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想當初黃懷仁剛?cè)ナ赖臅r候,他房里的二等丫鬟欲替他守寡, 老夫人本來很高興兒子牌位有人供奉, 但當她知道丫鬟早就與人私通,流過胎再無法生育,所以才想借個寡婦名頭享榮華富貴, 一貫御下和善的老夫人,手里頭一次握了人命。 黃懷仁是老夫人的軟肋,亦是她的雷池,尤貞兒這次算是踩到了雷池。 契約簽完,一式兩份,雙方各持一份,安娘子正式收了黃妙云做女學生,黃妙云立刻行了禮,安娘子親自起身扶她起來,笑握著她的手,說:“待我回去交代些事,三日后便過來教小娘子顧繡?!?/br> 姜心慈點頭應允。 安娘子走后,黃妙云便央求姜心慈,明日讓胡mama帶她出去拜菩薩,她想替家人求平安福回來。 姜心慈心里暖暖的,笑著道:“明日早晨,我讓胡mama去你院子接你?!?/br> 黃妙云笑了一下,辭別的時候,說:“母親,您今天真該去福壽堂瞧瞧她們的表情,精彩極了?!?/br> 姜心慈心里也痛快,可她聽說黃懷陽也去了,便只是笑容淡淡地看著黃妙云。 黃妙云也沒多說什么,直接回了團月居。 翌日,胡mama一早就進了內(nèi)院,安排好了前院的人去套馬,指了留香和木香兩個丫鬟,一道去京郊里的榮福寺。 榮福寺依山而建,雖然不高,但有有九九八十一級階梯,黃家的馬車到了寺廟門口,一行人便下了馬車走進寺廟,黃妙云和幾個丫鬟平日不大行走,剛到門口,已經(jīng)累得有些喘氣。 胡mama去敲的門,知客師傅開了門,并收了黃家的名帖,便請了客人進去,將人引去了客房。 黃妙云不知道儲歸煜來了沒有,她趁著胡mama和丫鬟整理東西,休息的片刻,打了聲招呼,一眨眼就開溜了。 胡mama生怕黃妙云走丟,或者遇到意外,剛抬腳追出去,已不見人影,又問過知客師傅,聽說今日沒有別的客人,只有黃家人來,寺廟周圍又有武僧護衛(wèi),才放了心。 黃妙云則揣著藥方子,跟著知客師傅,去了臨近后山的一座三層佛塔。 知客師傅只將黃妙云送到佛塔底下,便駐足,道:“施主自行上去,主家在三樓等您?!?/br> 黃妙云雙手合十謝過知客師傅,摸了摸頭上的銀簪,便上了佛塔三樓。 佛塔很高,一二層里面點滿了蠟燭,又亮又熱,黃妙云走到三樓,臉頰都是透紅的,幸而佛塔的第三層不供奉長明燈,還修建了欄桿,山風從欄桿外吹進來,整個人都舒坦了。 黃妙云走到欄桿旁邊,身后就傳來了一會兒輕一會兒重的腳步聲,她轉(zhuǎn)身一看,果然是儲歸煜。 儲歸煜穿著一襲白衣,漸漸放慢了腳步,走了過去,他的視線落在黃妙云緋紅的臉,出了薄汗的額頭,和殷紅的唇上,微微揚起了嘴角,笑著見了禮。 黃妙云回了禮,問道:“歸煜表哥,榮福寺的知客師傅……” 儲歸煜笑了一下,說:“榮福寺是儲家的家寺,每年我母親都會來捐香油銀子,不過因為另一間寺廟離我家中更近,所以家里人不常來這邊,平日里,寺廟也對其他香客開放?!?/br> 所以知客師傅才幫著儲歸煜騙胡mama。 黃妙云點了點頭,拿出藥方子給儲歸煜,道:“這是我母親吃的藥,你拿給五草神醫(yī)瞧瞧?!?/br> 儲歸煜笑說:“你自己拿給他吧。” 黃妙云略詫異地張開了檀口,問道:“神醫(yī)親自來了?” 儲歸煜剛點完頭,黃妙云就看到有人從樓梯下過來了……一個兩個三個??? 三個身量不一,集齊高矮胖瘦等特征的三個老伯,穿著一模一樣的簇新衣服,走到黃妙云跟前,齊齊笑望著她,異口同聲地說:“小娘子,我就是五草神醫(yī)?!?/br> “……”黃妙云懵了,她緩緩地扭了脖子,看著儲歸煜眨眼睛,這是怎么回事? 儲歸煜也很無奈,他搖了搖頭,輕嘆說:“神醫(yī)說,你得從這三個人找出他來才行。” 黃妙云抿著嘴角……雖然是很奇怪的要求,但是好像不算太苛刻? 她問道:“我有幾次機會?三次?” 儲歸煜:“……一次?!?/br> “喔!” 黃妙云開始掃視三個“神醫(yī)”,她繞著他們仨走了一圈,最終還是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了儲歸煜,奈何儲歸煜無奈地笑了一下,而且那三位“神醫(yī)”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幕,壓根就不看儲歸煜,半點警告的眼神都沒給。 方法一,失敗。 黃妙云又湊近三個“神醫(yī)”,聞了聞他們身上的味道,見鬼了,三個人身上都有藥味兒,味道都還差不多,也不知道是衣服特殊處理過的,還是三個人是一起制藥的大夫,所以連藥味兒差距都不大。三個人的站姿和神態(tài)也十分相似,除了模樣不同,委實無法區(qū)分.身份。 方法二,失敗。 黃妙云忽然站定,她定定地看著儲歸煜,道:“我知道誰是五草神醫(yī)了?!?/br> 儲歸煜眸光一亮,問她:“哪一個?” 黃妙云篤定地說:“這三位里,有兩位是與五草神醫(yī)日日相處的弟子吧?” 儲歸煜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既然是被黃妙云猜出來了,他給出肯定答案,也不算過分。 黃妙云笑容狡黠道:“雖然這兩位不論是站姿還是神態(tài),都模仿得很像神醫(yī),甚至連衣服上的味道也近乎一樣,但是有一樣不同……” 儲歸煜好奇道:“哪里不同?” 至少,他可是沒看出來,有任何不同。 黃妙云又同那三人道:“三位可否把舌頭伸出來?” 三個人都有猶豫,隨即便都伸出舌頭。 黃妙云忍笑道:“神醫(yī)的舌頭和另外兩位不同,神醫(yī)的舌苔是綠色的。” 儲歸煜:“???” 哪有人舌苔是綠色的! 簡直胡扯! 站在中間的五草神醫(yī),瞬間反應過來中了黃妙云的計! 他立刻收回了舌頭! 可惜來不及了。 站在左邊和右邊的兩個弟子,吐著紅舌頭,同時扭頭看向五草神醫(yī)的的舌苔。 至于五草神醫(yī)……一不小心把舌頭給咬了,疼得眉頭都是皺的。 黃妙云朝著站在中間的五草神醫(yī)行斂衽之禮,細聲道:“五草神醫(yī),冒犯之處,還請見諒?!?/br> 五草神醫(yī)忍著舌頭疼,揮揮手,叫兩個弟子離開,他眼睛都濕潤了,咬舌頭真疼啊。 儲歸煜在旁邊忍俊不禁。 五草神醫(yī)睨著儲歸煜輕哼一聲,隨即笑看著黃妙云,說:“小丫頭倒是有些頭腦,你母親的病,我治了?!?/br> 黃妙云大喜,紅了眼圈,遞上了藥方。 五草神醫(yī)略掃一眼,便淡聲地道:“我也不與你拐彎抹角,你母親是有肝火旺盛之癥,但她得的是心病。心病還要心藥醫(yī),吃進肚子里的藥,到底治不了心疾的。” 黃妙云怔住了,心病?她絞住了帕子……其實她并不該意外的,母親的心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外祖家的事,還有與父親日漸冷淡的關(guān)系,都是至親之人,哪一樣不是致命的打擊? 她眸光暗淡幾分,垂首道:“我倒是料到了?!?/br> 五草神醫(yī)建議說:“小丫頭,你要我治你母親,我至少要見你母親一面,能不能治好,兩說,但是你若能找出你母親的病因,治愈的可能就大多了。心病,多半都是鉆牛角尖鬧的,這天下,沒有任何事值得一個人去糟踐自己的性命。” 黃妙云點了點頭,道:“多謝您,只是母親舊疾已久,我需要些時間弄清楚她的心病。” 五草神醫(yī)捋胡笑道:“治心病急不得,等你什么時候方便了,叫歸煜同我說一聲,我上門去替你母親看診。她吃的藥方太舊了,我要根據(jù)她的病情,開新的藥方給她?!?/br> 黃妙云迫不及待了,便約了明日,母親昨日都險些出門了,想來是有好轉(zhuǎn),并不會諱疾忌醫(yī)。 五草神醫(yī)應下之后,又親和地道:“你這小丫頭,竟然整我吐舌頭,還害我咬了舌頭?!?/br> 黃妙云臉頰燙紅……道高一尺,也只能魔高一丈了。 儲歸煜在旁笑著打趣五草神醫(yī)道:“您老玩心大,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的?” 五草神醫(yī)尤其記仇,他哼笑一聲,道:“叫你幸災樂禍!” 說罷,他抬手一抽,取下了黃妙云頭上的銀簪,簪子的另一頭,磨得十分尖利,儼然是一把利.器。 五草神醫(yī)大笑道:“果然沒猜錯。這丫頭上佛塔的時候,特意摸了一下這枚簪子,我料想就是有些緣故——歸煜,你再笑啊?!?/br> 儲歸煜:“……” 黃妙云:“……” 她被人毒死過一次,獨自過來見人,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以防萬一,才備了這支銀簪。 儲歸煜并不計較,奪回簪子,面色泰然地替黃妙云簪了回去。 黃妙云嗅著儲歸煜身上的藥香味兒,臉頰浮起淺淺的紅。 五草神醫(yī)走后,黃妙云也不好多留,儲歸煜隨她下樓,邀請說:“幾日后京中郎君們要去馬場賽馬,特地替女眷們搭了涼棚,太陽曬不著,儲家族學的郎君都去,你哥哥弟弟也去,你去嗎?” 黃妙云抿著嘴角,沒有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醫(yī)院回晚了,超過了預計的更新時間……抱歉_(:3」∠)_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薄荷、大有麻麻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絡(luò)洛珞、起名廢的上鋪也是起名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薄荷 10瓶;溫油 3瓶;蔭蔭夏暮 2瓶;南尋、消遣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7章 6.12更新 黃妙云沒有直接拒絕儲歸煜的邀請, 畢竟儲歸煜剛幫了她,太直接拒絕,有些不留情面, 她只是含糊地說:“如果有時間,我就去, 若母親拘著我跟著家里的顧繡師傅學女工, 或者父親拘著我學別的,我就不去了?!?/br> 儲歸煜也沒有強求, 只是送黃妙云到佛塔的門口, 笑著道:“就不送了,一會子我好從寺廟后門離開。” 黃妙云感激一笑, 福一福身子才離開。 儲歸煜還是和前世一樣, 溫柔儒雅, 很好說話, 只是死得太慘, 黃妙云眼下自身不保,黃家前途莫測,便無暇再顧及旁人的生死。 黃妙云心事重重地回了客房尋胡mama, 又領(lǐng)著丫鬟一起, 去了大殿里求神拜佛……不求別的, 只求母親還有一線生機, 只求好人有好報,惡人自食惡果。 拜完了菩薩, 黃妙云求了幾個平安福, 分發(fā)給胡mama和丫鬟,剩余的用帕子包好,貼身帶回了黃家。 黃妙云回去的時候, 天色還早,她略休息了會兒,便去了姜心慈的院子里陪她。 母女二人坐在一處說話,黃妙云就趁機道:“母親,您的臉色好像比昨日差一些了,要不,還是請大夫來瞧一瞧?” 姜心慈心里有些忐忑……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知道,若早兩年,她還有膽子看大夫,如今卻只是活一日算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