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臺高處(四)
趙衍猛地睜開眼,天黑了大半,一只黑白奶貓正抱著他的手指啃咬,案幾上剩下的半塊梨糖早沒了蹤影。 又是它。 趙衍一把抓住它的后頸皮,提到近前,小脖子上的香囊繡了張和它一模一樣的貓臉,繡功實在不敢恭維,大約是哪家的女娃初學練手。 他把香囊扯下來一看,后面繡著叁個字,掛印奴。 小貓被擒住,撲騰兩下,瞪著一雙圓眼不動了,這樣的呆蠢的東西還有人指望它上場出戰(zhàn)呢! 趙衍起身拎著它出了書房,將它擲在廊上,往柳夫人房里去。 這一次它卻沒有跑進草叢中,而是不遠不近地跟了一路,直到了一條石徑前才停了下來,捏著嗓子,怒氣沖沖地喵叫兩聲。 趙衍這才想到自己搶了他的丑香囊,打算還給它,一抬手,卻見它受驚似的竄上了石階,轉(zhuǎn)瞬沒了蹤影。 石階盡頭有一座小樓,是他少時的讀書臺,西邊角窗,隱約透出些光亮,不知什么時候住了人了。 趙衍嘴角微勾,略一思忖,拾階而上。 —————————— 日暮暑氣最盛,將其余門窗栓好,只給鏡子前的小窗留了一角,妙儀趁著頭發(fā)七八分干,開始給自己綰發(fā)。 一燈如豆,兩片闊袖用攀膊系著,雪白的臂膀骨rou亭勻,被燭火染出一層如玉的色澤。 右邊那只手不能久抬著,綰了四五次才綰了一個不成樣的太真髻。 趙衍看在眼中,覺得也如她的繡功一般讓人不敢細看。 這個宮人不會梳妝,不善女工,是怎么伺候公主的不得而知,難道是憑著勾人魂魄的眼眸替公主籠絡(luò)駙馬? 趙衍從半開的窗縫中看了片刻,抬腳要走,踢中地上一個物什,低頭一看是一個白瓷筆洗,被人拿來當了貓食盆。 那只消失的奶貓聞聲而動,抱住他的皂靴,又是一陣不痛不癢的啃咬。 趙衍一抬腳將它抖落,奶貓悶哼一聲爬起來,也不戀戰(zhàn),急急去撓門,就要遁了。 窗格上的人影隨移動的燭光流轉(zhuǎn),門扇半開,少女執(zhí)燈立在廊下,明明滅滅的燭火中低頭看它。 掛印奴一抬頭,脖子那里又是空空蕩蕩。 它也不真傻,立時往門里鉆,卻一頭撞在已經(jīng)緊閉的門扇上:“怎么又把香囊丟了,長了蟲,可是不許進來的?!?/br> 奶貓一陣委屈,轉(zhuǎn)頭向著趙衍的方向去,妙儀這才看見暗處立著的人,他一身玄色直身的家常打扮,手上拿著個香囊,正穩(wěn)穩(wěn)移步過來。 妙儀道:“王爺?!?/br> 聲音不大不小,石階下小門處的守衛(wèi)剛好可以聽見,遠遠呼喝:“什么人?” 妙儀要開口說話,趙衍已行到離她一步遠,抬手捏熄了燭臺上的火苗。 guntang的手指合著燒焦的味道,按在她半開的唇瓣上,“別出聲,讓人看見了,對你可是大大的不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