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總來說，顧宅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全村最安全的房子了，看那又高又厚的院墻就知道。

    顧北知順著路往筆架山山腳走去，還沒走到田里，就見一群人圍著山腳邊上的一處草叢，似乎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他走近了一看，草里躺著個人，身上全是螞蟻。

    “這是怎么回事？死人了？”顧北知看著趴在地上的人，覺得有點(diǎn)熟悉。

    他旁邊站著的人正是王大治，瞅了他一眼，嘆著氣說，“今兒早起王麻子他們?nèi)ツ慵业乩锔苫睿蜻@兒路過，不小心走偏了，摔了一跤，就發(fā)現(xiàn)了草叢里躺著個死人，嚇壞了大喊大叫的，聽見的人都過來看了?！?/br>
    現(xiàn)在是十一月，天氣冷的厲害了，雖然還沒下雪，這草也都黃了，只是沒人管，就這么干著支楞著。要是再過幾天，這些草都干透了，就該被人割走當(dāng)柴火引子用了。

    “這個人是誰？”顧北知看沒人去翻過來尸體，也不知道這是誰。

    “是王二狗，王麻子他們天天和他耍，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蓖醮笾蔚吐晝赫f。

    顧北知只覺得不對勁，王二狗是被他丟在村子去往獲鹿鎮(zhèn)的道邊的溝渠里，看現(xiàn)在手也沒綁著，肯定是自己想辦法跑了，但是為什么死在這兒了？

    聚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嘀嘀咕咕的，離這兒最近的幾個寡夫郎也來了，只是這兒人有點(diǎn)多，都沒往里湊，幾個人站在一起相互抱著，似乎是被死人嚇著了。

    唯獨(dú)竹哥兒和老夫郎兩個人沒什么反應(yīng)，但也和另外三個小哥兒站在一塊沒分開。大家都在交頭接耳，三三兩兩的湊成團(tuán)，也沒人注意到他們。

    過了一會兒，王二狗的家人還有老村長、赤腳大夫都來了，王二狗的小爹一看都尸體，也不管王二狗身上全是螞蟻，抱著兒子痛哭，哀嚎的樣子讓看著的人都覺得不忍心。

    老村長讓人把他拉開，赤腳大夫過去把王二狗翻到正面，周圍的人都趕緊扭頭，不敢看死人的臉，怕看了晚上睡不著覺咯，顧北知也轉(zhuǎn)移了視線，他心里有些不得勁，雖然覺得王二狗不是什么好東西，但就這么死了，總是有些唏噓。

    他和王大治站在一起，因?yàn)槭鐑焊窀鐑核麄円粔K來了，王大治也就移到竹哥兒他們附近，挨著石哥兒不遠(yuǎn)，顧北知這么一扭頭，就看到了竹哥兒他們的表情。

    石哥兒一臉擔(dān)心的看著竹哥兒，竹哥兒和老夫郎相互攙著，身后站著三個年紀(jì)都不大的寡夫郎，這三個小哥兒都低著頭，沒看前面，但卻在打哆嗦。

    最奇怪的是竹哥兒的表情，他似乎帶著喜悅，目光直視前方，盯著王二狗的時候，臉上又抑制不住的流露出厭惡和恨意。

    很快，赤腳大夫就檢查完了，從藥箱里掏出一塊四四方方的白布，蓋在王二狗臉上，“中毒死的，都死了三天了，趕緊葬了吧，再拖幾天，都該臭了?！?/br>
    村里沒有正經(jīng)的大夫，也沒有收尸人，赤腳大夫一個人身兼數(shù)職，往往哪家死了人也都是他去給收拾，或者死者家屬自己收拾，看過幾次也就不怕了。

    “不可能！我兒子怎么可能是中毒？一定是被人殺的！一定是！”王二狗的小爹激動地嗓音都尖銳了。

    赤腳大夫德高望重，從來沒被人這么頂過，頓時也不高興了，“你要是不相信，就上鎮(zhèn)里請個仵作過來瞧瞧，不過仵作最少五錢銀子跑一趟，你自己看著辦吧?！?/br>
    王二狗的小爹一噎，就地打滾起來，“我兒死的好慘啊，有人下毒殺他，好狠的心啊，老天爺，為我做主啊——我的兒啊——”

    他哭鬧的厲害，還一口咬定王二狗是被人殺的，別人沒注意到，顧北知卻看到了，王二狗的小爹一直在往他這邊看，他一看過來，竹哥兒身后的三個小哥兒就哆嗦的更厲害，臉都慘白慘白的。

    村長也沒法子，這人死了兩三天了，啥證據(jù)也沒有，說誰下的毒？

    “大生家的，你別哭了，你說說你兒子是被誰毒死的？”老村長問道，老王家的人出事了，就算這人平時再怎么不著調(diào)，他也不會不管的。

    王二狗的小爹聽了立即指向顧北知，“是他！一定是他，恨我兒子偷東西偷到他家里去了，才下毒毒死我兒子！”

    眾人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在顧北知身上，他注意到竹哥兒身后的三個小哥兒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看來王二狗這事兒和他們有些關(guān)系，不過他沒打算說出來，而是反駁了王二狗的小爹。

    “自從他被關(guān)起來，我就沒再見過他，連祠堂都沒去過，怎么下毒呢？”顧北知露出一個不屑地表情，看著王二狗尸體的眼神像是看什么臟東西一樣，“殺人償命的道理我還是懂得，我一個秀才，為了他這樣的人賠上自己的命，他配嗎？”

    實(shí)話，難聽。

    但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大家也都信了，畢竟顧北知還有大好的前途，要真是他殺的，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不但前程沒了，命也得賠進(jìn)去。

    那何必呢？

    顧北知收回視線，冷淡的說，“我要真看他不順眼，想教訓(xùn)他，不如找村長延長他種祭田的時間更好，又能出氣，又能減輕大家的負(fù)擔(dān)?！?/br>
    這話說的討巧，大家都站在了顧北知這邊，老村長也覺得王二狗小爹胡說八道，就像顧北知說的，自打王二狗關(guān)進(jìn)祠堂里，他就沒見過這人，怎么可能下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