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心無雜念就能自然出演, 您說是吧？」

    歇洛克面對唐泰斯彼此彼此的眼神，毫不猶疑地贊同點頭。

    他一點都不心虛，主動要求更換審核方式, 難道就是心中有鬼？

    不，那僅僅是一種自我挑戰(zhàn)。己方選擇了挑戰(zhàn)高難度審核題目，而憑借驚人默契與過人眼力順利通關(guān)。

    當(dāng)日, 歇洛克需要辨識十五只手, 即是十五選一, 找出哪只手屬于凱爾西。

    那些手的外形有八成相近, 還戴著一模一樣的手套, 又?jǐn)[出幾近相同的手勢。

    不過, 哪怕看上去再相似, 但手掌手指伸出時的用力習(xí)慣總有細(xì)微差異。

    另外，在安靜環(huán)境里能聽出帷幕后各人不同的呼吸節(jié)奏。

    綜合以上兩點，只要足夠熟悉對方，觀察力又足夠敏銳, 歇洛克三秒便能認(rèn)出凱爾西。

    什么？

    問, 兩人是什么時候約好定用呼吸節(jié)奏做暗號？

    區(qū)區(qū)小事根本不開口約定。

    一次眼神交匯，一個微笑認(rèn)同，兩人就已敲定方案。

    這些就沒必要炫耀了, 誰讓兩人一直都很低調(diào)。

    有些可惜的是, 好脾氣很配合的山姆先生似是威尼斯海霧, 僅在來此一游的特別演出時登場。

    當(dāng)風(fēng)吹霧散，平時只有狡黠的杰瑞, 以與湯姆斗智斗勇為樂。

    而結(jié)束了對克雷爾的調(diào)查, 又是非常有技巧性地將真相告之老克雷爾夫人, 山姆夫妻也即將告別舞臺。

    一周后, 老克雷爾夫人將一封郵件寄往威尼斯。

    表明她與克雷爾心平氣和地進(jìn)行了一番交談，已經(jīng)接受了兒子的婚姻選擇。

    克雷爾坦誠了房間里的斷臂維納斯，象征著他意識到自己的特殊嗜好。

    他也曾掙扎過，特意買來兩條斷臂，希望重新拼湊起一個完整的雕像，但最終失敗了。雖然與大多數(shù)人格格不入的特殊嗜好已經(jīng)無法更改，但他能選擇什么樣的生活態(tài)度。

    克雷爾會與他的維納斯綠裙女士，一起努力經(jīng)營將來。

    信末，老克雷爾夫人還發(fā)出邀請。

    克雷爾的婚禮將定今年初夏，她非常歡迎兩位偵探前來參加婚宴。

    婚禮就不必去了，最后只需分了委托費。

    歇洛克將到手的匯票錢款劃出一部分交予凱爾西，“班納特先生，多謝您的協(xié)助?！?/br>
    “您客氣了?！眲P爾西收下事前約定的酬勞。

    其實不久之后，這一筆她又會轉(zhuǎn)回給歇洛克，是出海做苦力的勞務(wù)費。

    現(xiàn)在完成了對克雷爾的調(diào)查，接下來就要準(zhǔn)備去開挖海島寶藏。

    恰如此次凱爾西出演山姆先生，只是私人幫湯姆一個忙；歇洛克愿意出海做苦工，也僅是個人協(xié)助杰瑞。

    那為什么不直接兩兩抵消？是因為哪怕親兄弟也需明算賬？

    確實如此，而談錢也不一定傷感情。你給我錢賺，我給你錢花，一來一往別有樂趣。

    暫時卸下了山姆夫妻的偽裝，兩人搬入唐泰斯與法利亞神父的旅店。

    這段時間，神父與唐泰斯沒有閑著。

    f老先生攜他的情人辛巴德女士，與經(jīng)營海貿(mào)的安格斯家走得近。

    年約五十七的安格斯家主奧爾，一年前續(xù)娶了二十三歲的新夫人茱莉婭。

    安格斯夫妻是o俱樂部的成員，雖然有著三十多歲的年齡差，但他們從未停止追求歡愉的腳步。

    俱樂部春季聚會上的相談甚歡，讓奧爾同意將他私人名下的海船以友情價租給f先生。

    海船停泊在意大利中部，在羅馬附近的奇維塔韋基亞港。

    恰好能滿足f先生帶上心愛的情人，不受人打擾暢游第勒尼安海的浪漫心愿。

    這原本是一件非常難辦的事。

    f先生的租船要求有四點：

    一艘性能優(yōu)良的海船，最好停泊在第勒尼安海沿線，且不雇傭主人家的水手而全權(quán)做主外聘掌舵者。

    另外，時間上還務(wù)必要快，最好在半個月內(nèi)搞定。

    除非有熟人關(guān)系，否則很難借到符合四點條件的海船。

    那不是向隔壁鄰居借一罐黃油，出借方必要考慮借船方會不會直接把價值不菲的船開走跑路。

    “安格斯先生愿意出借海船，因為他認(rèn)為與我是同道中人?！?/br>
    法利亞神父語氣悠然，講述了這番借船經(jīng)過。他與唐泰斯扮演了年齡相差二三十的情人，剛好與安格斯夫妻的情況相似，又都去了o俱樂部有著特殊嗜好。

    唐泰斯總結(jié)，“安格斯先生喜歡浪漫的事，對海上度假的評價很高。星空、大海、情侶、海鮮，他主動分享了自己的出游經(jīng)驗，希望能給神父與我提供參考。”

    凱爾西與歇洛克卻知道，所謂的度假行程根本不存在。此次出海與浪漫無關(guān)，而充斥著金錢的味道。

    “什么時候出發(fā)？”

    凱爾西看向身著禮服的法利亞神父與唐泰斯，桌上還放著兩張精致面具，這兩位剛從安格斯夫人茱莉婭的生日宴回來。

    法利亞神父將簽訂的租賃文件遞給凱爾西，“今天已經(jīng)簽了協(xié)議。避免夜長夢多，明天一早就出發(fā)。安格斯先生會向羅馬發(fā)電報，而等我們抵達(dá)羅馬時可以直接取船?！?/br>
    一切非常順利。

    接下來，歇洛克與凱爾西只需扮做雇員的模樣。

    四人一起從威尼斯南下，以更快的陸上交通，最多兩三天能抵達(dá)奇維塔韋基亞港。

    互道晚安，只等明天太陽升起。

    太陽勢必會照常升起，四人又安安靜靜地吃了早餐。

    然而，正在四人準(zhǔn)備退房出發(fā)前，安格斯家的女仆阿莎突然登門，帶來一個噩耗。

    ——奧爾·安格斯昨天午夜在家中死亡！

    從深夜到清晨，安格斯家爆發(fā)了一場大爭吵。

    安格斯的兩個兒子亨利與畢維斯，認(rèn)定他們的繼母在父親的死亡中有重大責(zé)任。

    對于急需出海的四人而言，棘手的問題來了。

    奧爾早就定下遺囑，將私人海船與一部分珠寶贈予新婚妻子茱莉婭。現(xiàn)在他的兩個兒子卻不認(rèn)同原先的遺囑分配。

    亨利與畢維斯認(rèn)為繼母根本不愛父親。兩人相差三十多歲，茱莉婭就是看中了奧爾的錢。

    只要奧爾一死，年輕的茱莉婭能帶著一筆遺產(chǎn)去過逍遙快活的日子。

    兄弟倆堅稱茱莉婭有謀殺父親的嫌疑，非但不能讓茱莉婭帶走一枚銅幣，更要把她送入監(jiān)牢。

    面對可怕的謀殺指控，茱莉婭直道被污蔑了。比她年紀(jì)還大的繼子們一直對她不夠友善。

    亨利與畢維斯對父親另娶新婦而一直怨恨在心。

    現(xiàn)在趁父親一死，即刻把罪名栽贓在繼母頭上，為的就是能侵占繼母應(yīng)得的合法遺產(chǎn)。

    雙方爭鋒相對了一夜。

    當(dāng)太陽升起，是各找?guī)褪?，不可能讓奧爾之死善了。

    “茱莉婭夫人勢單力薄，只能懇求f先生您施以援手。請您看在與老主人朋友一場的份上，設(shè)法還原老主人的真正死因，也能還夫人清白?！?/br>
    女仆阿莎請求著法利亞神父，并且?guī)砹塑锢驄I的承諾。

    “夫人保證她是無辜的，她愿在繼承海船后，立即將船交予您。不取分文租金，您可以隨意使用兩年?！?/br>
    法利亞神父嘆了一口氣。

    如今只有查明奧爾的死因，他的遺產(chǎn)才能順利處理，而四人的海船租賃才能繼續(xù)?；蛘?，也可以再尋找另一個人借船，但那也要費另一番功夫。

    既然如此，f先生就攜情人辛巴德先去安格斯宅邸悼念老安格斯。

    女仆阿莎并未同路，茱莉婭還讓她再辦些別的事。

    凱爾西與歇洛克卻是同往安格斯宅邸。借以偵探聽聞有死亡案件，就隨朋友f先生同去的說辭。

    法利亞神父與唐泰斯并不介意帶上兩人，是更希望能快些弄清事情真相。

    不過，他們都在心中暗道時運不濟(jì)。明明一切都已安排妥當(dāng)，臨要出發(fā)，竟遇上船主死亡的變故。

    另一艘貢多拉小船上，凱爾西與歇洛克面無異色。

    奧爾·安格斯之死和他們有關(guān)嗎？必然是毫無關(guān)聯(lián)，他們又不是兇手。

    不，該嚴(yán)謹(jǐn)一些。

    沒有尸檢之前，奧爾是他殺、自殺、或病亡，都還是未知數(shù)。

    因此，凱爾西與歇洛克能義正言辭地說，死神帶走了奧爾的生命，與他們沒有半枚銅幣的關(guān)系。

    只是兩人心中隱有半只靴子落地的感覺。

    ——來了，死亡事件還是來了。丘比特那小子沒能一直絆住死神，還是讓死神正常上班了。

    “砰！”“哐——”

    四人前往安格斯宅邸時，場面已是劍拔弩張。

    一邊是亨利與畢維斯，另一邊是茱莉婭。雙方都請了幫手，還都是威尼斯商圈里頗有分量的人物。

    安格斯兄弟倆叫來了生意上有往來的朋友，而茱莉婭也并非勢單力薄。她的人緣顯然很好，籠絡(luò)了奧爾的老朋友及其伴侶造勢。

    警務(wù)局來了三名警探，夾在兩撥人中間。

    勸和是勸不了。現(xiàn)場不再只是相互責(zé)罵，已經(jīng)升級成為手砸花瓶腳掀桌椅，好在沒上升到肢體沖突。

    “你們想把我關(guān)到牢里，獨吞了奧爾的遺產(chǎn)?！?/br>
    茱莉婭氣得面色鐵青，在人前強(qiáng)忍著委屈沒有落淚，直斥亨利與畢維斯。“我要求徹查奧爾的死因，你們就說敢不敢吧！懷疑我殺人，我還懷疑是你們下毒！”

    亨利斜睨了一眼茱莉婭，還真沒想到年輕繼母挺有本事。

    明明只是來自法國的小職員家庭，她嫁到威尼斯一年，居然還能叫來一些撐腰幫手。

    “查就查！”

    畢維斯狠狠怒視茱莉婭，“但你請的人，怎么能讓我們放心？萬一給你做偽證呢？”

    茱莉婭立即向她的繼子們反唇相譏，“哇喔！難不成用你們請的人？可別和我提警務(wù)局，我是知道的，新上任不久的里恩處長與你們關(guān)系不菲。

    如果今天的三位警探公正調(diào)查，查出不利于你們的證據(jù)，他們的工作也就做到頭了?！?/br>
    安格斯宅邸正廳。

    雙方唇槍舌劍寸步不讓。

    終是有位頭發(fā)半白的中年人費馬，猛地一拍桌子高聲呵到：

    “好了，都別爭了。奧爾的尸體還擱置在臥室。他絕對不愿意自己的妻子與兒子反目成仇。作為奧爾的表哥，我想我還是能提一些意見！”

    費馬板著一張臉，“你們都同意徹查奧爾的死因，想找公正查案的偵探，我提議不如找k.s.。

    那兩位不僅因為資助團(tuán)隊做研究而揚名在外，諸如三國交換毒殺案，巴黎地下血祭案，以及去年深秋的福利院虐殺案等等，其破案本領(lǐng)也聲名遠(yuǎn)播。如果交給他們調(diào)查，想必很快就能查出奧爾的死因?！?/br>
    此話一出，大廳忽的安靜。

    很快。雙方請來的幫手先紛紛點頭贊同。倒是茱莉婭、畢維斯、亨利，三個當(dāng)事人沒有第一時間認(rèn)可。

    畢維斯與亨利兄弟倆相互看了看，沒有反對，卻都搖了搖頭。

    亨利說，“我當(dāng)然聽過班納特與福爾摩斯的名諱，但他們是英國人。即便順利聯(lián)系上了，從英國趕到威尼斯必須耗費一段時間。難不成要讓父親的尸體等上半個多月？”

    “對，不等太久?！?/br>
    茱莉婭居然認(rèn)同了亨利，“我也非常愿意請那兩位先生調(diào)查奧爾的死亡真相，但并不希望讓奧爾的尸體等太久。那兩位總不能插翅飛來吧？”

    此時，仆從前來通報：

    “f先生與辛巴德女士前來悼念安格斯先生。他們還帶了兩位朋友，是班納特先生與福爾摩斯先生?，F(xiàn)在請那四位進(jìn)來嗎？”

    茱莉婭、畢維斯、亨利都心頭一跳。

    人的名，樹的影。真有人能把掩藏的秘密都暴露在太陽底下嗎？

    “快！把人請進(jìn)來?！?/br>
    費馬說著就站了起來，看向剛剛爭執(zhí)不休的三個當(dāng)事人。

    “太好了，k.s.還真就插翅膀飛來了。這下你們都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