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桃夭盯著敞開的窗柩,心不在焉,并未答話。 季君竹多看他一眼,收回視線。指尖現(xiàn)一枚傳送符。前些時日畫了不少符箓,此刻正好排上用場。細指拈符,正欲撕開,眼角余光觸及醉倒于地的道士身上。 五百年后第一次見,他狼狽又落魄??茨亲硌勖噪x的眼神,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孤城。 季君竹眉頭微凝,喚來小二姐,耳語一番。 回頭與桃夭招了招手,撕開傳送符,白影閃爍,消失在光芒內。 亥時一刻,說書先生收起驚堂木,從原木搭建的高臺上離開。 大堂內食客所剩不多,小二姐進入后廚,也不知忙活什么,半晌不見人影。 二樓雅室,炭火只余一根,噼里啪啦,火星即將燃盡。 桃夭盯著季君竹消失的地方,勾唇輕笑道:“人已經(jīng)走了,辭染仙君躺在地上莫不是要長睡不起?” 紫衫男子撩開眼皮,利落的站起身。 他身形頎長,長身而立挺直腰板,竟是比桃夭高出半個頭。 兩頰褪去了醉酒微醺的淺紅,鷹眸清凌凌的掠來,看笑話的桃夭不自覺頓了頓。 頂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祁琰煜面無表情的彈了彈袖口浮灰,為自己施了枚清潔術。 不緊不緩問:“什么時候認出我來的?” 桃夭回神兒,指著敞開的窗柩,譏諷道:“明知故問,窗柩大開的那一瞬,仙君的劍氣恰巧掠起一縷本尊的發(fā)絲。嘖嘖嘖……我猜你是故意為之,故人相見,殺氣忒重!” 祁琰昱上前兩步,慢條斯理的坐在季君竹方才坐過的紫檀木圓凳上。 桃夭挑眉,心說這人夠無恥了。 裝醉勾,纏也就罷,而今那魔頭走了,這是不著痕跡向他宣誓所有權。 挑釁! 被挑起了火氣,桃夭唇角笑意淡了兩分,語氣不陰不陽:“仙君高風亮節(jié),曲高和寡。如何今日卻同凡俗市井潑夫一般,裝傻充愣……?!?/br> 桃夭掩唇,意有所指的盯著祁老道那據(jù)說柔韌的峰腰:“投懷送抱白未果,而后自殘腰身。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情。那人理也未理。嘖嘖嘖……倘若仙君不是故意將劍氣溢出,今日本尊倒無論如何也沒法將您與辭染仙君……?!?/br> 一縷劍氣從祁琰昱指間飛射而出,穿破桃夭祭出的防護罩,勢如破竹,不差分毫抵在他脆弱的頸項處。 桃夭瞇著眼,臉徹底冷了下來。 “祁辭染,你可別忘了,這是在我合歡宗地界?!?/br> 紫衣華服的男子為自己斟了杯清茶,鷹眸上挑,唇角抿出一抹極細微的弧度。 他的聲音很沉,帶了絲醉酒后的啞音。 抬眸迎著桃夭惱羞成怒的眼睛,淡聲道:“明年空霧峰未央秘境就要開了,清華宗可讓出三十名弟子名額給合歡派?!?/br> 桃夭本是怒氣渲染的眉目微愕,祁老道雖沒頭沒腦隨口說了一句許諾,桃夭很快心領神會。 未央秘境乃玄天大陸五十年一次才會出現(xiàn)的秘境,只有筑基期修士方能入內。 秘境內奇花異草、天材地寶,煉器、煉丹靈材諸多,只可惜入內有嚴格修為限制。 秘境每五十年開放一次,各大宗門為了獲得靈材,鉚足了勁兒爭奪門下弟子進入名額。 沒想到辭染一開口便能讓出三十位名額給他。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祁老道哪能平白無故大方,呵? “你要我做什么?”桃夭理了理被劍氣撩落的發(fā)絲,挑眉看向陰影處的男子。 他繃著臉,紫衫衣領直豎,將白皙如玉的脖子遮掩的一干二凈。一身紫色闊袖長袍與那雙墨紫色的眸子相得益彰。 整個玄天大陸極少有人知道,辭染仙君在沒有成為仙君前并不穿紫衣? 他素來喜著月白長衫,銀絲垂落,便仿若雪山之巔的冰蓮,高不可攀。 可后來,自季老魔死后,也不知因何緣故,他再也未曾在人前穿過白衣。 祁琰昱收回劍氣,越過桃夭肩頭,看向炭火盆內漸暗的火舌,眸內滑過一抹流光:“今夜發(fā)生之事,除你我二人外,再無第三人知曉。守口如瓶對桃主來說,理應不難。” 炭火盆最后一根竹炭燃盡,半截灰塵砸落盆地,悄無聲息。 祁琰昱側眸,看似商量,卻不容置喙。 墨色眸內鋒芒畢露,威壓蘊在眼中,將桃夭死死的禁錮在木椅之上。 實力不如人,桃夭咬了咬牙齒,恨恨點頭。 小二姐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兩人之間劍弩拔張的氣氛稍緩。 “客官,方才有位女君特意囑咐廚子為您上一碗葛根蓮子湯作醒酒用。” 小二姐將湯碗端在手中,略有些尷尬,醉得人事不省的客官,如今已是清醒,醒酒湯倒顯得多余。 她左右為難道:“您既然已是清醒,若是不愿用,小的可撤回去,但是醒酒湯的銀兩您看……” 長相平平無奇的男子抬眸,雙眸盯著湯碗,呆了一瞬,墨眸半瞇,斬釘截鐵命令道:“放下!” 小二姐喏喏的將湯碗置于桌上,低頭退了出去。 “自古多情更無情,祁老道你這又是何必?”桃夭看著那碗醒酒湯,手指死死攥緊,心中那股子郁氣將發(fā)未發(fā)。 他壓著唇,酸酸的埋汰道:“何必對此動容?季老魔一向如此,你若依舊執(zhí)迷不悟……五百年前的痛必……” 他的話并未說完,祁琰煜倏然抬頭。 那雙如墨的眸內沒有動容,分明淬著寒冰、。 桃夭心底一驚,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對面?zhèn)鱽砥铉诺统恋睦湫Γ骸疤抑鞲呖幢咀?,?zhí)迷不悟之事留給妖王一人便罷。本尊只想令她嘗嘗當年我所歷之苦?!?/br> 祁琰昱抬手為自己勺了一瓷碗醒酒湯,慢條斯理抿了一口。 掃了眼沒反應過來的桃夭,沉笑出聲:“當年她親手為你我三人言傳身教,耳提面命煞費苦心?!澳凶右嗄芤允謸翁?,翻云覆雨?!薄ⅰ按蟮廊?,順從本心方為道?!薄@些我全記在心中,五百年。自她以生命為代價,將這些道理刻入我心底的那刻,這恨意便不能平。倘若未能發(fā)泄,本尊的道基便要折在此處?!?/br> 燭光下,紫衣男子掀唇冷笑,眼底那抹恨與痛久久難平。 他恨的不是她的狠心,也不是她對他言傳身教,體貼入微之后,轉身事不關己的離開。 他恨她以他不能接受的方式贈予疼愛,爾后將自己整個人從他世界里生生刮去。 從此往后,所有的恩情抵不過蝕骨的痛恨……。 桃夭沉默了片刻,拾起一瓶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酒:“行吧,你若不悔!” “從未悔過!” 作者有話要說: 五百年前,女主親手攻略,改變男主,白,桃三人的世界觀。但是……她最對不起的是男主。她的方式?jīng)Q絕而無情,因為她要完成任務,最后玩脫崗了。 所以男主恨她!不過我是甜餅,刺激的恨著。我這本一定要甜。 我慢慢剝開…… 感謝在20200814 02:40:16~20200814 23:45: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星星星星星、小廢物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章 浪費了三顆定神丹,季君竹勉強合眼,睡了兩個時辰。 如非這具rou體凡胎承受不住,她實則并不愿入睡。 因為只要閉上眼,便會陷入無止境的噩夢中。 夢境零零散散,模糊不清,壓抑、沉悶。時常有不知名的哭嚎聲。 自重生的一月來,每每睡醒,大汗淋漓,仿佛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精神擠壓,疲憊不堪。 若是五百年前,她那具渡劫期淬煉的魔體,不眠不休一月也是無礙。 可是,如今季家三小姐這具廢靈根體質,倘若無法保證必要的睡眠,估摸著遲早嗝屁。 為了減輕痛苦,季君竹折中將就寢時間壓縮至每日兩個時辰,雖醒來那股碾壓的疲累感無法消除。。卻比折騰一夜稍微好受一些。 三更一刻,季君竹準時從噩夢中醒來。 屋外黑漆漆一片,唯有雪花拍打木窗的聲音。 就著墻壁夜明珠的光亮,季君竹套上厚厚的棉衫,走出內室。 夜深人靜,噩夢余韻未消,她打算畫幾張符文,消消心底由夢境帶出的戾氣。。 坐在八仙桌邊。 季君竹掏出原主儲物袋,前些日托人買來的朱砂、黃紙被她隨手扔在袋內。 這枚儲物袋與普通儲物袋有些區(qū)別,外觀為錦囊,懸掛在腰間,看起來并不顯眼,卻是原主母親生前為女兒靜心準備。 原主廢靈根資質,無法修出神識,本是打不開儲物袋。 為了方便她使用,前任家主特托器宗元嬰期長老,以原主心頭血祭煉出了這枚錦囊。 取用只需原主在其上滴一滴血。 儲物袋內物品繁多,季君竹粗略查探過。多是低階丹藥、符箓以及一些下品靈石之類。丹藥是為原主續(xù)命的低階回春散,符箓大多為保命逃遁的符。 她剛穿來時,錦囊內的靈石幫了大忙,是以她承季家母女一份人情,會代替原主好好活下去。 季君竹靈光微動,隨手將先前桃夭強行塞給她的白玉戒一并拿了出來。 玄天大陸儲物法器很多,儲物戒比儲物袋好用不止一心半點,不僅儲物空間大,一旦刻入主人神識,除非主人身死,旁人掠奪不去。 最重要的是取放簡單,不似原主這枚錦囊,每次取東西,都需咬破指尖。 桃夭嘴上嫌棄白玉戒內的東西全是破銅爛鐵,但季君竹粗略看了一遍,內里是些連元嬰期修士都會眼紅的上品法器、丹藥,極品靈石竟然堆成了一小堆山丘。 有了白玉戒,原主這枚儲物袋相比之下,便寒酸的多。不過此物乃原主母親一片慈母愛,初穿來它幫了她不少忙。 季君竹神念一轉,將儲物袋直接收入白玉戒中。