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個少年誦經(jīng)修禪，看他發(fā)呆打坐。

    他不需要別的了，不需要去看銀魚逆流, 去看極地的第一個白晝。

    只需要那個少年。

    沉于深海，長眠此生。

    但他必須離開，因?yàn)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我是真實(shí)的?！鄙倌晖蝗徽f。

    “這里是幻象?！?/br>
    “或許我是你幻象中的真實(shí)。”

    少年雙手合十，他站在山崖上, 天地浮云變幻。

    “你看見云間的鯤鵬了嗎？”少年突然說。

    “什么？”維希佩爾問。

    “我第一次看南華真經(jīng)的時候就在想，鯤鵬究竟在找些什么。如果不是為了找些什么, 為什么要南冥北冥的飛來飛去呢？幾千里幾萬里地飛, 飛了這么多次?！鄙倌甑穆曇粝褚魂囷L(fēng)，飄散在浩渺的云氣中。

    “冥靈五百歲春秋，大椿三千歲春秋, 鯤鵬的話，應(yīng)該活了更久吧?！?/br>
    “那你呢，你在找什么？”少年看著他。

    鯤鵬扶搖，天地一馬, 萬物一指。

    你又在尋找什么，用盡凡人百世的時間，行走于這世上每一個角落。

    維希佩爾沒有回答少年, 只是過了很久突然問：“門關(guān)上以后，死者之國是什么樣的?！?/br>
    “到處都是霧氣，像是連時間都不存在一樣?！鄙倌暾f。

    維希佩爾看著山間的云化成鯤鵬，“我會帶你走的?！?/br>
    “這是我的承諾?！彼聪蛏倌?，藍(lán)色的眼像是阿斯加德的天空。

    縱使用盡千年，縱使舍棄一切。

    “恩?！鄙倌贻p笑著點(diǎn)頭。

    12

    黑暗的長廊。

    布倫希爾德近乎絕望地握著劍走向長廊的深處。

    她本以為這是可以挽回一切的救贖。

    但她錯了，無論她重來多少遍，他都只能看著那些孩子死在她的面前。

    被巨獸撕咬。

    但她必須前進(jìn)下去，無論多少次。

    無論付出什么。

    她揮砍著長劍，將撲身而來的所有古獸斬殺。

    她是帝國的女武神，她答應(yīng)過他們，她會保護(hù)他們的。

    她走到走廊的盡頭，看著燈光亮起。

    那些眼神驚恐的孩子在牢籠中抬起頭看著她。

    ……不要再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了。

    她近乎絕望地想。

    但她最終還是說：“我會保護(hù)你們的，不要怕?！?/br>
    13

    “異獸已經(jīng)攻入了甕城?！必澙菍④娬f。

    居庸關(guān)的甕城在主城墻外側(cè)。異獸過了甕城，居庸關(guān)離城破也就不遠(yuǎn)了。

    “主城城墻上的重炮和箭座已經(jīng)年久失修，燼少主可否先去甕城拖住那些異獸，以免異獸攻入主城。我們這就去修繕城墻上的重炮和箭座。”貪狼將軍問。

    “這些東西難道不應(yīng)該早就修繕好了嗎，異獸之難已有了這么長時間?！弊訅m皺著眉。

    “邊軍缺人，能懂得修繕這些東西的人更少。我們能撐到現(xiàn)在已是勉力而為。”貪狼將軍說。

    “好?！弊訅m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會將異獸盡可能拖在甕城?！?/br>
    子塵拿起桌子上的劍，走向門外。

    “燼少主，你不清楚這樣，皇軒家遲早會……？”貪狼將軍突然問。

    “我清楚，我知道我這樣做有什么后果?！弊訅m看向城中的天空。

    “那你……！”貪狼將軍看著少年的背影。

    “因?yàn)檫@里是長城，是我最后的退路。再往后便是關(guān)內(nèi)平原，良田千畝，無險可守。我們多守住一寸，便少一寸土地涂炭焦土，皇軒家已經(jīng)退過一次，失了金陵。我們不能再退了。”

    已是戴罪之人，又何敢惜身。

    少年看向高聳云臺上的寺廟，小和尚仍舊在撞著鐘。

    鐘聲響徹城中。

    “李程思，你說，我算是個英雄嗎？”貪狼將軍突然問身旁的副將。

    “將軍一人守了邊關(guān)數(shù)十年，從未中飽私囊，待軍親如兄弟。邊軍上下無不敬仰將軍?！备睂⒁蛔忠蛔终J(rèn)真道。

    貪狼將軍卻突然近乎嘲諷地輕笑了一下，“你可知，我為了離開居庸關(guān)，曾包了八百兩紋銀給李相輔?！?/br>
    通往甕城的三道大門緩緩打開。

    少年握緊了手中的劍，沖向甕城中的異獸。

    露申辛夷護(hù)在他身旁，手執(zhí)雙劍，頭戴斗笠，黑衣如墨染。

    她們穿梭在異獸群中，雙劍翻覆。

    像是兩把匕首，不停斬落著猙獰的異獸。

    女孩的動作輕盈而美，柔韌得像是柳條。

    裹在黑色布衣中的長腿在獸群中跳躍著，皮革帶掛著一排的暗器飛鏢。

    她們是為子塵而養(yǎng)大的兵器。

    雖然她們的劍最終要刺入她們的主人，可這并不妨礙她們的鋒利。

    一只異獸猛然從甕城的城墻上向著辛夷撲來。

    露申隨即向后扔出飛鏢。

    巨獸的尸體跌入城中。

    辛夷立刻躍起，看著露申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甕城之外。

    貪狼將軍看向甕城之內(nèi)，“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當(dāng)真能做到?！?/br>
    “這不是我的應(yīng)許，是圣上的?！钡摯鎸④娞糁旖切Φ溃骸胺判?，等北祭結(jié)束，將軍便將以英雄之名回到長安。”

    貪狼將軍看了一眼祿存將軍，橫亙眉眼的傷疤看上去有些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