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少主的那一刻，我就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br>
    窗外的竹影在楠木桌上搖曳。

    男人的目光如風(fēng)沙里的刀。

    05

    微塵寺。

    皇軒燼背手走在百米的石階上，他與虞淵城的鶴城主約定了在此見面。

    “老大，這間寺廟好破啊，你看墻都成什么樣子了。”紅火蟻悄悄和皇軒燼說。

    “那是因?yàn)楫?dāng)年開國公曾用金泥在這墻上寫了百字殺生貼，后來世人貪金剝了墻皮去，方丈說不必修補(bǔ)了?！被受帬a抬扇指著坑坑洼洼的墻面說。

    “一百個(gè)字就這么大了嗎？”紅火蟻傻愣愣地問。

    “你的重點(diǎn)在這里嗎？”皇軒燼笑著有些無奈地說：“開國公早年只不過略識(shí)幾個(gè)字，不喜歡寫字，蒼梧帝便給了他百張信紙，讓他每次出征都要寫夠十張信郵回來。可開國公覺得在那些格子里面寫字憋屈死了，總是拖著不肯寫信。后來蒼梧帝和他說——‘寫大些不妨’，于是開國公像是找到了書寫的靈魂般，大筆急揮便是百張。那時(shí)有人說，累死牛，累死馬，原來不過家書一封?！?/br>
    “據(jù)說長安私庫里現(xiàn)在還有開國公當(dāng)年寫的信呢。”

    “我當(dāng)年覺得開國公太傻，居然用金泥去寫殺生貼，跟個(gè)乍富的土財(cái)主一樣?！被受帬a看著那斑駁的墻面，“后來我明白了，開國公就是要讓人剝?nèi)ツ歉睔⑸N的。”

    那個(gè)男人在二十四諸國末年用八十萬鐵騎橫掃了大江南北，他身上犯了太多殺孽。

    他以殺生換后世太平，于是后世萬人為他剝?nèi)⑸酢?/br>
    “他啊，真正想對那些禿驢說的是這個(gè)?！?/br>
    如今已經(jīng)入秋，石板微涼。

    有位穿無垢衣的僧人向皇軒燼合十躬身，“施主有些面熟，像我一位師弟?！?/br>
    皇軒燼合十回禮。

    “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僧人笑著說。

    “那還真是有些遺憾啊?！被受帬a說。

    “我那位師弟估計(jì)是哪家大戶人家送來積福的，十三歲后便被接走了，想來如今是已經(jīng)娶妻生子，有良田百畝了?！?/br>
    “是，想來是的?！?/br>
    娶妻生子，良田百畝。

    禪堂。

    皇軒燼一推門就看見了幾十位拿著火銃的僧人。

    “你們這是要……超度我嗎？”皇軒燼嘴角抽搐著問。

    “燼少主，來來來，看看我做的怎么樣！”介鳥抱著一門重式炮筒就撲了過來。

    “子塵?！彼咎烀粗T口的少年輕念了一聲。

    長安，經(jīng)史樓。

    王知無拿著朱筆在捉筆郎寫好的史書上勾畫著，他如今眼睛有些花，想看清書上的字要把書拿著離遠(yuǎn)很多才行，他像是完全不想管屋內(nèi)烤著火的來客。

    “你要是看不清，讓那些小廝念給你聽不就得了。”來客說。

    “那不行，字有魂。”王知無頗有其事地說：“讓他們給我念，那不成了聽說書的?！?/br>
    “聽說了嗎，你那位學(xué)生回來了?！眮砜兔摿搜プ樱蜒プ臃旁诨疬吙?。

    “我學(xué)生可多，不知陛下說的哪位?！蓖踔獰o偏了偏眼看長庚帝。

    “江南皇軒家那位?！遍L庚帝說。

    “我那逆徒，不是早就叛國通敵了嗎？”

    “前幾日有群太學(xué)生在五音坊論國事，說是該不該用西域換槍炮，你那位學(xué)生便在，還開了一槍?！遍L庚帝仰著頭說。

    “他如何說？”王知無停了筆。

    “他說……他都要?！?/br>
    “后生可畏啊。”王知無輕哼了一聲，“卻也不知是不是后生輕狂?！?/br>
    “話說你不管管那幫太學(xué)生?！蓖踔獰o放下了筆看著長庚帝問。

    “讓他們說去吧，我還怕一群學(xué)生清談嗎？”

    微塵寺。

    寺內(nèi)夜雨，皇軒燼晚上睡不著，摸去了后山影堂。

    影堂原是一道山隙，后來僧人在這百丈長，五尺寬的縫隙中鑿出了歷代祖師像。

    他以前的時(shí)候常來這里看著那些祖師像。

    上有天光下漏。

    他到的時(shí)候，他師父圓覺正拿著蠟燭將祖師像前因雨熄滅的燭火再次點(diǎn)燃。

    每點(diǎn)燃一根燭，圓覺便手持燃燭雙手合十躬身行佛禮。

    看見他來，圓覺又點(diǎn)燃了一根蠟燭遞給他，然后轉(zhuǎn)身繼續(xù)點(diǎn)著那些蠟燭。

    皇軒燼在窟內(nèi)點(diǎn)著那些熄滅的蠟燭。

    佛于鹿野苑初轉(zhuǎn)法|輪，宣四諦法門，八種正道。

    佛有三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

    龍樹提婆創(chuàng)大乘佛法，有為法空，無為法空，諸法空不可得。

    禪僧佛圖澄以酒滅幽州火，聞鈴斷事，敕龍取水。

    初祖慧能，識(shí)心見性，頓悟成佛。

    二祖慧可，斷臂求法，覓心了不可得。

    ……

    何謂火，薪火相傳是謂火。

    一根燃燭一片光。

    滿堂燭光，洞外雨靜。

    “師父，我將行的是殺生事?！?/br>
    少年突然說，他握著微燙的蠟燭，看著滿堂前祖。

    他行在百丈長的山隙中，上方的光落在他身上。

    “佛祖割rou飼虎亦見血光?！?/br>
    圓覺道。

    第206章 凌霄酒

    若這天將熄, 那你為什么不去將它再次點(diǎn)燃！

    06

    東煌之國，降婁郡, 華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