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千重探病
昨夜的氣味揮之不去,妙儀剛點上一截沉水香,便聽見有人扣動門環(huán),蘇合問:“殿下起了?” 她們離了大梁便一直姐妹相稱,可自從姜昭將妙儀尊為公主后,蘇合又用回了舊時的稱呼。 她將頭發(fā)攏好:“進來吧……” 蘇合一進門,便見窗子半開著,自己昨夜明明關了才走的。她叁兩步走過去,將窗拴好,才又問道:“殿下睡得好不好?” 妙儀一夜未眠,全身酸軟無力,側身對著里面:“身上懶著,今日不回鄯州,晚些再起身?!?/br> 蘇合平日里自是樂得讓她睡足了精神,今日卻又不想依她,也不確定妙儀有沒有看清遇見藥廬里那個人,擔心猶豫地試探道:“殿下,你這會兒不回去,郡公怕是要使人來找的?!?/br> “姜昭那里我昨日就讓人送信知會了?!?/br> 妙儀略動動身子,腿間涌出一片濕粘,心里軟糯著,臉又紅了起來,昨夜真是昏了頭,正事說了沒幾句,被趙衍叁兩句質問岔了去,便一夜顛鸞倒鳳至天明。 他此刻只身在敵營,不論是不是為自己而來,總得幫他全身而退才好。 想想昨日蘇合的反應,猜測她也應是認出趙衍的,卻不見她問自己,打算與她說開來:“蘇合,我昨日也見著那人了……他那個樣子我看了心里不好受?!?/br> 蘇合聽她說了個也字,忙撩開帳子,坐到床前,一手輕握住妙儀的肩膀:“我確是認出他來了,也不是想瞞你……只是覺得你們不要再見面的好。” 若非念及趙衍照顧著妙儀的孩子,怕如意無人照顧,她本想著使人來將他拿下的。 旁人眼中,一直是趙衍在強迫她,但妙儀自己知道,昨晚她分明也樂在其中。 現下聽了蘇合這一番話,也不知從何解釋清楚。這個人早就占著她心里一隅,許是因為他是如意的爹,許是因為少時的情愫,又或者他從來都溫柔以待,床笫間更是極盡纏綿。 與他待在一處,她是歡喜的。只要能時時像昨晚一樣,忘卻彼此的身份。 “蘇合,我有時覺得自己活了這么久,最快樂的日子竟是在仇人身邊。” 蘇合看不見妙儀的表情,聽著她松動的語氣,后怕起來:“殿下可不要犯傻了,叫他認出來,在由他逃出去,若是一朝郡公敗了,便是他不要殿下性命,也會把殿下囚禁在身邊。難道殿下真要與他府里那些個夫人們一樣,入宮給他當妃子不成。” 妙儀沉默不語,便是夜里靠得再近,天亮了果真又隔了山海,只訥訥道:“我何曾說過要給他做妃子了,不過為了如意,他在此處的事,你萬不可與人說,我想了法子送他走便是。” 蘇合也覺得如此最好,便也不再多言,打了熱水來給她備用,又往寺中伙房看顧膳食去了。 妙儀心中空空落落,用熱水擦洗了,躺到日上叁竿,見外頭日光灼灼,身上反倒起了寒意,人說露水情愿,大抵便是他們這樣,太陽一照,諸多利害一字排開,便不得不消散于無形了。 如是想著,她梳整了儀容,打算去和趙衍說清楚,商量何時送他離開,也讓他今夜別來尋自己。 到了趙衍房門口,聽見薛大夫的聲音,停了腳步。 “你這脈象,怎么一夜之間好了著許多……” 薛稚摸摸胡須,不可置信,明明昨夜還親見他縱欲,不應該的,莫非年輕人底子好? 不過警鐘還是要敲:“昨夜做了什么,傷口又開了,這般下去可沒得好了,年紀輕輕就白了頭發(fā)……” 趙衍當他的話耳旁吹風,只最后一句聽到了心里:“神醫(yī)可有什么妙法,治治我的頭發(fā),最好今日就能見效,便是染膏也可?!?/br> 薛稚聽他的語氣,似是為了要見什么人,遂道:“你在此處養(yǎng)病,還管皮相做什么?” 趙衍不好與他明說,只道:“我叫你一聲神醫(yī),沒想到你只看皮毛,我這白發(fā)之癥的病灶你大概是診不出來,才會如此敷衍?!?/br> 薛稚被他一激,起身走到書桌旁,邊提筆疾書,邊道:“你之前是因為郁結于心,才白了頭發(fā),本過些時日便能好,切不可再像昨晚一樣,縱欲宣yin。” 妙儀在窗外聽著趙衍被人教訓,不禁莞爾,估摸著薛大夫快出來了,打算避一避,過個盞茶時間再來。 豈料一轉身走了幾步,快到藥廬門口的時候,見蘇合快步過來,道是姜夢嬌,由五六百兵士護送著,已到了馬蹄寺下,才著人通報。 妙儀心中一凜,當即道:“你留在此處,隨機應變,勿讓人來,發(fā)現了他。” 她話音未落,只見姜夢嬌已在門外立著了,巧笑道:“阿嫂是勿讓什么人來,莫非怪我不請自來了?!?/br> 她說著,跨過門檻:“阿兄昨日見信,知曉阿嫂抱恙,放心不下,使我來探望阿嫂,若是大好了,便陪阿嫂一同回鄯州,幫襯著阿嫂,為大婚做些準備?!?/br> 姜夢嬌說完,又一指身后幾個抬著箱籠的人:“阿兄還尋了幾套冠飾,我特帶來了,先給阿嫂挑一挑,好命人按著阿嫂的喜好改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