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汗四人的失蹤, 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現(xiàn)存者中有人開始情緒崩潰。

    “上帝?。∵@太荒唐了！”

    費爾南的副官抱頭癱坐在椅子上，此刻他們第五次來到主殿聚集。

    一次比一次人少, 轉(zhuǎn)眼只剩下十個人。

    副官六神無主地開始絮叨, “誰能想到b伯爵的黑暗聚會, 真的會有惡魔與死神出沒。十八個人已經(jīng)沒了，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還都是千奇百怪的死法。剩下十個還能撐多久，我不想做下一個啊！”

    “對了！邀請函！將軍，快看邀請函！”

    副官忽的一個激靈, “邀請函上具體怎么寫的？我記得是誠邀參與圣誕節(jié)的黑暗宴會。是寫的圣誕節(jié)，不是圣誕夜，對不對？”

    弄清這一寫法重要嗎？

    昨夜可能一點都不重要, 今夜卻仿佛象征著某種信號。

    “是圣誕節(jié)?！?/br>
    費爾南臉色難看，邀請函上寫的是圣誕節(jié)黑暗宴會，并沒有標注具體舉辦幾天。所謂的為期十天, 是入山前管事來接時轉(zhuǎn)述。

    “哦！不——”

    副官聽到確切答案, 歇斯底里地喊：

    “圣誕節(jié)黑暗宴會, 它的意思肯定是12月25日，地獄的大門打開。昨天的餐前禱詞就說來時的路已經(jīng)斷了, 今后應(yīng)當放棄一切希望。

    圣誕節(jié)這一天, 我們都會死, 死在這座可怕的古堡里！沒時間了, 已經(jīng)晚上十點了, 怎么辦？我到底該怎么辦？”

    “不, 不可能, 古堡才不是什么地域?！?/br>
    貝拉拼命搖頭，“我在古堡做了好幾年廚娘，一直都平平安安的。直到你們出現(xiàn)，才發(fā)生了一連串的怪事。有問題的是你們，惡魔就在你們之間?！?/br>
    費爾南本就努力壓抑著驚恐不安，聽到貝拉的話，理智一下全燒沒了?！拔覀兪菒耗В磕軇e睜眼說瞎話嗎！

    b伯爵才是惡魔，邀請我們來到與世隔絕的地方?？纯礉M屋子亂七八糟的書，他一定與惡魔做了交易，打開地獄的門將我們獻祭給惡魔。”

    “咳咳。”凱爾西打斷了費爾南，“莫爾塞夫?qū)④?，聽聞您率兵作?zhàn)，取得不菲戰(zhàn)功。

    都說慈不掌兵，一位將軍歷經(jīng)沙場早就無懼鬼神，而他率領(lǐng)的軍隊亦是如此。因為殺第一個人時，就做好了同入地獄的準備，難道不是嗎？”

    凱爾西一臉疑惑狀，仿佛只是單純的好奇求證。

    此話一出，一掃主殿里的壓抑驚惶，眾人表情不由變成了羞憤與偷笑。

    羞憤的是費爾南及其副官，偷笑的則是余下諸人。

    就連同為法國人的杜克，都不得不承認費爾南的名不副實。

    費爾南作為一名盛名在外的將軍，面對古堡突發(fā)的死亡之局，居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如果調(diào)查線索或破譯筆記需要專業(yè)知識，那他居然連穩(wěn)定人心都做不到。在場的沒一個不質(zhì)疑，費爾南即將晉升的伯爵爵位到底是怎么來的？

    不過，眼下更重要的是終止古堡連環(huán)死亡。

    歇洛克理了理思路，未被伊爾汗四人的失蹤干擾，向眾人分析了凌晨至今發(fā)生的案件分成兩種作案模式。

    第一類，是侍從吊橋死亡、意大利人懸空死亡、b伯爵墜樓死亡為一類的但丁地獄刑罰。

    第二類，是管家被下藥幻覺后的跳樓死亡。

    從作案手段上，前一類找不到任何實證。

    吊橋老化斷裂，意大利人玩脫了半空飛出，望遠鏡年久失修高空墜落，三次的死亡事件就像是一場死神降臨卻無人為痕跡的意外。

    后一類卻不同，經(jīng)過歇洛克以身試毒，而在卡婭的隨身行李里找到了對應(yīng)的伊博格藥粉。

    管家的致幻跳樓能被確定是人為，并且此種死亡方式，無法對應(yīng)到但丁地獄中任何一種刑罰。

    通過第一類作案模式，能看出古堡里的人極大概率都被認為是有罪的，人們將分別死于對應(yīng)的地獄刑罰。

    表面應(yīng)該找不到人為作案痕跡，就像是時間到了，被死神帶進了地獄。

    管家的死卻找到了確鑿的人為謀害證據(jù)。

    兩種不同的作案模式，意味著兩撥不同的兇手，截然不同的作案目的。

    那么另一撥兇手為什么要殺了管家？

    就要從古堡里的人都有什么罪來分析。

    “北非海盜是奧斯曼帝國的私掠部隊?！?/br>
    不用凱爾西多說，在場的人多少都清楚海盜的燒殺搶掠的血腥史。

    “如果伊爾汗四人是巴巴里海盜殘部，所犯之罪就是殘暴。在但丁的地獄世界，會被罰到三谷之一的血池受刑。

    在血池，殺人搶劫者經(jīng)受沸騰之血的蒸煮煎熬。凡是想要逃走的，都會被巡邏的人馬徹底射殺?！?/br>
    凱爾西指出，“只要找到失蹤的伊爾汗等人，從他們的處境就能確定這一推測正確與否?！?/br>
    華生已經(jīng)聽懂了未盡之意，“伊爾汗四人是海盜的話，他們就有殺死管事的動機。b伯爵死后，最不希望古堡藏品被動的就是管事。

    只要管事也死了，最后一個會全力阻止他們的人就死了，四人能趁亂在古堡撈一筆財寶?！?/br>
    “不！不一定只是弄死管事。”

    杜克感到一陣后怕，“卡婭的隨身行李不只一種藥粉。今天只能給管事下藥，等我們找到出去的辦法，誰知道會不會被殺人滅口?！?/br>
    主殿片刻安靜。

    將其他人盡數(shù)滅口，這一猜測非常符合海盜的行事作風。

    費爾南沒再失控慌張。他害怕死神對未知力量不敢一戰(zhàn)，可面對背后捅刀的海盜們，難道他還會陰溝里翻船？

    “必須找到四個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不然等我們找到了出路，也可能死在最后一刀上?！?/br>
    主殿內(nèi)原本的壓抑驚惶徹底不見，摩拳擦掌勢要找到失蹤的四人。

    新的問題，該去哪里找？又怎么找？

    “伊爾汗四人選擇今天傍晚就對管事動手，一定已經(jīng)掌握了某些密室的線索，很能是在下午搜查古堡時有所發(fā)現(xiàn)?！?/br>
    雅尼克提議大家認真回憶，“當時，大家留意過那四人去了哪些房間嗎？”

    下午各自組隊搜查城堡，或多或少，都有看到對方隊伍在查些什么。

    廚娘貝拉先說，“卡婭一直呆在廚房，我沒見過其他三人?！?/br>
    凱爾西接到，“最開始伊爾汗三人和我一起去了藏品室暗房，他們對筆記不感興趣，只待了十分鐘就離開了?！?/br>
    大衛(wèi)與雅尼克回憶，伊爾汗三人后來在藏品室外間逗留一段時間，可能是在仔細觀察每一件藏品。

    隨后，搜查b伯爵臥室的費爾南遇到了伊爾汗三人。三人在臥室東敲敲西捶捶，就像是在找暗門。

    再后來，伊爾汗三人來到書房，遇上了歇洛克、唐先生和白衣服。

    如此一來，二樓就已經(jīng)走遍。

    杜克想起一件事，“我在看守水井，大概下午五點左右，聽到一些腳步聲往地下走。那段時間，你們有誰去過地下儲藏室？”

    眾人搖頭，當時都沒往一樓去。

    同樣看守水井的副官也想起來了，“對，是有三個人的腳步聲，我隱約也聽到儲物室的門開了?！?/br>
    如此來看，伊爾汗三人找了一下午，最后前往了地下儲物室。

    縱觀整個古堡，其他地面上的建筑總面積固定的。眾人丈量了各個房屋的大小，計算總合后確定極難再有空余空間去建造密室。

    只要b伯爵不是真的會使用異類魔法，就不能無中生有在地上多弄出一間密室，但往地下就不好說了。

    “但你們都查過了兩間地下室，沒有發(fā)現(xiàn)奇怪的地方吧？”

    廚娘貝拉不太相信，“這些年我呆在一樓廚房，沒聽過地下有古怪的動靜?！?/br>
    “話不是這樣說。密室之所以叫密室，一般情況下怎么會被旁人知道?！?/br>
    大衛(wèi)不認為貝拉作為廚娘能知道主人的秘密，“如果伊爾汗四人沒墜崖，他們深入地下密室的可能性很大。”

    可也如貝拉所說，其他人檢查過地下室并沒發(fā)現(xiàn)任何機關(guān)，又真的存在另外的地下密室嗎？

    此時，唐先生開口，“我認為九成的可能性存在地下密室，并且不是一兩間房的那種密室，而是一個向下的復雜通道。從高聳的斷崖頂部，一直通下地勢相對平坦的山腰?！?/br>
    “您是說耶路撒冷地漏？”

    “您是說耶路撒冷地漏？”

    凱爾西與歇洛克不謀而合想到了一種可能。

    既然古堡連環(huán)死亡模仿了但丁筆下的地獄刑罰，吊橋斷裂更象征著死者渡過阿格隆河再無法重走回到人間的路，那么離開地獄的通道極可能也模仿了《神曲》所述。

    唐先生點頭，“我一直想確定b伯爵對神秘學的主旨理解，經(jīng)由你們分析的死亡模式，幾乎能確定他在仿造地獄。

    更確切地說，他讓自己成為某個地獄魔王主宰一方?！渡袂返墓适?，是人死后經(jīng)過地獄、煉獄、天堂的一路試煉?！?/br>
    “其中地獄是一個位于耶路撒冷的大地漏，越往下罪孽越深重，而魔王住在地漏最下方掌控一切。只有闖過最下的地心處，才能前往下一個世界。”

    唐先生取出隨身紙筆，畫了一個草圖。

    “我們都知道現(xiàn)實中耶路撒冷沒有大地漏，但古堡所在的斷崖有著天然的地理優(yōu)勢。如果挖空部分斷崖內(nèi)部山體，垂直向下，可不就是一個地漏。

    完全復刻《神曲》里的地獄，我認為是不可能的。但借它的構(gòu)想建造一個b伯爵地獄，有錢、有人力、有時間就能做到?！?/br>
    瘋狂！太瘋狂了！

    貝拉不可置信地搖頭，“上帝啊！鑿空山體？怎么可能？我從小在阿爾卑斯山附近長大，從沒聽說過這種事?！?/br>
    唐先生似譏似諷，“古來帝王將相，開山造墓舉不勝舉，平民又豈會知其中真相。歷代的造墓者只有一個結(jié)局?！?/br>
    ——為之殉葬。

    此刻，凱爾西與歇洛克想起了密西達村的瘋子。

    伊夫力瘋了，一直強搶十字架以求保佑自己，還不斷念叨上帝會寬恕他的。是什么樣罪惡與恐懼逼瘋了他？

    b伯爵構(gòu)建地獄總需要專業(yè)工程師，伊夫力會與這些事有關(guān)嗎？

    不過，問題還是繞回來了，怎么找到地下密室？

    華生猶豫著說到，“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建議?，F(xiàn)在去地下室，用指紋檢驗粉一寸寸檢查，比對伊爾汗四人留下的指紋痕跡。但凡四人要進入密室，某一區(qū)域就會留下最多的活動痕跡。”

    這種地毯式搜查費時費力，說不定吃力不討好，最后仍無法找到機關(guān)所在。

    的確，它是一個笨辦法，卻也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法。

    既然可行，分頭行動。

    破譯筆記的繼續(xù)破譯，偵查地下室的備齊工具立即偵查。

    歇洛克帶上了工具箱，轉(zhuǎn)身就見凱爾西將那顆石膏蘋果揣進口袋。

    “你這是時刻不忘，企圖攻入b伯爵的內(nèi)心世界。”

    歇洛克也反復檢查了石膏蘋果，那只是一顆平平無奇的石膏蘋果。

    他不由笑問，“b伯爵身體力行成為地獄魔王，從古堡到斷崖是他主宰的地獄。亞戴爾先生，你有幾分把握成功入侵魔王的精神領(lǐng)域？”

    凱爾西拍了拍口袋，“現(xiàn)在請別再叫我亞戴爾，請稱呼我阿佩普。我阿佩普是主宰混沌與破壞的黑暗神化身，難道還攻克不了區(qū)區(qū)一個地獄魔王？”

    剛從隔壁出來的華生，聽到兩人對話默默轉(zhuǎn)身。

    暗自搖頭，黑暗古堡名副其實，這里不就又瘋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