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光圈，我說用8就用8，我說用5.6就用5.6。數(shù)字越小，光圈越大，進光越多，景深越小。還有焦點……焦距……”

    謝蘭生看著，覺得真是請對人了。

    他其實還挺愧疚的。

    祁勇好好的八星期“親身感受祖國變化”被他削成五星期了，而剩下來的三星期則必須在這種地方。謝蘭生在心里覺得回北京后會好一些，雖然還是沒有車，但起碼不用坐拖拉機了。

    祁勇其實也抱怨過“你們兩個騙人家來”，而莘野則是輕瞥一眼，說“一把歲數(shù)了，別撒嬌”，讓祁大攝當場噎住。

    唔。

    謝蘭生想趕一趕工。提早完成外景拍攝，帶祁勇從盱眙這個鳥不拉屎的地兒出去。

    這是可能的。

    莘野還有歐陽囡囡的表現(xiàn)都超出預期。莘野總能一次到位，歐陽囡囡也挺好的，在“賦閑”的一個半月他們都把角色弄熟了，不管是臺詞還是什么。因為需要節(jié)省膠片劇組每天都會排練，謝蘭生用膠帶圈出演員走位的邊界，新來的攝影師祁勇事先打光還有試光，與此同時根據(jù)排練現(xiàn)場思考攝影技巧，也不需要太多準備，可以趕。

    事最多的其實是導演。他要最后思考情節(jié)、琢磨臺詞、仔細考慮表現(xiàn)形式、準備道具、布置場景、用跳棋來研究走位、思索如何講解劇本并啟發(fā)和帶動演員……時間怎么都不夠用。

    因此，劇組可不可以提前完工盡早離開主要是看謝蘭生他能不能再提高效率。

    謝蘭生已經(jīng)每天只能睡上三四小時了。現(xiàn)在天氣還有些冷，但謝蘭生為不打擾其他的人養(yǎng)精蓄銳總是半夜蹲在屋外叼著手電研究走位，三點回來，休息會兒就又跟大家一同起床了。

    可謝蘭生是真的想早點兒從這里出去。

    這一方面是為了祁勇，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節(jié)省資金。

    本來缺口只有2920塊，但祁勇的來回機票又讓預算超出不少，現(xiàn)在直逼6000塊了。至于小紅小綠還有歐陽囡囡先回家再回來的錢謝蘭生都懶得算了。

    把睡覺時間壓到最少又把吃飯時間壓到最少后，謝蘭生無意中發(fā)現(xiàn)，“洗衣服”也挺花時間的。這個地方?jīng)]自來水，全都是從井里打的，一盆一盆倒來倒去讓他覺得十分麻煩。

    可盱眙村灰塵漫天，不洗衣服太臟了，太惡心了。

    他一共就兩套衣服。

    怎么辦呢？

    經(jīng)過仔細研究，聰明的謝蘭生發(fā)現(xiàn)，比較容易臟的地方主要就是褲腿兒！這個地方到處是土，兩條褲子的褲腿兒基本兩天就要洗洗。其次呢是兩個袖口，因為經(jīng)常趴著寫字。謝蘭生不經(jīng)常出油，領(lǐng)口這些倒是還好。

    “嘿……”謝蘭生知道了。

    于是，每隔兩天，謝蘭生就用大剪刀把褲腿給剪掉一截，再把袖口也剪掉一截，接著穿。這樣他就不用洗了，兩套衣服足夠?qū)Ω兜饺芎蠡乇本┑模敹嘀虚g搓搓領(lǐng)口。

    就這樣，被剪兩次后，他的褲子變成九分褲，再被剪兩次后，他的褲子變成八分褲，再兩次后，變成七分褲，越來越短。

    他覺得他可真機靈，總能想到解決辦法。

    咔嚓一下直接剪了，比隔天洗省事多了。

    …………

    《生根》開機六七天后，見謝蘭生越穿越短，時不時就注意他的莘野終于覺出不對勁了。

    “謝蘭生，”只要不在《生根》片場莘野通常不叫“謝導”，他說，“你這褲子還有袖子，怎么回事？越來越短？”

    “這個，”不到必要不撒謊的謝蘭生也沒想隱瞞，“因為想再趕趕進度我沒時間洗衣服了。這樣挺好的，哪兒臟了就剪下去，十來秒就全完事了，不耽誤，有這功夫還不如把《生根》劇本提高提高，或者把表現(xiàn)形式精進精進呢。剪剪衣服無所謂了，我覺得也挺舒服的?！?/br>
    “……”莘野再次被謝蘭生給震撼到說不出話。他一向都注重品位，不能理解糙成這樣的。

    他再一次打量對方。

    謝蘭生的皮膚很白，半截蓮藕似的小臂還有同樣白的小腿從被剪的參差不齊的袖管和褲管中露出來，有強烈的視覺對比。

    “……”莘野努力不讓自己罵對方個狗血淋頭，深深吸氣，說，“襯衫，脫了?！?/br>
    “啊？？？”

    莘野不想再廢話了，直接上手解扣子。謝蘭生總習慣于把扣子扣到最上邊的，莘野動手解開兩顆，看到對方頸子和兩邊鎖骨的交界處，喉頭一滾。

    謝蘭生把莘野一攔，呆呆地問：“你干嗎？？？”

    莘野只是又重復道：“襯衫，脫了，不要讓我說第三次?！?/br>
    話到這里謝蘭生也有點明白對方意思了，他有一些不好意思：“不用，真不用，我這樣兒挺不錯的，挺舒服的，沒事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