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坐得很端正，此刻也并沒有在看她。

    明亮的光線灑在他的身上，他冷白面龐更像是冰雕雪琢的一卷畫。

    當(dāng)桑枝僵硬脊背，呼吸稍窒，低眼看見自己被他的手指偷偷牽住的衣袖，她再抬眼看他時，才見他終于望向她。

    眼睫微顫，耳廓也燙紅得很突然。

    他有些不自然地抿著薄唇，可抓著她衣袖的手指卻是曲起，越收越緊。

    桑枝腦子里溫度灼燒著，到她繞過他身后，坐到靠著窗的里面的那個位置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她怎么坐在這兒了？

    她正在對自己的迷惑行為產(chǎn)生靈魂疑問，卻沒有注意到坐在她身邊的少年微微彎起眼睛。

    封悅原本以為她應(yīng)該還能跟桑枝坐一起，但當(dāng)輪到她的時候，她一走進(jìn)來就傻眼了。

    桑枝的身邊……怎么是周堯？！

    最終，她只能扁著嘴，在桑枝前面一排，里面的位置坐下來。

    而從今天起，她的同桌就正式變成了趙一鳴。

    趙姝媛走進(jìn)來時，最先看了桑枝一眼，但也僅僅只是一秒，就很快移開，直到她的視線落在了桑枝旁邊那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男生身后，正在睡覺的孟清野身上。

    她瞥見他身旁的位置已經(jīng)被一個留著寸頭的男生給占了，就有點(diǎn)失望，干脆走到中間那組，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上午的第一節(jié) 課下課后，桑枝就把手遮在嘴邊，小小聲地對坐在她身邊的少年說，“你跟我出去一下?！?/br>
    容徽卻像是沒有聽清似的，刻意偏過身來，湊近她，“什么？”

    少年的嗓音清泠朗潤，此刻又稍帶溫柔，十分動聽。

    桑枝只能湊到他耳朵邊，說，“我說，你跟我出去一下?！?/br>
    她果然上當(dāng)。

    容徽的眼底光影清澈，卻仍不動聲色，他只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就站起來，率先往教室外面走去。

    桑枝見他往外走，就連忙站起來要跟上去。

    封悅卻叫住她，“桑枝你干什么去？”

    “我去上廁所?！鄙ＶΥ颐卮稹?/br>
    “那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了！”

    桑枝說完就跑出教室門。

    在二樓樓梯轉(zhuǎn)角最里面，是平常很多人都不會注意到的地方。

    “容徽，你怎么來了？”

    桑枝終于可以把自己憋了好些時候的話一股腦兒地問出來，“你要來你昨天也不跟我說，你是不是故意來嚇我？”

    “我跟你說啊，你這樣不行，我生氣了我跟你講……”

    她大有滔滔不絕之勢，卻被他忽然伸手捏住了臉蛋。

    ……？

    桑枝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

    “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他稍稍低頭，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近，桑枝甚至可以看清他那雙眼睛里映照出她的影子。

    桑枝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她支支吾吾好一會兒，在他尤其耐心的目光注視下，終于想起來自己惦記了一個早晨的重要問題：“那，那個你……你是不是恢復(fù)記憶了？”

    容徽松了手，乍聽她這話，眼里流露出幾分不解，但他還是答：“沒有?！?/br>
    沒，沒有？

    桑枝一下子就愣了。

    “這怎么可能？”

    她皺起眉頭，“你要是沒恢復(fù)記憶，那么你怎么會弄成周堯的樣子，你還來學(xué)校……”

    容徽道：“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身份?！?/br>
    “找他，只是因為他正好是個合適的人選?！?/br>
    桑枝怔怔地望著他，眼睛眨了又眨，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恍悟。

    他并沒有恢復(fù)記憶。

    但這一次，被他頂替的人，卻還是周堯。

    “你知不知道，你以前就變過他的樣子……”

    桑枝干巴巴地說了一句。

    容徽或是也有些驚詫，“是嗎？”

    “……”

    怎么說呢？桑枝覺得周堯大概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吧？

    被失憶前的容徽頂替掉包，就連失憶后的容徽也還是準(zhǔn)確地盯上了他。

    桑枝撓了撓自己有點(diǎn)兒發(fā)癢的脖頸，“但是你老這樣，多耽誤人家學(xué)習(xí)啊……”

    容徽卻說，“我問過他，他是同意的。”

    “??？”

    桑枝驚了，“是，是嗎？”

    容徽“嗯”了一聲，“他并不是你以為的普通人類?！?/br>
    “不是人類？那他是什么？”

    桑枝目瞪口呆。

    “是狐獴。”

    ……？

    狐獴是什么？

    桑枝還沒弄明白，就聽見他說，“他是妖，潛行人世四百年，身份也不斷在變換。”

    當(dāng)桑枝回到教室里的時候，她還有點(diǎn)恍惚。

    自從她遇見容徽之后，她就知道，這個世界或許遠(yuǎn)不如她想象的那樣簡單，那些曾在她看來虛無縹緲的傳說，或許有些并不是空xue來風(fēng)。

    但當(dāng)她真的聽見他說著世上真的存在妖怪，她也還是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拿出手機(jī)時，桑枝點(diǎn)開搜索軟件，想要打字，卻又不太清楚他剛剛所說的，到底是哪兩個字，于是她就湊近他，將手機(jī)遞到他的課桌下，放低聲音問，“你剛剛說周堯是什么來著？”

    容徽接過手機(jī)，打了兩個字，點(diǎn)了搜索鍵，然后就把手機(jī)還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