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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時間,季崢便前往藏書樓,試圖自浩瀚書海中找出關(guān)于無垠死海的些微記載。 如今雖有陣法護持,外人難侵,但太桁的山門外仍然徘徊了許多人。 戚長老其實并不是很贊同季崢前去滄浪洲,畢竟那些人都是為他而來的,而他們這些老怪物還要守著宗門無法離開。 但是戚長老自己也知道沒有人能夠阻止季崢離開,只是每次在藏書樓遇到時總會規(guī)勸一句道:“凡事別太強求?!?/br> 季崢從不回答,只是微微一笑繼續(xù)從書海中尋找無垠死海的蛛絲馬跡。 六月初三的這一天。 季崢屋子里窗邊并排坐著三個小人。其中兩個是不會動的小木人,一個比一個長得丑,分列左右。中間那個瓷娃娃一般的小人模樣倒是生動了許多,眉眼和方謙如出一轍。此時一手抱一個,看起來似乎睡得很香甜。 這小瓷人是他親手做的,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卻偏偏成了他當(dāng)初最痛的見證。 他一度因為恨,想要將這個小人挫骨揚灰。可也正是這個小人,硬生生纏著他,伴他挺過了下面的近十載光陰。 季崢收拾完行李,轉(zhuǎn)過頭看著此景,忍不住伸手推了一下瓷娃娃。瓷娃娃仿佛被驚醒了,下意識將左右兩個小木人緊緊抱住,既懵又警惕地看向季崢。 季崢下意識勾起唇角,隨后又冷了下去:“你們一點都不一樣?!?/br> 小瓷人看季崢也沒什么下一步動作了,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摟住了小木人,似乎又要睡下去。 那是長著他模樣的小木人,季崢不知怎地心又軟了下來。他不顧小瓷人的反抗,將它從木人的懷里給扯出來,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將兩個小木人全部收了起來。 肩上的小瓷人似乎很是生氣,用力地揪著季崢的頭發(fā)踢他脖頸,只是它太小,沒什么力道,更傷不了季崢分毫。季崢低笑一聲,以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小瓷人,權(quán)當(dāng)安撫。 “我們?nèi)ソ铀丶摇!?/br> …… 方謙睜開了酸澀的眼睛。他的半邊臉壓在考研題卷上,還聞得到離自己不遠(yuǎn)的同學(xu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他愣了一下,合上了做到一半的考驗試題,離開了圖書館。 車水馬龍的街道,明亮的路燈。他一路走回到熟悉的地方,漂亮考究的別墅中一片溫暖的燈火。 方謙本能地從門口的花壇中摸到鑰匙,然后開門進屋。 此時正值飯點,餐桌上對坐著兩個人。方謙看著眼前熟悉的老頭兒時,眼眶不知道為何一陣酸澀。 真奇怪,他明明只是去了一趟學(xué)校,怎么搞得好像是久別重逢了一樣? 方謙強迫自己轉(zhuǎn)開了視線,看向老頭兒對面的人。 看起來老頭子今天又帶了一個新媳婦回家,這一次的媳婦長得還是很像他老娘,不過好歹沒有領(lǐng)一個私生子回來。 “我餓了?!狈街t輕車熟路從柜子里拿出拖鞋,走進餐廳,他平時坐著的地方,也擺好了碗筷,方謙順勢坐了下來:“老頭兒這一次準(zhǔn)備什么時候結(jié)婚?” 然而并沒有人回答。 方謙愣了一下,他嘗了一口米飯,一點味道都沒有。 方謙有些迷茫的放下碗,剛想開口詢問,就見老頭子吃完飯,背著手走進客廳,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佝僂。方謙下意識跟了過去,看著老頭子拿出三炷香。 方謙突然想了起來,他不屬于這里。 方謙靜靜地看著老頭子將三炷香祭在案前。蜿蜒著,裊裊升起的煙火帶著一線香味。方謙看見老人念念叨叨地對著照片說著話,突然有些心酸。 老頭子的“花心”從來都不僅僅是因為他有錢。排除掉年齡的因素,他確實是一名很懂情趣,看起來也從容雅致的男人。方謙再見卻發(fā)現(xiàn)他憔悴了許多。許……或許他這個兒子和其他的私生子們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吧? ……你有那么多私生子。該帶回家就帶回家吧。就算不一樣,好歹也熱鬧很多。 他想說的話有很多,但是都來不及說出口了。 他的思維有些模糊起來,轉(zhuǎn)瞬間他便已經(jīng)被那一線煙火所吞沒。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方謙站在原地有些恍惚。抬起頭,唯有這里沒有那片霧氣。他意念一動,整個人往上飄去,然后看到了頭頂?shù)男强?,除此之外依然是空茫茫的一片?/br> 星空中,方謙身上還穿著太桁時的著裝,儲物袋也還掛在腰側(cè)??上鹫撝車€是體內(nèi),方謙都感覺不到一絲靈氣,是以他身上的儲物袋也就只成了一個擺設(shè)。 他低下頭,手還是好好的,并非只是魂念??蛇@么一算……他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了? 舉目無人。還是要他……問蒼天? 方謙不問,他走。 人間的光明大道,從來都是靠人自己走出來的。 他落回到濃霧中,隨便挑了一個方向,大步走了過去。 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不知道自己會去哪兒,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修煉之人從來心性堅韌,可方謙卻不知不覺竟有些焦慮與寂寞。 他并沒有因為長時間的行走而感覺到疲勞與困倦,不過正因身心毫無變化,行走不知盡頭,才令人更為絕望。 這里有沒有人? 哪怕是和自己一同墜下來的金龍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