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來王笑也變了很多，雖然還是喜歡說一些不著調(diào)的話，但明顯成熟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王護衛(wèi)了。

    “我這臉……”不管怎么說，到了此刻他還是挺遺憾的，“是我自己劃的?！?/br>
    “……”蘇淮說不出話了，只剩震驚。

    “晏沉在燕向楠手底下做事，但燕向楠并不全然信任他，那個鎮(zhèn)國將軍府內(nèi)有多少眼線恐怕晏沉自己都不知道，也可能除了你我他，其他的都是燕向楠的人。”王笑道，“鎮(zhèn)國將軍府從選址建府到里面的管家仆人都是燕向楠親自配備，晏沉哪里敢掉以輕心?！?/br>
    蘇淮蹙了蹙眉，這怎么聽著晏沉這個叛徒好像還挺委屈似的。

    “他身邊需要可以信賴的人，況且和殿下之間聯(lián)系也需要一個這樣的人?！?/br>
    蘇淮這下是連酒都喝不下去了：“你、你是說燕知舟還活著……”

    “嗯?！蓖跣c頭。

    “他和晏沉……他們究竟在搞什么鬼？”蘇淮有點兒惱火。

    沒錯，他是聽到了能為晏沉開脫的說辭，因為王笑這話明顯是在告訴他晏沉現(xiàn)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燕知舟，他是在打入燕向楠的內(nèi)部。

    可是這所有的一切，他全然被蒙在鼓里。

    “當年晏大哥將我安置以后交代我，說是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要信他。當時我不懂是什么意思，直到后來我聽說晏大哥叛變殺了部下三千多將士投靠燕向楠，我本頭腦一熱想去找他對峙的，可是想到他交代的話，只能忍住了……直到后來才知道，這一切也是他不得已而為之。”陳音說。

    “他殺了三千將士是真是假？”蘇淮問。

    “是真?！蓖跣]打算隱瞞。

    蘇淮倒上一杯酒仰頭喝下。

    “這個主意是他身邊的宋先生給他出的?！蓖跣φf。

    “宋唐？”

    “嗯?！蓖跣o他面前的碗里夾了幾塊兒牛rou，“別光喝酒。宋唐不是他本名，他姓唐，單名一個‘頌’字，京城人士。”

    “姓唐……”蘇淮仔細搜尋了一番，朔京姓唐的大戶，那不是三大家族之一的唐家嗎？

    唐家是三大家族中最先衰落的一個，說起來還是因為唐家出了個不孝子，是個斷袖不說還勾搭了年少的皇子燕臨。

    唐家人自然要阻止，不光是因為唐家孩子這個性癖不足為外人道，更因為對方是皇子不是他們能惹的人，于是把人關(guān)在家里不準出門。

    誰知那唐家的孩子也是個烈性子，被打斷了腿還是跑了出去。

    結(jié)果人剛出府門沒多遠，還沒見著情郎先被成帝派來的人抓了。

    成帝雖跟燕臨這個弟弟不算親厚，但到底是關(guān)系皇家的顏面，哪能坐視不管，當即給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將人流放貢西去了。

    后來唐家也就沒落了。

    當然，這些都是大概十多年前的事，具體細節(jié)他也不太清楚。

    如今聽王笑說起，他十分懷疑當初這個把唐氏給禍禍了的不孝子就是宋唐。

    王笑接著道：“豐澹十六城叛亂，主謀就是裕王燕臨，他與燕向楠是一伙的，制造叛亂就是為了將晏沉調(diào)離朔京，然后趁著成帝病危逼宮奪取皇位?！?/br>
    蘇淮不自覺咬著牙關(guān)，繼續(xù)往下聽。

    “以晏沉一己之力和他手里的那些人跟燕向楠硬碰硬，無異于以卵擊石，最終結(jié)果也不過是淪為犧牲品而已?！蓖跣φf，“宋唐提議讓他降了燕向楠，當然了，不拿出點兒誠意來，任何人都不會在這緊要關(guān)頭輕易去信一個臨陣倒戈的人，所以……”

    “所以他就殺了三千將士以示誠意？”蘇淮接過話頭道。

    “是?！蓖跣c頭。

    蘇淮沉默片刻，垂著眼看著面前的酒杯里還冒著絲絲熱氣的酒，低聲道：“不可能，他不會做那樣的事。”

    以他對晏沉的了解，哪怕是知道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晏沉也不會去做的，他寧愿與敵人拼個粉身碎骨也不會做那樣的事。

    王笑又是嘆氣又是搖頭，笑道：“沒錯，他一開始是直接拒絕了，直到宋先生說出了一個理由?！?/br>
    “什么理由？”他倒想知道什么理由能讓晏沉違背原則做這樣的決定。

    王笑看著他：“宋先生說……你還在燕向楠手中，還在那暗無天日的天牢里呆著。”

    “……”蘇淮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胸口一直以來壓著的那口悶氣隨著他這句話消散，卻又壓上了更重的東西，讓他喘不過氣來。

    “我這么說吧，他投靠燕向楠主要是因為你，協(xié)助七殿下才是順便?！蓖跣偨Y(jié)道。

    蘇淮沉默良久，忽然苦笑出聲：“這我可擔待不起……”

    “那赴死的三千將士……都是自愿的?！蓖跣φf到這里時，整個人都很凝重，“宋先生將其中的利害分析給他們聽，他們自愿在城中讓晏沉下令斬殺，以助晏沉在燕向楠面前以示誠意。還有宋先生……”

    王笑頓了頓：“宋先生發(fā)現(xiàn)裕王似乎對他還有舊情，便自動獻身去吹枕邊風(fēng)去了?！?/br>
    蘇淮瞠目結(jié)舌。

    “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實非常兇險，因為這個“死地”很可能真是就是“死地”，也許三千將士的死，以及宋唐的枕邊風(fēng)都不足以讓燕向楠相信晏沉，那樣的話大家都得一起死?！蓖跣φf，“不過最終結(jié)果還是好的，燕向楠雖然不信任晏沉，但他求才若渴，況且他手下缺的就是能領(lǐng)兵打仗的人，如今的局面雖然艱難，可咱們畢竟還沒到山窮水盡的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