在試圖攔阻。

    這種攔阻在它們的首領(lǐng)塞壬面前，似乎并不能被稱之為麻煩。塞壬比它們都為強(qiáng)健有力的身形讓它足以擺脫這些不屈不撓的追兵，況且追兵們本身也對首領(lǐng)存著極強(qiáng)的畏懼，被這極強(qiáng)的威壓壓得魚尾都微微顫抖——若是沒有那個青年，它們甚至不敢直視首領(lǐng)暗紅色的眼睛。

    偶有幾只強(qiáng)壯些的人魚游近了些，也無法碰到首領(lǐng)懷中護(hù)著的人。它們只能戀戀不舍綴在后頭，跟隨著這身影向人魚的洞窟行進(jìn)。

    偌大的人魚群攪弄起了海底的水波，寇冬目光所及之處，無數(shù)魚群伴隨著這群強(qiáng)大的狩獵者的動作驚慌而逃。海面上的光已經(jīng)無法照進(jìn)這里了，這里存在著旁的光，細(xì)碎的、由這些住客們所帶來的光。它們穿過深深的峽谷，穿過海溝和高高凸起的活火山，火山口狹窄而嶙峋，里頭還泛著幾點(diǎn)guntang的猩紅。它們穿過這一切一股腦向下墜去，甚至給人一種從高空向下墜落的錯覺，幾乎要忘了自己還身處海底。

    他瞥見龐大的陰影從他們上方掠過，長的目光無法看到盡頭。那顯然不是船，這樣的深海里，已經(jīng)見不到船——那是這塊海域神秘的原住民。然而縱使是身形巨大的它們，也靜悄悄地游動開，遠(yuǎn)離了人魚的海域。

    顯然，在某種程度上，人魚已是這片海底的霸主。

    他不知是向下游了多久，終于瞧見了人魚壘出的洞xue，一處接著一處。它們被建造在一塊嶙峋的海石璧上，只露出陰暗的洞口。中間的那一處洞xue最為寬敞，幾乎像是人魚的中心廣場，能容得下整個族群停留于此處。

    而那最中心擺著的，赫然是一處極深的洼地。

    那里頭比旁的海域都要光亮，像是有什么發(fā)著光。

    寇冬努力試圖辨別，在洼地終于映入眼簾時(shí)，心都跟著猛然一顫，旋即蕩悠悠向上一提——

    他幾乎像是踏足了阿里巴巴的寶藏。

    從周圍百米的地方開始，石頭里便出現(xiàn)了細(xì)微的金沙，隨即是零散的金幣。那些印著鷹、盾的古金幣靜靜躺在海底深處，躺在冰冷的巖石上，泛著被海水沖磨的黯淡的光澤。

    愈往中間，愈是密集起來的金光。金幣們逐漸聚攏成堆，聚攏成海，聚攏成高高的山脈。大塊大塊的紅寶石、藍(lán)寶石、珍珠、水晶、翡翠……它們發(fā)出的光幾乎映花了寇冬的眼，讓黯沉的海底也熠熠生輝。

    人魚格外偏愛閃亮的珠寶，甚至有些近似于龍的喜好。哪怕是寇冬，在看見這樣囤積起來的令人目瞪口呆的財(cái)富時(shí)，也不由得目眩神迷了一下。

    哇。

    這夠他給他家崽買多少小裙子啊……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塞壬已經(jīng)于這片浩瀚金海上俯沖了下去。它的速度并沒有減緩，直到少年的脊背都要碰到那些堆積的金幣才驟然松開手臂。這動作雖來的出乎意料，但仍不失溫柔，寇冬被放置在數(shù)不清的金幣里，手下意識一撐，摸到的都是明晃晃的金子。

    大金幣小金幣大銀幣小銀幣……

    寇冬抬起頭，以前所未有的溫柔目光注視塞壬。

    瞧這傻孩子。

    他嗔怪地想。

    既然是個富一代，怎么不早說呢。

    只要你能提現(xiàn)，別說是讓我陪你約個會，就算你讓我當(dāng)場一個個把那些人魚甩給你看我也可以??！

    我保證能甩的它們肝腸和魚尾一塊兒寸寸斷?。?/br>
    人魚們就在這片金海面前停住。它們注視著金幣堆上的人類青年，青色的眼眸里幽光變幻，似乎滿是不甘，卻又不敢涉足?？芏蛄恐鼈兊纳裆?，這才意識到，這里恐怕是首領(lǐng)才能踏足的領(lǐng)地。

    它們只能在邊緣處停留，眼睜睜看著身處其中的青年。塞壬猛然立起深藍(lán)的魚尾，邊緣處鋒利的幾乎像刀，發(fā)怒似的沖著這群覬覦者們一拍——

    這一下，極強(qiáng)的震蕩讓不少人魚東倒西歪。在首領(lǐng)極具威嚴(yán)的注視與禁地的雙重禁錮下，它們終于像是放棄了。

    一條方才還試圖阻撓的強(qiáng)壯人魚率先扭頭，旋即，人魚們一個接一個地轉(zhuǎn)過身，扎進(jìn)了各自的洞xue。

    可即使在洞xue里，寇冬仍舊能感覺到它們幽幽的目光，在這冰冷的海水里，那些目光卻像是燃燒著的火星。

    幾乎要將他燃燒殆盡。

    塞壬趕走了剩余的族人，在此時(shí)終于向寇冬游來。它修長的手臂環(huán)住面前人，似是終于因?qū)⑦@人放在了這里而心滿意足。

    它尖細(xì)的手摩挲著青年細(xì)白的頸子，在這金光映襯之下，青年的皮rou愈發(fā)白的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